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老妇人姓田,是霍家的老人,一直负责照顾霍星眠。
不過霍星眠是個父亲不闻不问,母亲来历不明的私生子,至今還沒被带回老宅正式认祖归宗,并不是什么正经少爷。
照顾這种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对田妈来說很难捞到什么好处,直到庄园裡多了個厌恶霍星眠的男夫人,田妈才算有了施展的舞台。
比如她不许霍星眠挑食,并让厨师只做霍星眠讨厌的食物,又要求孩子将每一口难以下咽的食物咀嚼十五次以上。
美其名曰是为了孩子的健康着想,实际上处处喇软刀子,只为满足男夫人变态龌龊的内心从而换取钱财。
然而霍星眠已经在很努力地下咽了,他不想挑食也不想被惩罚,可這些令他抗拒的食物嚼碎后更加难以下咽,不断攀升的呕意哪怕他憋红了眼眶,還是无法抑制地吐了出来。
听到男人的脚步声,缩在座椅边缘的崽忍不住颤抖起来。
前一晚隔着门板他听到了男人疯了一样嘶吼摔砸……他以为自己躲過一劫,沒曾想男人今早又出现了,這代表着田妈会变本加厉……
祠堂罚跪不够,也许他会再一次不小心从楼梯上滚落……缩成一小团的崽恐惧得几乎要抽搐起来。
立在一旁的老妇人对此满意极了。
這私生子虽然废物,但三岁就是比一两岁时有脑子知道害怕,她都无需费什么力气,小废物就要被吓抽過去,夫人看到了心裡爽快,出手就会更加大方。
田妈眼底滑過一抹愉悦,已经做好领赏的准备了。
而刚走进餐厅的奚翎還沉浸在一夜暴富的兴奋中,以为穿越后的第一顿就能尝到米其林厨子的精心烹饪,顺便和未来反派缓和一下关系。
毕竟孩子還小,三岁前的记忆随着神经细胞不断更迭长大后也不剩啥了,家和万事兴嘛,他都這么有钱了,就希望一切都能和和美美的让他幸福到老。
沒曾想這老婆子一来就给他整事,而且桌子上這摆的都是啥啊?
一迈入餐厅,入目便是六米长的法式古典风格餐桌,上方挂着两盏价值不菲的水晶吊灯,桌面上覆盖着象牙白桌布,印花暗纹处处彰显质地精良。
超大尺寸的高级盘子,三個就将奚翎身前的用餐区域堆满,临近边缘的桌面上還摆着繁复且精致的套碟和刀叉
是奚翎在电视上才看過的那种很高级的摆盘,乍一看奢侈又高端,氛围感十足。
但也不能掩盖圆弧形玻璃罩下方的菜品其实就是鸡蛋炒香菜、胡萝卜炒青椒、凉拌折耳根啊!
這伙食狗见了都摇头,哪怕是摆出花也白搭。
而且餐盘尺寸虽然快赶上脸盆了,菜品就在核心区域摆了那么两筷子,喂鸡呢?
更别說三道菜完美命中奚翎四個雷点,保姆掀开玻璃罩时他甚至沒法分神去看对面楚楚可怜的崽子:“……這都什么玩意?!”
他不是穿成有钱人了嗎?
香菜、胡萝卜、青椒、折耳根能不能从他的世界消失啊。
“撤撤撤,都给我撤掉!”
奚翎之前還担心他和原身的脾气差距太大,這会儿看到這些不可原谅的菜品简直一秒入戏,余光瞥见被折磨到颤抖抽噎的小不点,就更想掀桌了。
“香菜胡萝卜青椒折耳根都给我滚出庄园!”
正准备迎接雇主赞赏的田妈表情一滞,眼底是明晃晃的困惑不解。
虽然男夫人喜怒无常,但田妈自认将其把握得透透的,完全不理解对方为什么会略過霍星眠对這些常见菜色撒气。
坐在对面的崽更是一脸错愕地停止哭泣,湿漉漉的双眸微微睁大,像两颗水洗過的黑葡萄般黑亮澄澈。
虽然奚翎的怒火是对着田妈的,但田妈在庄园裡地位超然,平时只负责看顾霍星眠,再加上這边沒有管事的,下面人都尊称她一句田管家。
对于奚翎要撤掉田妈要求的餐品,空气凝滞了半分钟后,守在一旁的两個保姆才有些茫然地確認道:“您是要将這些……都撤掉嗎?”
奚翎一边点头,一边在脑中快速搜索着前一晚灌入的信息,片刻后眼珠一转,跟着推回餐车的保姆一起走向厨房
绿眼睛的主厨正一边听着古典乐,一边慢條斯理地处理着手上的和牛。
两個助厨各司其职,一個正在炭火炉旁炙烤着顶级蓝龙,另一個正在调制搭配小雏鸭的节瓜酱。
奚翎深吸一口气,又暗暗吸溜了一下口水,說出来他自己都难以相信,這些都是给田妈准备的!
原身起床晚,加上明星身份对身材要求极高,起床后吃顿鸡饲料般的早午饭,第二顿也就是最后一顿,则是在七点左右吃一顿狗都不馋的健身餐……
而田妈,每天住顶级庄园,吃米其林大餐,睡海丝腾床垫,日常工作就是虐待刚满三岁的反派崽崽,奚翎一时竟有些难以区分,田妈和原身到底谁才是书裡的豪门后爸?
他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做好后這些都给我送過去!”
距离较近的助厨闻言诧异抬头,憨憨开口:“可這些都是田管家的午餐……”
小助厨倒沒想太多,单纯是觉得這些都给奚翎的话,時間不够再为田妈做一桌的了。
奚翎冷呵了一声,让保姆把餐车的盖子打开,指着裡面的六個大盘子說道:“這不是有田妈特意准备的餐品嗎?”
說话间田妈也带着霍星眠走了過来,心底的错愕加深,无法理解为什么這一次的炮火是轰向自己的。
不過說到底她只是霍家雇佣的老妈子,奚翎這個主人天天“吃草”,她却能遍享昂贵的顶级食材,的确很說不過去。
闻言立即加快了脚步,一副急着赎罪的模样连连点头,心裡却已经想好祸水东引的办法:“夫人說的是,我這年纪是该多吃些健康餐。”
田妈突然加快脚步,被她一路拽来的小不点可跟不上她的步伐,一個趔趄沒稳住就扑摔到奚翎脚边。
田妈装模作样惊呼,伸出戴着大金戒指的手一把将孩子兜住:“我的小少爷怎么又摔了?造孽哦,快来!婆婆看看摔坏沒?”
话音未落,握住小孩腰侧的手却猛地收紧,钻心的疼让本在隐忍的小团子哇的一下哭出了声。
她得让奚翎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小废物身上,有這么個用惯了的撒气包,对方沒理由一個劲朝她开炮。
奚翎惊呆了,文字描述還是沒有亲眼所见来得震撼,這世界上竟然真有這种坏得沒边的老虔婆?
他在工地上粗野惯了,火气窜起来时下意识抬脚便踹,一脚踢开了正偷掐小孩的田妈,伸手便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崽捞了起来。
“哎呦!”田妈一屁股摔坐到地上,枯黄的眼底写满了难以置信。
奚翎直接掀开小孩的衣服下摆,露出一小节被掐出淤痕的皮肤,毫不犹豫开口:“报警!
因为怀裡的孩子抖得跟筛糠似的,奚翎索性抱崽回房,想的是先隔离霍星眠和田妈這個万恶之源。
另一方面则是打算警察到来前给崽崽上点药。
然而奚翎将崽带回房间后,发现怀中崽抖得更厉害了,這才意识到对孩子来說,原身可是個不逊于田妈的恶魔二号。
奚翎敲了敲脑壳叫保姆进来上药,并嘱咐道“先拍照留证据。”
进来的正是平时对霍星眠颇为照顾的白阿姨。
庄园裡的保姆们都是普通打工人,虽然都很可怜小少爷的遭遇,但为了保住工作平时谁也不敢多嘴。
最多是在男夫人和田妈不在时,给這崽一两分的方便与关怀,十分有限却也弥足珍贵。
其中皮肤稍黑的白阿姨是心最软的,也是私下裡对小少爷最好的,崽崽靠进白阿姨怀中颤抖的幅度明显减小。
哭红的眼底快速滑過一抹复杂的神色,紧接着便委委屈屈地垂下眼尾,乖巧地露出小肚皮让白阿姨给他拍照擦药。
保姆见状心疼极了,却也不敢表露出太多情绪,谁知道這恶毒后爸突然抽风是要做什么?
她是不信对方报警是真要将田妈送进去的,說不准這俩狼狈为奸又折腾出什么新花样。
白阿姨拍照的时候,奚翎站在不远处抱臂沉思,沒一会儿便注意到崽崽白嫩的皮肤上不仅有田妈留下的掐痕,腰侧還有细细密密的淡红色斑点,像极了他之前吃炒虾皮时過敏起的疹子。
奚翎眉头一皱,两步上前将小不点的松紧裤腰翻开,才发现田妈沒给孩子穿秋裤不說,外裤的商标和一些成分明细表都沒剪。
五六张钉成一小沓就紧贴在崽稚嫩的皮肤上,看着就不舒服,更别說崽還对這些材质過敏。
看着红疹上還有小孩留下的抓痕,奚翎另找人去拿剪刀,抬眸对上小崽崽湿漉漉红彤彤的双眼,压下心中的骂骂咧咧:“难受怎么不剪掉?”
霍星眠像是一時間忘记了恐惧,呆呆地眨了眨眼,用带着鼻音的小奶音怯怯說道:“……婆、婆婆說,小孩子,不可以,用、用剪刀。”
得,這又是老虔婆折磨孩子的小花样。
实际上奚翎還是不了解,大部分童装的标签都是钉在外面的,田妈为了折磨這崽可以說是煞费苦心。
原身喜歡作践霍星眠发泄对婚姻的不满,但也怕豪门老公哪天突然想起這個便宜儿子,所以主仆二人默契地从不在明面上留下把柄,每一项折磨都能找到合理的理由搪塞。
就像材质過敏的标签不摘,最多算是田妈照顾不仔细,绝对沒法和虐待孩子牵扯到一起,尽是這种绵裡藏针的烂招数。
不過田妈這坏胚虽有两把刷子,能轻松规避虐待责任,但刷子沒毛,一旦奚翎否认曾经的赠予,田妈攒在手裡的宝贝就都成了赃物。
奚翎深吸一口气接過保姆递来的剪刀,扯着孩子的裤腰和后领咔嚓几下将商标剪個干净。
片刻后崽崽的外裤被脱掉,露出两條苍白瘦弱的小短腿,膝盖上是重重叠叠的紫红色淤痕。
白阿姨沒忍住低呼出声:“夭寿啊!”
霍星眠是田妈一手带大的,三岁了還說话磕磕绊绊,经常两三個字往外蹦,說长句還会磕巴,身体同样发育不良,经常会平地摔倒,這一切都是田妈刻意引导造成的。
霍星眠的出身和老宅的态度注定他不会有什么未来,田妈就想让他更废物些。
霍星眠越差霍家越不会重视他,這孩子就能一直被她捏在手裡,向男夫人换些实惠的奖赏,也算物尽其用。
被刻意打断学话,被反复言语威胁,又怎么敢流畅清晰地吐字說话?
天天吃那些反感的素菜,经常被迫摔倒,又怎么能健康成长?
哪怕奚翎之前对人类幼崽完全不感冒,這会儿的火气也快将他的天灵盖烧穿了。
好在警察并沒有让他等太久,半小时后便随着庄园的保镖一起走了进来。
穿着制服的高大男人严声开口:“是谁虐待儿童?”
田妈早就稳下心神,正老神在在坐在沙发裡细细品茶。
虽然依旧无法理解奚翎的反常,但霍星眠身上的伤都是他自己摔出来的,房子裡到处有监控存档为她作证。
腰上掐那一把也可以說成奚翎突然发火令她恐惧失手,就算警察来了也拿她沒有办法。
田妈气定神闲地放下茶杯:“警官,您误会了,只是我家小少爷不小心摔倒……”
奚翎刚好从二楼推门而出,向警察更正道:“是有人偷盗我的贵重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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