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坦白
一旦醒來,傷口就開始迅速修復,癢癢的,有時候伴隨着生長的陣痛。醫生說這種比較嚴重的槍傷在不感染的情況下2~4周纔會好,但他一個星期就已經可以下牀了。
即使如此,躺在病牀上的日子依然很無聊。
那之後鬱宥之沒再出現,宋大助理似乎也變得忙碌起來,銀髮奶奶轉入普通病房小胖墩開始兩頭跑,所以喻樂時常只能一個人靜靜的看着窗外。
鬱宥之離開的第三天,一個意外的客人出現在病房裏。是霍安弄。
男人神情冷酷,來到醫院也是西裝領帶皮鞋,一身人模狗樣,冷冰冰的男人讓祕書放了一個果籃在病牀前:“你的身體怎麼樣?”
“還不錯。”經由爛尾樓一事,喻樂對霍安弄實在沒什麼好感,回答也顯得有些冷淡。
霍安弄看着病牀上不冷不熱的青年:“那天謝謝你救了我。”
“不用謝。”原本不想和霍安弄多說,但想到小胖墩,猶豫幾分後還是斟酌着開口:“霍總,看在我後腰多了一個難看的槍疤份上,希望你以後不要再爲難小胖墩和銀髮奶奶……至於王福瑞,請讓法律公正的審判他。”
霍安弄沒有應,只是道:“在爛尾樓裏爲什麼要救我?”
爲了救下王福瑞不惜和他作對,卻又在王福瑞魚死網破襲擊時捨身救他,霍安弄不免也有些好奇:“就爲了那個和你完全沒有關係的小男孩,值得嗎?”
他當然不可能告訴霍安弄,於是打了個哈哈:“因爲我心底善良。”
見喻樂不想多說,霍安弄居然也善解人意的沒再繼續問,不過那副姿態總是帶了點高高在上的施捨意味:“那你好好養傷,有什麼需要就告訴我,我讓祕書送過來。”
語氣很狂,讓人氣血上涌,很不喜歡。
喻樂一句話都不想再和這個人多說,於是沉默下來,也是恰巧,這時房門被推開,有人進來了。
居然是鬱宥之。
上一次大明星走得匆忙,他還以爲對方短時間內不會再來,看見對方淡灰色瞳孔的一瞬間,他發現自己的心緒出現了一種奇異的變化,一下子就不那麼煩躁了。
鬱宥之也衝他眨了眨眼睛,裏面似乎有笑意,但轉身看向霍安弄,那笑意便立刻消失了。
兩人在門口打照面,沒有打招呼,氛圍莫名的有些緊張。
最終還是霍安弄先收回眼神,冷哼一聲,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沒想到安弄居然會抽時間來探望你,”鬱宥之踏進病房,順手關上房門,神情狐疑的在喻樂臉上掃來掃去:“他都和你說了什麼?”
喻樂眨了眨眼睛,不知道鬱宥之在不高興什麼:“我好歹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來感謝我一下不可以麼?”
“不要接受他的感謝。”鬱宥之皺着眉頭,敵意幾乎掛在臉上:“還有,少和他說話,安弄可不是什麼好人。”
“你管得倒是多。”喻樂一下子就笑了。
以前覺得鬱宥之厭煩,現在一對比才發現這人至少比霍安弄可愛,甚至鬱宥之一出現,他剛剛面對霍安弄時的煩躁都被瞬間掃光了。
鬱宥之站住了腳步,有些怔愣的看着病牀上的青年,臉色都柔和了些:“我還是第一次見你這樣笑。”
“我平時不都是這麼笑的?”
“不,你根本就沒有發現吧,你以前總像是隔着一層玻璃在看人,給人的感覺很不真實。”
“……”
鬱宥之眨了眨眼睛:“喻樂,你以後多這樣笑笑吧,我會更加喜歡你的。”
“……誰要你喜歡。”不自覺斜開了眼睛。
一個人呆在病房時毫無所覺,他甚至沒有多想那天鬱宥之離開之前發生的事情,可一旦和這個人再次單獨相處,那脣角的溫度和黏膩的觸感又洪水猛獸一般涌來,下意識躲開,他發現自己居然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
“喻樂,你的臉好像有點紅,是不是發燒了?”
鬱宥之卻毫無所覺的伸手過來探他的額頭,剛一碰到,那不同於自身體溫的手立刻讓身體感到一陣驚詫,受驚似的往後面躲了躲,慌亂之中又對上那雙滿含促狹的淡灰色瞳孔。
“我家趙阿姨說農村有個偏方,如果是小孩子發燒了,用口水舔舔就好。”鬱宥之故意舔了舔脣角:“喻樂,你想試試嗎?”
這人是故意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他感覺自己的臉更燙了,但又有點氣悶,思緒還沒過腦子就擡手推開這人湊過來的笑眯眯的臉:“你離太近了,呼吸打擾到我了!”
好在鬱宥之沒有繼續下去,眼裏露出一絲惋惜,下一秒已經識趣的退開。
心跳有些快,空氣也還有些粘連,喻樂深呼吸了幾大口,兩秒鐘後眼神已經恢復清明。
爲了打破這充滿了奇怪粉紅泡泡的氛圍,他決定趁機坦白。
“之前……你不是說我不信任你嗎?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情。”
他以前從來沒想過坦白,直到不久前,還很是猶豫。
第一次見面就被鬱宥之敏銳的識破女裝,這讓他心驚,一開始就不覺得這人是能合作的夥伴;後來對方莫名其妙黏上他,狗皮膏藥一樣甩不掉,又覺得鬱宥之根本沒有幾分真心。
但不可否認的是,鬱宥之幫了他很多忙……細細想來,跟着一起去找醫生的是他,沉睡入夢對付副人格時是他守自己在身邊,後來跟去爛尾樓的人也是他……以前沒想過這人幫了自己多少忙,如今一算計,突然感覺一陣惶恐,好像有點還不清了。
不合時宜的,他想起了鬱宥之之前說的話,因爲兩個試探性的吻,對方十分不滿意的盯着他:“這是感謝的吻嗎?”
這時他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想法,如果欠的東西真的可以用吻還清就好了。
也許就像鬱宥之說的一樣,他和人相處就像隔了一層玻璃。這是一個小說的世界,他不敢保證自己沒在不知不覺中露出屬於旁觀者的冷淡。
最讓喻樂感到恐慌的是,在從未思考的時候,他幾乎有些習慣鬱宥之的幫忙了,如果不是最近猛然開始回想,他都沒意識到自己欠了這麼多人情。
這讓他感到不安。
就像換了一份不熟悉的工作、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或者是開啓一段新關係之前那種惶惑的感覺——這是喻樂二十多年來從未產生過的,對未來的茫然感。
偏偏他的前二十多年一直生活得理所當然,過去的經驗無法提供參考,所以當這種茫然來臨,變得更加兇猛不堪。
“之前你不是問我爲什麼知道王福瑞在爛尾樓裏嗎?”爲了消解這種奇怪的惶惑,他決定做出改變,迴應鬱宥之幾天前的質問:“我其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你是隻孤魂野鬼,佔據了原本喻樂的身體……這種事兒之前你已經對竹珞說過了。”
“我不但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還知道這個世界原本的事件發展軌跡……說來荒誕,但這個世界本來是一本書。”
然後喻樂就把自己穿越之前和出穿越之後的事情和盤拖出。
鬱宥之一直面無表情的聽着。
直到說完,他才擡眼看向安靜敘述的青年,目光有些研判的意味:“老實說,自從你說你是一隻孤魂野鬼開始,我就覺得無論你身上發生再奇怪的事情,我都不會再感到驚訝了。”
“你懷疑我說的不是真的?”
“不,我一直都相信着你呀喻樂,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會有誰相信你說的話,恐怕就只有我一個人了,那位小提琴手恐怕到現在都還對你說的話將信將疑,但我卻從不懷疑你和他記憶中的青梅竹馬不是同一個人。”
“那你爲什麼看起來對這件事情毫不在意?”喻樂皺眉,第一次覺得鬱宥之這個人真是奇怪:“你只是小說世界的一個配角,還是霍安弄和竹珞的配角,你難道對這件事一點感想都沒有嗎?”
“雖然被說成是霍安弄的配角確實有點不爽,但是你說只是原本的小說內容吧……現在,命運的軌跡已經改變了,也就是說,再討論也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比起關心虛無縹緲的曾經的命運軌跡,我更想知道的是眼前的問題,”鬱宥之看着他,表情莫名的有些認真:“喻樂,你爲什麼決定告訴我這件事情。”
“因爲……”
“等等!”鬱宥之似乎有些忐忑,搶在他面前說到:“我很高興我們能擁有共同的小祕密,但如果你只是爲了……嗯,感激或者愧疚之類的情緒才決定告訴我的話,那就不用多說了。”
“嗯?”感激是有的,但我爲什麼要愧疚?
鬱宥之:“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我們之間的關係。”
考慮?
考慮什麼?
看到喻樂的表情,鬱宥之就知道那天離開之後,青年根本什麼沒有想過這件事情。
鬱宥之委屈起來:“喻樂,你看我們之間親也親了,抱也抱了,你不覺得該給我一個明確的回答嗎?”
回答?
難道我的回答還不夠明顯嗎?
雖然他說他對嘴貼嘴的兩個吻沒有特別的感覺,但也沒有說討厭啊,而且之後鬱宥之暴躁的回吻他也沒有反抗……他覺得自己已經足夠主動了,結果鬱宥之還嫌不夠嗎?
這樣一想,喻樂就覺得鬱宥之現在委委屈屈的態度更讓他生氣了:“我現在暫時不想看見你,你可以先滾一下嗎?”
越想越氣,傷口似乎都開始疼了,於是喻樂直接暴躁的把人趕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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