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第 204 章
進去之後，詭異的安靜讓人有一種喘不過來氣的感覺。
墨玄離叫了她幾次,她都沒有反應,用手不斷的搗着靈草。
墨玄離過去的時候,只看到搗的稀爛的草藥和已經流血的手。
墨玄離奪走了她手中的東西，她纔回過神來,愣了一下,只是雙眼空茫茫的,似乎什麼都沒有在想。
墨玄離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女孩，婁子筱似乎也不需要安慰，她只是自言自語的發泄着情緒。
“你說……師父明明不喜歡子涵師姐,爲何要娶？我不是瞎說的，我是見過子涵師姐跟他表白，被拒絕的,他怎麼可能轉頭就又要娶她呢？可是……師父要娶她了，還是要娶了，她那麼討厭我,一定會讓師父趕走我,做不成道侶……難道我也不能做徒弟嗎？我明明只有師父這個親人了。爲什麼……不對，我該準備離開這裏了,他們都要成親了，我不能留下來打擾他們的生活。可是……我哪裏都不想去,這裏是我的家……是我的家。”
墨玄離微微皺眉,其實對於婁子涵的做法,他不是很理解,按照師尊聽到的推算,婁子涵應該是知道了婁子筱的混種身份，也該知道婁宣他們撫養婁子筱是爲了救她，既然一切都是向着婁子涵的，那她爲什麼能以此爲理由威脅婁宣呢？
而且非要挑這個時候成親，甚至婁宣還成功被威脅？既然他都要對婁子筱下狠手了，爲何又擔心她的身份曝光。爲了仙醫谷的名聲？那隻能說婁子涵是一個瘋子，爲了成親不惜以仙醫谷的名聲爲代價，而她的爺爺還拿她沒辦法，縱容她？
總感覺有不合理的地方，他希望婁宣是因爲心軟而下不了手才遭遇威脅，畢竟看着這對師徒真的太像他和師尊了，同病相憐，他不希望婁子筱下場悲慘。
婁子筱彷彿突然驚醒一般看着墨玄離，勉強擠出笑容道：“墨大哥，你怎麼突然來找我，是擔心我出事？我不會想不開的。”
墨玄離其實有想過，不告知她真相，帶她直接逃走，但是他知道婁子筱不會答應的，畢竟這裏是她的家。知道婁子筱痛苦，他本不應該讓她更痛苦，但是現在是她該選擇自己命運的時候。
“我來找你，是告訴你一件事情。”
“什麼？”婁子笑問道。
墨玄離垂下眼眸，淡淡道：“之前你不是給我看過婁子涵的身體情況手記嗎？我想到曾經在一本古籍上見過治療方式，可以治癒她。”
婁子筱愕然看着墨玄離，一時間竟然呆住。
墨玄離見婁子筱沒有反應，就道：“不想救她？”
“不……不是，我太驚訝了。”婁子筱立馬反應過來，救治婁子涵是整個仙醫谷的心願，她也曾經努力想過辦法，而現在……婁子筱苦笑一聲道：“她是師父要相伴一生的人，肯定要長命百歲纔好，希望你能告知我辦法。”
墨玄離微微眯眼，“書籍記載，混種體內的元骨若能做藥，有起死回生之效。”
墨玄離話音一落，就看到婁子筱表情一空。
墨玄離繼續道：“若是能找到一個混種，從小用適當的藥劑調理身體，換而言之就是養她體內的元骨，等到元骨長成之際，大概就是混種成年的時候，就可以挖出元骨做藥了。你師姐的身體應該就能養好。”
墨玄離說的輕描淡寫，對婁子筱而言卻是晴天霹靂，如墜冰窟，她身上的血液幾乎是一瞬間凝結一般，不敢置信到大腦一片空白。
婁子筱猛然站了起來，渾身止不住的顫抖，臉上的表情似乎一寸寸裂開，幾乎是怒吼：“你說謊！”
墨玄離面無表情道：“我只說我看到的信息，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不過很奇怪，爲什麼連我都知道的事情，你們仙醫谷卻沒人查到，至少到了谷主或者你師父這個級別肯定會有所聽聞吧。哦，對了，也許是找不到混種養藥，所以知道也是白知道。”
婁子筱僵在那邊，整個人顫抖的越發厲害，眼淚不由自主的往下滑落，最後彎腰朝着一旁直接乾嘔了起來，整張臉上幾乎已經看不出血色了，彷彿靈魂都被掏空了一般。
那個把她從死人堆中挖出來的師父，那個教養她長大的師父，那個她全身心戀慕了許久許久的師父。只把她當成救師姐的藥？她不信，不信！
墨玄離看着這樣的婁子筱心生不忍，上前扶着人道：“沒事吧。”
婁子筱猛然推開墨玄離，一瞬間彷彿不認識人一樣，防備的看着周圍的一切，那樣的眼神，墨玄離太懂了。
其實墨玄離可以點到爲止，這樣也許是對婁子筱最好的安排。
他也並不想給婁子筱希望，但是哪怕是同類，他也沒有資格替別人做決定。
所以繼續道：“還是爲你師父成親的事情傷心？其實我倒是聽說，這場婚禮之所以這麼倉促，貌似是你師姐掌握了你什麼祕密，用來威脅你師父成親的。雖然不知道你師父答應此事是不是因爲想要保護你，但是這場婚事的確有些問題。”
婁子筱身體一僵，漆黑的瞳孔中似乎有什麼亮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是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墨玄離自始至終都沒有講明婁子筱的身份，按照仙醫谷現在的所作所爲，墨玄離已經不合適跟婁子筱相認了。
他只能把自己該提醒的事情提醒到位，最後纔開口不經意道：“不過你似乎也改變不了什麼，還是過好自己的日子吧，若是在這裏待不下去，你可以隨我們一起離開這裏。反正在外人眼中，你已經是一個優秀的醫修了，天地之大，哪裏都可能成爲你的容身處。”
婁子筱怔愣的看着墨玄離，似乎聽懂了，又似乎沒聽進去。
墨玄離暗示了婁子筱一個未來的可能性，也是墨玄離希望她走向的未來，就看她怎麼選了。最後留下一個靈符給婁子筱，以防止藥人再攻擊爲由，給婁子筱帶在身邊，若是出事可以撕毀靈符，他們會很快趕來救她。
其實藥人已經不是重點了，重點是，婁宣究竟還會不會打元骨的主意，會在什麼時候打，成親前還是成親後。他想這也是婁子筱該考慮的事情。
可是當墨玄離離開時，婁子筱突然朝着墨玄離笑着道了一聲謝謝。那一刻，婁子筱的眼神讓墨玄離感覺無法形容。
一路回去，他都在思索着婁子筱會怎麼做，心中隱隱不安。而就在這時，他感覺到自己設在師尊房間內的結界遭遇入侵。
墨玄離臉色一變，瞬間閃身，下一刻，他出現在屋內，就看到一襲紅色身影正要走向牀邊，墨玄離長鞭一揮，帶着凌厲的風刃直直的抽向人影。
人影閃的也快，竟然只被劃掉一塊衣角。
瞬間兩人就調換了位置，墨玄離守在了牀前，而對面正站着滿臉惋惜的羽馨，“竟然回來的這麼快？看得也太緊了。”
墨玄離沒想到這個叫羽馨的女人竟然死不悔改，當下怒氣飆升，師尊是他的，其他人怎麼能覬覦。
這一次墨玄離沒有手下留情，化鞭爲弓，凌空躍起，一箭射出，幾乎是帶着一定要重傷羽馨的氣勢，讓她徹底長教訓。
羽馨臉色大變，迅速往外退去，但是根本躲不開利箭的速度。
只聽砰地一聲，羽馨撞門而出，隨即傳來身體被利箭扎入撞開外面假山石，最後釘在牆上的動靜。導致整座小院的一般防護陣法整個都顫動了起來，可見墨玄離用了多大的威力。
可是當墨玄離躍出房間之後，卻沒有看見那紅色身影，只有牆壁上被神九變的利箭扎入牆壁留下的一灘血。
墨玄離有些驚訝羽馨的實力，似乎比她表現出來的還要厲害。
墨玄離轉回房間的時候就看到顧白卿已經坐了起來，果然早就醒了，畢竟是師尊，怎麼可能毫無察覺，但爲什麼任由她靠近啊，墨玄離有些鬱悶。
不熟悉的氣息闖入房間，顧白卿怎麼可能還睡得着，自然是第一時間防備，他只是有些好奇這個羽馨這麼不怕死真的就是貪圖雙修享樂嗎？總感覺她的存在神祕兮兮的。可惜，墨玄離回來的太快。
兩人不經意的對視了一眼，也不知道怎麼了，兩人又不約而同的撇開視線，臉上都不由的浮現了紅暈。
顧白卿趕緊起牀道：“她呢？”
“大概是受傷跑了。”墨玄離隨即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靜靜心。
顧白卿睡了一覺，本就是渡劫期的體質，身上什麼傷口都恢復的快，現在基本已經不留任何痕跡了。
所以當顧白卿清理好，坐過來的時候，墨玄離沒有在顧白卿的耳後再看到任何屬於他的痕跡，不由的心中遺憾，又口乾舌燥的舔了舔脣，彷彿餓了一般。
墨玄離趕緊轉移話題，提到了剛剛去找婁子筱的事情。他刻意沒有提到混種這個稱呼。他想師尊既然在僞裝普通人，自然也不會提。墨玄離不想跟顧白卿討論混種這個話題。而且他也不是很確定師尊到底知不知道婁子筱是混種的事情。
而顧白卿聽到這事兒，愣了一下，現在婁子筱應該已經知道了關於她的真相，其實顧白卿也是打算讓她全部知曉的，但是墨玄離跟婁子筱說的提議讓顧白卿有些意外。說是爲了逃避情傷，跟他們一起離開這裏，但是其實就是爲了逃開被剔骨的命運，畢竟那可能是要命的。雖然顧白卿最終的想法也是偏向一起走，但是他真的是毫無把握，甚至不知道後續該怎麼做。
墨玄離是有把握婁子筱離開這裏也能生活嗎？是覺得沒有婁宣後續的調理，婁子筱也能掩蓋血脈不讓人發現？而且仙醫谷也很難針對她？
在顧白卿考慮婁子筱的事情時，他的第一個想法就是世間雖大，卻無混種的容身之處，就連自己這種渡劫期修士都可能護不住徒弟。
而墨玄離竟然跟他的想法相反，他竟然會覺得世間之大，一定會有混種的容人之處，自己什麼時候把徒弟教育的這麼樂觀了？
好吧，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突然，顧白卿發現墨玄離神情有些黯然，心中忍不住想，果然還是擔心未來嗎？就道：“怎麼了？怕婁姑娘留下來死磕嗎？”
墨玄離想了想道：“我不知道她會如何做？”
顧白卿一愣，難道走不是最好的選擇嗎？隨即也忍不住擔憂道：“她不會傻到去發瘋，吵鬧，求證真相？”若是聰明一點就是在對方覺察之前儘快逃走，保命要緊。
突然，墨玄離擡頭，目光灼灼的看着顧白卿道：“假如她的師父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情，傷透了她的心，甚至要她的命，你說她會如何？”
顧白卿搖頭道：“我不知道，應該會傷心崩潰，怨恨，反應激烈一點報復？不過一切都因人而異。”
墨玄離卻突然像是想通了什麼似的，臉色一變，道：“也許……會想死。
顧白卿心頭一驚，只見墨玄離擡頭看上來，露出一個透徹般笑容，“因爲……她敬仰她的師父，愛慕她的師父，她師父就是她的一切，若知道了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騙局，爲了是讓她死，她會死的，乖乖赴死。”
“不……不會吧。”顧白卿臉色微變，“既然一切都是假的，再傻也該知道回頭……”
“會，因爲……我跟她一樣。”墨玄離突然道。
顧白卿心一緊，莫名臉燥熱了起來，什麼叫跟她一樣，敬仰着，也愛慕着嗎？這傢伙當着白公子的面這麼說，是那個意思嗎？顧白卿感覺瞬間就不自在了。
但是下一秒，墨玄離卻開口認真道：“若是有一日，師尊讓我死，我會心甘情願去死。”
本該是動人的話，顧白卿卻臉色微變，身上的熱度很快退去。
是啊，是啊，他就這麼愚順的徒弟，讓他死都行，這樣不珍愛自己的性命，自己真的是白教育他了，果然什麼都聽師尊的，讓他愛又算什麼呢？
顧白卿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墨玄離想表達什麼意思。只覺得墨玄離該回頭重新教育。
“那你師尊該很失望。”顧白卿直接道。
墨玄離一緊，沒想到師尊會接這麼一句，愕然的看着面前的人。
“我想你師尊教導你，應該不希望你這麼不惜命，若他說什麼，你就做什麼，那你不是他教養出來的徒弟，而是他手中牽着繩子的狗，但是你有想過，他願意牽着這根繩子還是願意你鮮活的活在他面前呢？”顧白卿不自在的道，若是墨玄離沒有自我獨立的意識，事事順從，他們又怎麼能往前一步？
墨玄離愣了一下，突然站起，一手撐着桌子，傾身靠向顧白卿，直到呼吸能噴在他的耳畔旁。
顧白卿瞬間緊張了起來，自己說的話惹到他了？感覺這個姿勢是不是太曖昧了，心跳不由的加速。
才聽到墨玄離輕輕笑道：“那是他不知道，他在我心中究竟代表着什麼，就算是狗也是有自己的靈魂的，我願意把控制我的繩子交到他一人手中，我自願的，我很樂意，很久以前就這般盼望着，我死皮賴臉的想要交給他，只給他，別人都不行。他若不想要，與我而言就是悲劇。”
一字一句，荒謬極了，卻如同驚雷乍起，震顫着顧白卿的靈魂。
顧白卿啞然，神情空白，荒唐二字剛要出聲。
突然耳邊傳來一聲。
“汪。”低沉沙啞，充滿難以言喻的濃稠情緒。
顧白卿渾身一抖，就聽到似乎滿足一般的笑聲。
“你在這裏等我，我怕羽馨不死心還亂來，我再去找一趟婁子筱，有些不放心。”說完，墨玄離就離開了。
獨留顧白卿一人發呆半晌，最後紅着臉用手扇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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