第47章 小胖墩
情況比他預想中的更嚴重,老太太已經被轉到了icu,全身上下插着管子,像個木乃伊一樣昏睡在無菌房裏。
醫院裏瀰漫着一股沉寂的消毒水味道,這個味道總是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死亡。
上一次見面,銀髮奶奶還聲音洪亮的教訓小胖墩,沒想到短短几個月時間,記憶中健健康康的老人就成了這幅死氣沉沉的模樣——由於變化太大,透過玻璃看向無菌室裏的老人時,他甚至沒產生多少實感。
人命真是脆弱,他忍不住這麼想到。
小胖墩卻像是已經接受了這個結果,不哭不鬧,只是在一旁默默的抹着眼淚。
喻樂回過神來,拍了拍身邊明明才九歲的小男孩:“別哭了,奶奶已經倒下,接下來需要你堅強起來纔行。”
等醫生趕過來,他才知道銀髮奶奶是突發腦血栓進來的,九歲的小孫子獨自給突發重疾的老人做了急救,打了120及時送醫,才堪堪留下一條性命。
更讓他感到震驚的是,護士說在他們趕到之前,有過一箇中年男人來看過病房裏的老太太。
“什麼?你說人來看過她?”
“嗯,”小護士點了點頭,有些奇怪的看了喻樂一眼:“是個鬍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說是四號房患者的兒子,你們不知道嗎?”
喻樂沉吟般的埋下了頭:“他來探望時有說什麼嗎?”
“他問了醫生兩句情況,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就走了。”護士雖然皺着眉頭這麼說,但對此也並不感到奇怪,她們在醫院裏見了太多的生死離別,有的家屬冷漠得像陌生人恨不得立刻離開、有的家屬大哭大鬧揚言救不回來就要砍了醫生燒了醫院,中年男人的反應在她們眼裏實在算不上多特別。”
“他的精神狀態呢?”
聽喻樂這麼問,小護士想了想,道:“他看起來很疲憊,精神狀態可能不太好,我路過時好像有聽到他一直唸叨着‘都是那兩個人的錯’這樣的話,然後就離開了。”
喻樂點了點頭,向小護士道謝後,就單手捂住臉頰,眉頭緊緊的鎖了起來。
事情變麻煩了。
這個世界真是奇怪啊。
喻樂忍不住這樣想到。
根據原著小說的內容來看,這個世界的主劇情因爲他的出現已經大幅度改變——霍安弄沒有和竹珞在一起,他卻提前除掉作爲階段性小反派的副人格,同時,原主男二暗戀竹珞的事也真相大白。
意識到這一點時,他就已經放棄了撮合主cp的想法,偏偏,小說裏炮灰王總的人生軌跡卻沒有受到一絲影響——他不知爲何同樣得罪了霍安弄,像原著一樣一夜之間破產了。
如果繼續按照原著劇情發展,得知母親重病的王福瑞會不顧一切的綁架竹珞威脅霸總,最後落得個走投無路被逼跳樓的悽慘下場,銀髮奶奶得知消息後在醫院裏抱憾而終,只留下一個年僅九歲的小男孩。
九年後,這位小男孩改名換姓捲土重來,將成爲霍安弄商場和情場上最棘手的對手——也是小說裏最大也是最後的反派。
喻樂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順着指縫往旁邊的小胖墩看去。
九歲的小男孩沉默的站在原地,一邊擔心的往icu病房裏探頭,一邊不安的用腳碾摩地面,滿臉的擔憂和驚惶。
十八歲的他會長成一個身形纖細、心思深沉的病弱青年,可即使是這樣一個笑中帶刀、殺人不眨眼的反派,九年前也不過只是個恃寵而驕的小胖子,遇到父親破產、奶奶重病這種事時,也會紅着眼睛哭着鼻子向他求助。
要這麼撒手不管嗎?
這麼想着的時候,小胖墩有些猶豫的過來扯了扯他的衣角,擡頭的眼裏含着淚光:“大哥哥,你說我奶奶、我爸爸……他們還能夠回來嗎?”
喻樂心裏一動,嘆了口氣後終於蹲了下來,直視着他的眼睛:“放心吧,奶奶會好起來、爸爸也會回來。”
“樂樂,”他表情嚴肅起來,用一種相對正經的語氣問到:“你相信我嗎?”
小胖墩看着他,眨眨眼睛後點了點頭。
“那就好,”聽到答案後喻樂輕輕的拍了拍小男孩的頭:“我想我應該知道你的混蛋老爸在哪裏,我們現在就去找到,但是待會兒見到他我怎麼說你就怎麼做,知道了嗎?”
“好。”小胖墩又一次鄭重的點了點頭。
囑咐好醫院這邊,喻樂立刻掏出手機,準備打個電話提醒竹珞,帶着小胖墩就往外面走去。
這時一直靠在牆角,一言不發的鬱宥之終於擡頭看向了他,說了幾個小時以來的第一句話:“喻樂,你打算去哪裏?”
“去找竹珞。”他想,受到刺激的王福瑞應該是找竹珞報仇去。
鬱宥之身穿衝鋒衣,戴着大帽子和大墨鏡看向了他:“雖然我不瞭解前因後果,但我覺得這件事聽起來有點危險。”
喻樂沉默的看向他,並沒有否認。
鬱宥之是在擔心他嗎?他腦海裏突然閃過了這樣一個念頭。
路過鬱宥之時他特意在男人面前停了下來,從剛剛小胖墩找到他家到一路跟到醫院,這人途中一句話沒說,總感覺有點反常。
喻樂望向他,等待他說點什麼,但對方在這沉默的一兩秒裏好像根本就沒看他,而是用大墨鏡下的眼睛盯着地面,喻樂一度覺得這樣的氛圍有點奇怪,但下一秒,靠在牆上的男人就站直了身體,放棄似乎的嘆了一口氣道:“那走吧,我和你一起去。”
哦,好像也沒有什麼反常。
這樣想着,他一邊牽着小胖墩軟乎乎的手,一邊掏出手機找竹珞的號碼準備給人去電話,同時抽空應了鬱宥之一聲:“走吧。”
最近幾天,竹珞感覺有點不對勁。
自從上次咖啡廳事件發生後,他心驚膽戰的過了一個星期,但就像霍安弄說的一樣,什麼也沒有發生。
一羣人那樣羞辱王福瑞後,他並沒有找來報復,反而像是消失了一樣,再也沒出現在他的生活中。
竹珞的心很快平靜了下來,開始投入日常的工作和生活中,直到不久後,他在新聞上看到了一則破產新聞。
新聞裏灰頭土臉的胖男人在鏡頭下一閃而過,剛看到時他還覺得陌生,原本的王福瑞不說意氣風發,但也有點成功人士的油膩在身上,但新聞裏的男人卻像是從貧民窟被趕走的流浪漢,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種我是失敗者的信息。
他將信將疑的確認了破產新聞,下一秒立刻聯想到了霍安弄。
當時在國標大廈的觀景廳裏,西裝革履的男人不甚在意的提起落水狗一樣的男人,用帶着野蠻氣息的口吻說到:“王福瑞這種蠢貨,能翻起什麼風浪呢?”
他的第一反應,這次破產是霍安弄下的手。
看到那則新聞後,他就一直想打電話問問霍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思來想去又覺得不太合適。
如果他直接問對方“是不是你讓王總破產的”,這種問話方式總感覺帶着一種“你是不是爲了我才讓王總破產的”的自戀,如果讓對方誤會他自作多情,那可就太難堪了,所以竹珞乾脆沒有問。
而且一想到霍安弄那張臉,他的心裏就涌現出一股莫名的躁動,從那天之後他就已經決定,儘量少和霍安弄接觸。
這期間,他的生活一直平靜的過着,王福瑞破產的新聞像是投入深潭的一枚石子,在湖面引起一縷波瀾之後便立刻沉寂了下去,竹珞因此也沒有多想。
反倒是隔壁的小別墅似乎是換了主人,最近突然開始大搞裝修,反而對他的生活有了更多不如意的影響。
就這樣平靜的過了一段時間,之前那些隱隱約約的擔憂終於化作了一些令人不安的預感——因爲他發現,最近兩天好像有人在跟蹤他。
深夜,一條漆黑的小巷子前。
最近竹珞都十分注意不要落單,但不可避免的,他仍然在一場大衆聚餐後意外只剩下了自己一人,在等待代駕的途中,身後傳來的那種被窺伺跟蹤的感覺愈發明顯起來。
周圍人星凋零,偶爾只有騎着機車的小青年路過,讓他感覺愈發的不安。
此時,豔麗的霓虹招牌在深夜裏綻放着光芒,夜風卻意外的寒冷。
他抱着雙臂感受着寒意從脖頸處漏進衣服,瑟縮着脖子警惕着周圍的動靜,當隱隱約約的腳步聲伴隨着呼呼的風聲,一起從身後漆黑的小巷子傳來時,他的不安立刻像雷達一樣嘟嘟嘟作響。
腳步聲越來越近,明目張膽的靠近他,在一種驚悚的預感中,漆黑小巷裏的男人似乎正準備伸手扣住他的肩膀,竹珞渾身一驚,回頭的同時終於忍不住拔腿就跑。
“喂!你等等!”
“你跑什麼?!!”
身後傳來了男人這樣的聲音,竹珞聽着卻愈發心驚膽戰,跑得更快了。
男人的聲音終究湮沒在了身後的風中,不知不覺,他已經跑進旁邊錯綜複雜的漆黑小巷子,大路上豔麗的夜燈從外面漏了一點點進來,讓小巷子顯得愈發幽深。他停下來,擡頭觀看周圍的環境:“這是什麼地方啊?”
皺着眉頭往前走,心情平復下來,這時纔想起剛剛的男人很可能就是他正在等的代駕:“我這是在幹什麼啊……”
一拍腦袋,竹珞覺得自己神經有些過敏,不自覺的拉出了一個苦笑。
就在他掏出手機準備聯繫代駕時,突然在小巷子的盡頭看到了一個人——彩色霓虹燈的背景下,一個熟悉胖身影擋在了小巷子的盡頭。。
王福瑞,他怎麼在這裏?
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竹珞轉身就想離開,結果頹唐的男人立刻發現了他,一雙疲憊蕭索的眼睛盯住轉身的青年:“竹珞你怎麼一看到我就跑,你在心虛什麼?”
說話間,胖男人已經向他走過來。
竹珞聞言停下了腳步,回頭皺眉看着他,問了一句無用的廢話:“你怎麼在這裏?!”
“我爲什麼在這裏?”憔悴的胖男人一聽這話就笑了,這時他已經來到了竹珞面前,揹着的雙手突然掏出一把電擊棒,“刺啦”一聲,他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一陣酥麻,身體立刻就軟了下去,這時只聽見王福瑞油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真是一個好問題,當然是因爲我正在跟蹤你啊,竹珞。”
意識即將消失的同時,竹珞的手機從手裏滑落,與此同時,鈴聲響了起來。
王福瑞看了一眼來電人,標的備註是“阿喻”,看着不停響鈴的手機胖男人冷哼了一聲,陰鶩的眼神在身下暈過去的青年身上閃過:“我會讓你和姓霍的都付出代價!”
這樣說着,他一腳踩裂了那隻吵鬧的手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