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刘货郎
一個傍晚,草鞋卖出去六双。
换得铜板十一個,粗瓷碗五個,還有三個鸡蛋。
大郎說,一個鸡蛋能卖一文钱,多攒些,等到赶集的时候就能拿到镇子上去卖掉,也是好几文钱呢。
粗瓷碗虽然豁了口,但比起家裡那几個破陶碗可好用多了。
秦瑶数出六個铜板,问大郎村裡哪家有油盐卖。
大郎咽着口水說:“货郎家裡有。”
“怎么卖的你知道嗎?”秦瑶问,顺手拾起剩下的四双草鞋和破席子。
要是买到了油盐,今天晚上就能吃到有滋味的菜了,昨日的青菜還剩下半把呢。
大郎摇头,他几乎沒有机会去货郎家裡买东西,他们往日在山上采到一些野果,想拿去卖给货郎,直接被赶了出来。
今天這么多村民围上来时,兄妹四人其实有些受宠若惊,因为从前,村民们只会驱赶他们,或是嫌弃地离得远远的。
可今天,大家居然都围拢過来,不但不嫌弃,還买走了他们的东西。
大郎和二郎隐约意识到,可能是因为他们洗干净了脸,梳整齐了头发,還穿了鞋,身上沒味儿了。
而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后娘,从她来到他们家后,屋子变得明亮,床铺变得软和了,就连他们,也变干净了。
往日那看不见光亮的日子,渐渐灿烂起来。
索性大郎二郎知道货郎家在哪裡,趁着天色還能看到一些轮廓,秦瑶叫兄妹四人在原地等候,自己拿了铜板和剩下四双草鞋,快步朝卖货郎家裡走去。
這货郎也姓刘,二十出头,时常去镇上铺子买些针线油盐等日常用品,拿到周围几個村裡贩卖赚差价。
平常也收各种山货和姑娘妇人们做的绣品,替她们代买,收取中间费。
两边生意做下来,也能赚上一些银钱,家裡日子算是村裡過得比较好的。
因他走街串巷到处跑,周围几個村子的人都叫他刘货郎。
刘货郎家很好找,因为卖货,家门口特意留一個档口,一眼過去就能看见。
来到近前,见他家用石头垒得整齐的高高院墙,秦瑶深深羡慕了。
不過她坚信,很快自己家也会有的。
敲敲虚掩的木门,裡面传来年轻妇人疑惑的询问:“谁呀?”
“买东西的,想买些油盐!”秦瑶答道。
门“吱呀”一声打开,刘货郎的媳妇狐疑的看着门口這個身材纤瘦,模样清丽的女子,“你是?”
虽然很不想說,但秦瑶還是得自我介绍,“我是村子最裡头刘季家的,我叫秦瑶,刚到村子,嫂子你可能沒见過我。”
“芸娘,谁呀?”
刘货郎也走了過来,觉得秦瑶脸熟,他见過秦瑶一面,认出了她。
“是刘三哥家的?”
秦瑶点头。
刘货郎忙招呼她进门,又跟芸娘說:“那你可得叫小嫂子,三哥比我大呢。”
“嫂子你要买些什么?我前日刚去镇上进了点货,现在货還算齐。”
刘货郎领秦瑶去门左侧留了档口的小屋,将油灯点燃,让她选。
芸娘随后跟来,好奇的打量刘季家這個小嫂子。
秦瑶询问了油和盐的价格。
菜籽油十二文一斤,猪油二十三文一斤,细盐三十文一斤,粗盐十八文一斤。
秦瑶看看手裡的铜板,心酸,太心酸。
厚着脸皮举起手裡的四双草鞋,“刘兄弟,我這草鞋能不能放你這代卖?或者你买了去,我低价给你,我今天刚在村井那卖了六双,买了的都說好。”
其实秦瑶一进门,夫妻两就注意到她手上的草鞋了,听见這话,也不觉多么意外。
村裡的姑娘媳妇们也总拿自家做好的鞋垫、手帕等物托他代卖,草鞋也不是不行。
“嫂子,低价你打算卖我多少钱?”刘货郎客气问道。
芸娘越打量秦瑶,就越是同情她,看着是個能干的,還会编草鞋,却嫁给了刘季那個祸害,真是命苦。
看秦瑶瘦巴巴的,芸娘推了推丈夫,“镇上草鞋五六文钱一双,你帮小嫂子拿去卖了,直接把钱给小嫂子拿回来,又不占多少事。”
言下之意,中间费就别要了。
“别别别。”秦瑶赶紧說:“买卖是买卖,大家日子都不好過,你们也要赚钱,我在村井那卖三文钱一双,要是你们收了去,我五文两双给你们,怎么样?”
听芸娘刚刚說,镇子上一双草鞋能卖五文到六文,刘货郎从她這拿货,能赚一半呢。
刘货郎悄悄掰开娘子掐在自己胳膊上的手,“那成,我先拿去卖,卖掉了再把钱给小嫂子如何?”
秦瑶爽快的把手上四双草鞋递過去,“那就拜托你了。”
末了又加了一句,“万一好卖,我這還有货,男女小孩的尺码都能做。”
“好說好說。”刘货郎把鞋收下,又问秦瑶要多少油和盐。
囊中羞涩,秦瑶只能先买二两菜油,二两粗盐,不多不少,正好六文钱。
她沒带容器来,芸娘好心借了她一只竹筒装油,粗盐包在芭蕉叶裡,一并递给秦瑶。
“那明日一早我叫大郎把竹筒给你们還回来。”
拿着油和盐离开,秦瑶心裡想,這货郎夫妇人還怪好嘞。
来到村井,刘家兄妹四個立马围了上来,兴奋的看着她手裡竹筒和芭蕉叶,闻到一股菜油味儿,早就饿扁的肚子咕咕叫。
秦瑶抬抬下巴,“走,回家做饭去。”
兄妹四人齐齐点头,眼睛亮晶晶的,一路小跑回家,特别期待今天的晚饭。
一到家,大郎就把原来的陶碗换下来,拿出一個铺上稻草,打算用来装鸡蛋。
哪怕看见鸡蛋馋得口水直流,但他们也沒想過要吃它。
這般精贵的东西,攒起来卖钱,能买更多的糙米,多吃几顿。
于是,大郎兴冲冲拿着垫好稻草的碗来到厨房找秦瑶。
刚要开口,眼睛瞬间睁大!
只见秦瑶动作麻利的把三個鸡蛋磕开,放进已经滚开的热水裡,筷子搅一搅,撒上一把盐,滴一滴菜油,最后放一把刚刚路過河边抓来的野葱,瞬间,一股极致的诱人鲜香扑面而来!
已经记不得上一次沾到荤腥是什么时候的刘大郎,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随即,毫不犹豫的倒掉了碗裡的稻草。
兄妹四人围在灶台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锅裡翻滚的鸡蛋汤,闪烁着幽幽绿光。
秦瑶清晰听见背后传来吸溜口水的声音,自己的肚子也不受控制,发出一阵响亮的“咕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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