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他不會
飄落的雪景中,依稀能看見幾枝越過牆頭的紅梅,靜靜地綻放出它們的俏麗。
秦韻看見有一處茶房裏,炭火燒得正旺。
她帶着田清濘走過去,韓嬤嬤連忙提前拿了幾兩碎銀打發燒水的婆子,守在了外面。
暖和的房間裏,田清濘替秦韻取下披風,攙扶她老人家坐下。
秦韻發出一聲無力的嘆息。
田清濘緊張地問道:“太夫人可是身體不適?”
秦韻擡頭看向她,搖了搖頭。
她老人家的眼神,和善中透露出幾絲無奈,彷彿有什麼難言之隱?
田清濘心下一緊,緩緩道:“我知道我不該來的,太夫人莫要生氣,往後這樣的場合,我一定不會再參加了。”
秦韻道:“既然你如此識趣,那我就實話實說了。”
“王茂是不會娶你的,但他也不想娶別人。”
“你既然能走出田家,到這宴會中來尋他的消息,何不再大方一點,替我說服他娶妻生子,得到正常男子都應有的幸福。”
田清濘聞言,心裏那一絲僥倖徹底湮滅。太夫人果然知道她和王茂的過去,這也就是說,王茂早已如同他所做的那般,選擇了和田家徹底斷絕往來。
她愣了一會,感覺整個人都掉進了冰窖裏,肢體也僵硬起來。茫然的目光在感覺心臟傳來一陣一陣的鈍痛後,她無奈聚焦。
“請太夫人恕罪,我恐怕說服不了少師大人。”
“他是最機智聰明的男子,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我想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秦韻道:“你是說服不了,還是不願意去說服?”
田清濘深吸一口氣,目光逐漸變得堅定道:“我不願,也不想。”
秦韻問道:“哦,爲何?你不是已經放下他了嗎?”
田清濘道:“我沒有放下,我只是得不到。”
“他要走什麼樣的路,我干涉不了,我只希望,他往後人生能一帆風順就好了。”
秦韻嗤笑道:“你騙誰呢?你干涉不了,那爲什麼要叫你爹回京呢?”
“你知不知道,他原本已經不想再和你們田家有任何瓜葛了。因爲你們父女的衝動,他還親自向皇上請罪。”
“我承認你爹確實對他有恩,但他沒有遷怒你們四房,是不是已經還了?你知道以往他的行事,絕不可能什麼都不做。”
“你與他有情,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有我在的一天,他絕不可能去接受你的。”
“所以我希望你能看清楚前路,不要再做無畏的掙扎。”
田清濘聞言,內心破碎不堪,臉上露出慘痛的笑容。
她眼尾泛紅,卻倔強着沒有流下眼淚,而是在極力調整情緒。
終於,她忍住心中的痛意道:“我知道我們不可能了,我也沒有想過他會爲了我違背您的意願,與整個王家爲敵。”
“他這一生太苦了,幼年受了那麼多的傷,少年時處處忍辱,好不容易出人頭地,還被田家像訓狗一樣拉扯着,不得自在。”
“而這麼多年,是您一直沒有放棄尋找他,甚至於在知道他做了那麼多對王家不利的事情後,也沒有責怪他,是您治好了他心裏的遺憾和痛苦。”
“與您這麼偉大的母親相比,我算什麼呢?記憶裏曇花一現的身影,連名字都不能宣之於口,不過是仗着年少時任性的追逐,從而獲得幾分情意而已。”
“太夫人,我真的很喜歡王茂,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陪着他。人的一生這麼短,我想看他喫喜歡喫的食物,做他喜歡做的事情。”
“遇到煩心事有人開解,勞累疲憊後可以安枕入眠。年邁了有兒孫繞膝,抒懷時有人能懂他的無奈。”
“只是我不能,我不能因爲追逐他就忘了自己,我更不能因爲喜歡他就苛求圓滿,我來只是想告訴他,如果他娶妻生子,我會祝福他的。”
“但如果他選擇不娶,我亦不會嫁。這一生,我認定是他,縱使沒有緣分,只要他心裏還有我,遙遙相望我亦能滿足了。”
秦韻見她說完,目光深邃堅毅,知道這是她的心裏話了。
秦韻笑了笑,不知是譏誚還是冷嘲,開口道:“所以,你們以爲這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田清濘垂眸,暗暗握緊了手,眼淚掉落時,她轉身慌忙擦去,聲音哽咽道:“這只是我的妄想,與他無關。”
“不管他怎麼選,我都永遠站在他那邊。”
秦韻問道:“如果他選擇對付你們田家呢?”
田清濘轉過頭來,眼眸裏燃起了炙熱的光,她笑着搖頭:“他不會。”
秦韻追問道:“你就這麼肯定嗎?萬一是我讓他動手呢?”
田清濘皺眉,頓了頓道:“那他會的。”
秦韻道:“那你還站在他那邊?”
田清濘道:“我會理解他。我父親不是他的對手,我也不是。”
“不管落得什麼結局,我們都不會怪他。”
“這世間無緣無故的傷害那麼多,更何況他是有緣由的。”
“如果我的性命可以讓他釋然所有傷痛,我願意自盡而死。只是我知道,他不想要這個,他想要的,從來都是痛快淋漓的報復,揮刀斬斷的瀟灑。”
“而他,確實做到了。”
秦韻道:“你欣賞他快意恩仇的行事,可阻擋你們的,恰恰也是他如此的行事。”
“你自以爲是的聰明,看似在成全你們最後的體面,但在我看來,只是你們情意不夠深罷了。”
“往後不要再說什麼,他做什麼選擇你都是支持他的鬼話。你只是知道他不會恃強凌弱,惡意報復,和不折手段罷了。”
“你太瞭解他了,所以說不可能。但如果你真的對你們的感情有信心的話,我想相認的那一天,他應該會帶着你跪在我面前纔對。”
“田姑娘,你該清醒了,你配不上我兒。”
秦韻說完,便站起身來。
田清濘渾身僵硬,猩紅的眼眸瞪得大大的,她不敢置信地聽着這些話。
看見秦韻要走,她急匆匆地擋在秦韻的面前。
到底是個小姑娘,哪裏就老沉得應對自如了呢?
她哭着說道:“他認親的那天我也在的,是我不夠勇敢,不敢跟他一起面對。”
“但我知道他也喜歡我的時候,他也想娶我的時候,我的整顆心都可以刨給他。”
“我從未這樣喜歡過一個人,我也不知道這樣算不算情深。但是太夫人,請您不要懷疑我對王茂的感情,這樣讓我感覺自己太蠢了,怎麼會分不清是不是付予了真心呢?”
秦韻望着她哭泣的臉龐說道:“傻丫頭,我的懷疑重要嗎?”
“如果你相信他對你也是如此。”
“他也願意把心刨給你?”
“那任何人說的任何話,都影響不了你們的感情。”
“反之……就算沒有我阻攔,你們也終有歸於陌路的一天。”
田清濘站在原地,淚流滿面,心房已經逼近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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