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姜流舟提着裙襬，匆匆穿過各種道具雜物之間的縫隙，想要去化妝間。
沈逸曦應該在哪裏，去見她。
告訴她，不管灰姑娘怎麼樣，自己是喜歡她的。
裙襬不小心碰到了一個花籃，花束掉到了地上，姜流舟的腳步一頓，蹲下去撿那花。
後面有人走了過來，聲音裏滿是惡意：“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不會把姜流舟的名字報上去，姜流舟今天出了這麼大的風頭。沈逸曦還因此怪上了我，我要是遭到了報復，一定不讓你安寧。”
是文藝委員。
“不會，你不會真的覺得沈逸曦有多在乎姜流舟吧？沈逸曦也就是裝裝樣子讓夜澤軒喜歡自己罷了，她之前有多討厭姜流舟你不知道啊？現在夜澤軒對她什麼態度，你看出來了吧。她已經得到了夜澤軒，怎麼還會在意姜流舟？”
姜流舟低頭在地上找散落的百合花，聽到這兩個人的對話也只是覺得荒謬。
同時還有一點得意。
可是現在沒有沈逸曦了，現在只有櫻花精，櫻花精不喜歡夜澤軒。
文藝委員還有點不相信：“真的？”
“當然了，沈逸曦給的就是一點點東西，姜流舟就死心塌地的以爲沈逸曦對她多好。上回姜流舟求沈逸曦教自己打排球，沈逸曦不願意，但是關乎到夜澤軒，沈逸曦不還是出手了嗎？”
姜流舟動作一頓。想起了沈逸曦猶豫着說不會打排球，又想起來沈逸曦替夜澤軒攔的那一下。
還是覺得有點好笑。
那又能證明什麼呢？
櫻花精當時只是想救人而已。
“沈逸曦之前不是說了她不喜歡夜澤軒嗎？”
“但是她是怎麼做的呢？她不喜歡夜澤軒就和夜澤軒一起放學上學，和夜澤軒坐前後桌每天關心夜澤軒有沒有喫飯，每天和夜澤軒帶着一起？剛剛我都看見了，夜澤軒和她單獨在化妝間，也不知道是要幹什麼。我覺得夜少現在被她喫得死死的，說不定就是要表白，你看看，她怎麼會拒絕？她籌謀這麼久，不就是爲了夜澤軒嗎？”
女生說着話，越走越遠，聲音也越來越小。
但是姜流舟還是聽到了夜澤軒想要表白的消息。
她把花簡單粗暴地塞進籃子裏，飛快往化妝間走。
化妝間的門大開着，姜流舟有點心安，放緩了腳步，想平緩一下呼吸。
姜流舟越走越近，看到沈逸曦和夜澤軒並排站在不知道在說什麼。
夜澤軒遞給沈逸曦一個蘋果。
沈逸曦接了過去。
姜流舟看着那個通紅的蘋果，已經想好自己一會兒要把它扔到哪個垃圾桶裏了。
然後沈逸曦就把那個蘋果隨手放到了桌子上，一點沒有要喫的打算。
姜流舟一喜。
又看見夜澤軒伸手，從自己襯衣上面拽下來一個釦子，遞給了沈逸曦。
化妝間的燈光明亮，身後就是鏡子，映着兩個人的身影。
沈逸曦接過那個釦子。
“好好的扣子的摘下來幹嘛？”
“校園傳說！”
夜澤軒翻了個白眼，不知道沈逸曦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在裝傻，又羞又氣地和她解釋：“女孩子有了男孩子襯衣的第二顆鈕釦，代表他喜歡她。”
“？”
沈逸曦拿着那顆表面上平平無奇實則因爲這個所謂的校園傳說格外讓人摸不着頭腦的鈕釦，虛心求教：“這是什麼原理？”
夜澤軒氣得臉都紅了：“我的意思是，我喜歡你！”
？！
沈逸曦不可思議地看着夜澤軒，微微踮腳往夜澤軒那裏湊了湊。
姜流舟看着化妝間裏摟在一起的兩個人，停下了腳步。
你不是說你不喜歡他嗎？
你現在在幹什麼？
夜澤軒把手放到沈逸曦腰後，低頭看着她的頭頂。
沈逸曦低頭不知道在幹什麼。
鏡子裏映出來貼在一起的兩個身影，看起來格外刺眼。
沈逸曦還穿着粉色的衣服，今天的髮帶也是粉色的。
姜流舟想起來剛剛女生說的話，之前很多沒有想過的事現在一一浮現在眼前。
李茜說沈逸曦從小就喜歡粉色喜歡櫻花，她身上的櫻花香氣是一直都有的。
她什麼都會，但是考試還是倒數，只是因爲她想想考倒數而已。她會做那些題不是因爲她不是沈逸曦了，是因爲，她有五個家教教她這些。
她會排球，之前不想教自己只是因爲懶，後來卻在看見夜澤軒有危險的時候馬上反應過來去接下那個球。
她突然對自己好，不是因爲她換了個靈魂。只是因爲，她想換一個吸引夜澤軒的方式罷了。
現在她也是真的得償所願了——
學校的暖氣開得很足，姜流舟卻覺得自己有點發冷。
眼前的場景一點點模糊，姜流舟看着沈逸曦從夜澤軒的懷裏退出來，昂頭看着夜澤軒，說了句什麼。
而夜澤軒低頭。
姜流舟轉頭離開。提着裙襬就往回走。
屋外有個身影跑走了，夜澤軒看着那個背影，認出來是姜流舟了。
但是他看看自己眼前的沈逸曦，想想她對姜流舟的重視，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一口咬定：“扎得慌。”
沈逸曦不想管夜澤軒了，轉頭接着坐好，說：“你就扎着吧，誰讓你把釦子摘下來的？”
夜澤軒看着沈逸曦給自己別在胸口上固定衣服的胸針，走過去，彆扭地說：“我剛剛說的話你聽見了沒有？”
“不可能，”
沈逸曦一口拒絕：“你死了這條心吧。不管是什麼喜歡，都死了這條心。”
夜澤軒有點落寞，神使鬼差地，他問：“你現在不喜歡我了，爲什麼？”
沒等沈逸曦回答，他接着說：“是因爲姜流舟嗎？”
舟舟……
沈逸曦想着剛剛姜流舟在臺上笑着看向自己的那一眼，覺得自己心臟又開始不受控制地蹦了。
沈逸曦也覺得不對勁，她掩飾性看向夜澤軒，言簡意賅：“你未成年，以及，就是不喜歡，和別人沒有關係。”
沈逸曦其實並不是很相信這些少年人的喜歡，她之前根本就是把夜澤軒當自己鄰家小弟——鄰家小弟都不一定能有這麼幼稚，應該說是鄰家小侄子一樣看待的。
現在被夜澤軒表白了，她唯一的想法也就是，不太行。一點都比不上我們舟舟，不僅我不會喜歡你，我也不能讓舟舟喜歡你。
想起來舟舟。
沈逸曦站起來看向門口，想等姜流舟回來，告訴姜流舟她有多棒，在舞臺上的樣子是多麼的驚豔。
沈逸曦就只是站起來看了一眼，什麼都沒有說，夜澤軒卻馬上明白她是在找姜流舟了。
姜流舟剛剛跑走了。
夜澤軒想着剛剛姜流舟那個決絕的背影，覺得姜流舟有點不對勁，但是又不想告訴沈逸曦，怕沈逸曦現在去找姜流舟了自己就更沒有機會了。
夜澤軒有點心虛，但是還是很快想到了另一件事：“所以你爲什麼沒有否認？你確實是因爲姜流舟拒絕我的！？”
怎麼可能？！
否認的話就到了嘴邊，沈逸曦又想起來姜流舟的笑。
舟舟好看，堅強，聰明，笑起來的時候像是仙女下凡。
沈逸曦說不出來的心悸，覺得事情好像有點超出控制，但是又隱隱的覺得這樣的失控危險又甜蜜。
不知道爲什麼，她沒有否認，只是又說了一遍：“反正是不會和你有任何瓜葛的，我們不可能。”
不應該是這樣的，她之前說過的。
不應該啊，她明明應該是櫻花精。她那麼好。
姜流舟還穿着公主裙，外面只是裹了一件自己的棉服，到了外面風一吹就很冷。
但是姜流舟沒有管這些，只是接着往外跑。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裏去，只是不想再帶在這裏了。
路過學校的公告欄的時候她看到了自己上次考試的時候留着的那個照片，突然就想到那天，自己和沈逸曦說：“你下一次在那裏，我在第二名，我們在一起。”
那天的記憶越來越清晰。
姜流舟自嘲一笑，眼裏的淚珠終於還是滑了下來。
自己當時陷在自己的美好想象中，怎麼就忘了，沈逸曦沒有說話，她沒有答應自己，也沒有給自己任何承諾。
算了算了，不想了。
姜流舟覺得自己好像無法呼吸，她儘量給沈逸曦找藉口，甚至告訴自己。
其實沈逸曦沒有騙過自己。
就像紅榜的事一樣，她沒有答應自己，也沒有說謊騙自己。
她說以後會對自己好，然後也就沒有再欺負過自己。
姜流舟走到了學校門口，失魂落魄地想着。
那或許我可以相信，她之前說不喜歡夜澤軒的話，也沒有在騙我？
應該可以吧。
姜流舟抹抹眼淚，尋找沈逸曦沒有騙自己的證據。
她沒有必要騙自己，她要是還是喜歡夜澤軒，完全可以直接告訴自己，或者什麼都不說。
但是她說了，她還說了兩遍。
或許我可以相信她。
姜流舟抽抽鼻子，精神還有點恍惚。
門口那輛粉色的車的車位現在放着一輛車，看着和那輛粉色的車一樣，但是通體是黑色的。
姜流舟下意思地想去告訴司機這個車位有人，怕等會沈逸曦出來看不到車了需要找很長時間。
姜流舟淚眼汪汪的，走到前面扣了扣車窗。
最前面的那個窗戶降了下來。
是沈逸曦的司機。
“他說那個車，粉色的不好看。”
姜流舟很快就想起來這句話了。
連上李茜說的“她從小就喜歡這些櫻花粉的東西”
一句一句把姜流舟砸的頭昏腦脹。
你從小就喜歡粉色，但是他說了一句粉色不好看，你就把顏色給換了。
你還說你不喜歡他？！
你這還不叫喜歡嗎？！
司機詫異地看着姜流舟，問：“怎麼了？是下課了嗎？”
姜流舟沒有回答，捂住臉大步跑開了。
你怎麼沒有騙我啊。
你說不會排球是騙我，說不喜歡夜澤軒是騙我。
可能連喜歡我都是在騙我吧。
十六歲的聖誕節，姜流舟剛剛想清楚自己的心意，就發現一切都是一場騙局。
她臉上還帶着妝，穿着華麗的公主裙，外面裹着一件白色羽絨服，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車。
路上很多人看自己，姜流舟也都沒有管。
反而是到了家才覺得自己這樣不好。
也不知道該怎麼和奶奶解釋。
姜流舟在門口等了一會兒，想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狼狽。
她想好所有回答。
如果奶奶問眼睛爲什麼紅，自己就說是因爲吹風進沙子了，鼻子紅是因爲外面冷。
裙子是參加晚會沒有換。妝是刻意沒有換，想回來給她看看。
姜流舟覺得自己大概可以瞞過奶奶了，這才伸手，用凍僵了的手掏出鑰匙，顫顫巍巍地打開門：“奶奶我回來了。”
沙發上，奶奶像以往那樣斜倚着，卻沒有轉身過來看。甚至沒有一點動靜。
“奶奶？”
外面冷，姜流舟忍住哽咽又喊了一聲，想讓奶奶回房間睡覺。
依然沒有動靜。
姜流舟擰眉，上去推了推奶奶。
老人的身體軟綿綿的往後面昂過去。
姜流舟的眼淚奪眶而出。
姜流舟十六歲的那年聖誕，知道自己的心意，然後發現這都是一場騙局。
可回到家看到昏倒的奶奶，她第一時間還是想向沈逸曦尋求幫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