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 80 章

作者:江邊水色
康熙寵太子是闔宮裏都能看得出來的事情,之前索額圖因爲一點奇怪的事情就被免職,結果最近皇上就把他給拉回來了,一回來以後還直接動了內務府的總管。除此之外還動作頻頻,很難不讓人側目。

  雲秀默默看着場中的情景,從她這個角度簡直把他們一覽無餘,所有人的表情都清晰可見。

  這會兒的這些小阿哥們年紀都不大,根本藏不住自己的小心思,一眼就能看透了,大阿哥就是個純純的暴脾氣,他被太子陰陽怪氣說了一頓自己不受寵,立馬心態就炸了。

  但是他還不能反駁,因爲事實上太子真的比自己受寵。

  一頓飯喫得怨氣叢生,主家客家都心情不好,還是後來雲秀安排的小火鍋開始煮了以後那一點不平的聲音才壓了下去。

  喫完了飯做在一塊喝茶喫點心,胤禛說要去換衣裳,進了門就開始跟雲秀吐槽:“一頓飯喫得跟有仇似的。”

  雲秀啞然:“那也沒你說的那麼嚴重。”

  胤禛氣哼哼坐下:“誇大一下而已,你是不知道大哥和太子今天爲什麼突然這樣。”

  “爲什麼?”

  胤禛說:“大哥這不是明年開春就要成親了嗎?等成了親,他就能開始跟着參與政事了,估計等過兩天,皇阿瑪就會說該把大哥分到哪裏去了,可事情一天沒定下來,大哥心裏頭能不急嗎?”

  更何況不止沒有定下來,皇上還把噶祿的差事給擼了,要知道現在大阿哥馬上要成親,所有成親要用的東西本來都是噶祿安排的,現在差事被撤了,換了一個和他根本不親近的人,也不知道會準備成什麼樣子。

  雲秀想了想還真是:“內務府折騰人的法子多了去了。”別的不說,大福晉也是外頭有名有姓的人,家裏頭頗有權勢,這樣的姑娘心裏頭也是有一點兒傲氣和自尊的,但凡內務府整出來一點幺蛾子,讓人家以爲大阿哥故意怠慢大福晉,往後肯定家宅不寧。

  不過這也只是猜測,她也攔不住大阿哥可能會這樣猜測——畢竟胤褆現在滿腦子都是皇阿瑪故意偏心太子,要虐待自己。

  胤禛咋舌:“也不知道皇阿瑪究竟想做什麼。”

  雲秀看看他,實在不太想打破康熙在他眼裏的形象——往後他自個兒發現了另說,目前看來,他心裏頭還是把康熙當成親阿瑪濡慕和尊敬的。

  所以她只能催着他:“好了好了,以後你就知道了,這會兒不要着急,外頭宴席還擺着呢,主人可不能長時間缺席。”

  胤禛吐了吐舌頭:“姨姨你就是嫌我煩了,不樂意跟我說話了。”說完他就跑,根本不給雲秀反駁的機會。

  雲秀笑着罵了一句臭小子。

  這回的宴會風波遠遠不止現在這樣。

  接下來的幾個月裏,索額圖復任以後和明珠一黨的摩擦越來越嚴重,幾乎到了沸反盈天的地步,從舊的一年吵到了新年,康熙大約自個兒也被煩得受不了了,之前就讓人重建了暢春園,一落成就迫不及待地帶着太皇太后和後宮的嬪妃躲進去了。

  要知道暢春園分南北兩園,南邊是議政的,北邊全是水景,而這會兒才二月裏,天氣可冷得很,進了園子幾乎就是三面環風了。其中康熙住在清溪書屋,其餘嬪妃各自住了一處風景。

  雲秀一邊看資料一邊忍不住發笑:“我還以爲皇上不害怕呢。”畢竟當初講自己的平衡之道的時候還頗爲得意,如今弄成這樣的局面,難不成他真的就沒想過?

  雲佩說:“出事之前誰也不會想到的,也不會去反思自己,有些事情鬧大了,他也不一定會反思。”當他覺得自己採取的這種措施利大於弊的時候,哪怕知道可能會給自己帶來很多麻煩,他也不會改變不去做這件事情。

  就像現在,索額圖和納蘭明珠的黨爭鬧成這樣,康熙會後悔嗎?不會的,因爲他從中獲取了利益,沒有讓他們威脅到自己的朝政。之前索額圖被貶,不就是因爲覺得當時朝堂之上的許多人和索額圖太過於親近,一心捧着太子而威脅到自己的地位了嗎?

  貶斥索額圖以後,納蘭明珠順勢居上,取代了索額圖成爲朝堂上最爲火熱的人,他遊說着所有人,讓他們覺得太子並不適合作爲一個儲君存在,反而擁護起了大阿哥。

  而這個時候的康熙對大阿哥和太子可沒那麼討厭,當然會覺得是他們兩個帶壞了自己的兒子,所以頭一個反應就是先懲治這些個帶壞自己兒子的人。

  從前是索額圖,過後就會是納蘭明珠。

  雲秀覺得納蘭明珠沒兩天的好日子過了。

  雲佩反倒聊起太皇太后:“她最近病情總是反反覆覆的,今年的大壽還會辦麼?”

  雲秀想了想,說:“雖然不是整壽,可也是逢五的日子,辦是要辦的,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去年太皇太后還叫我今年生辰的時候給她做蛋糕呢。”

  雲佩問她蛋糕做了沒有。

  雲秀說還沒有:“我覺得上回太皇太后都看過那個蛋糕了,再做也沒有什麼新意了,我想想要不要弄一點別的東西。”

  她的拉丁文和俄語學得已經差不多了,不能去翻譯那些專業性特別強的文學著作,至少日常對話已經完全沒有問題了,不會再出現對方在說話,而她一頭霧水的情況了。

  所以最近還是很空閒的,可以考慮一下怎麼做東西。

  她覺得太皇太后應該不是喜歡那個蛋糕,畢竟那東西做出來以後,太皇太后能喫的也就一小塊,其餘的她年紀大了根本消化不了。

  她喜歡的應該是那個復刻的草原吧。

  可惜那會兒的時間實在是太趕了,她沒有辦法做出太皇太后心裏頭的那一片草原,只是選取了蒙古最具代表的那條河,還都只是做了個象徵意義,沒怎麼細化過。

  這回有時間了,可以好好折騰。

  另一邊,康熙和幾個議政大臣正在說話,說的是南書房的幾個侍講學問如何。翰林院侍講每個月都會進行一次考試,用於學識的甄別,督促其上進,以便能夠給皇帝和太子進行更好的授課。

  前幾天剛剛考過一場,其中以熊賜瓚爲最佳,但最近侍講之中隱隱有了流言,說德格勒常與徐元夢互相標榜爲學識博聞之輩,名列第一,康熙也略微有所耳聞,這回考試結果出來,難免要問上兩句。

  說是要問上兩句,其實在座的各位心裏面都有數。

  之前索額圖下臺,納蘭明珠想要結交朝中的士人大夫,以金銀相誘,也送到了德格勒府上,當時德格勒沒說什麼。可最近天氣乾旱,久久沒有下雨,德格勒又略通占卜之術,康熙難免會問上幾句,結果占卜出來的結果是大凶,康熙問起原因,德格勒才說是朝中有小人作祟,矛頭直指納蘭明珠。

  而徐元夢呢?他是由大學士明珠舉薦上來的,可他一向剛直,不喜明珠過於擅專,納蘭明珠百般拉攏也無動於衷。

  納蘭明珠難免遷怒,恨上了他們兩個。

  上個月李光地家中親人有恙,向皇上告了病假,臨走之前閒聊了兩句,說起他們兩個學識很不錯,過後康熙就下令要考校所有人的學問,這個月結果終於出來了。

  底下站着的人都垂着頭,不敢戰隊,也不敢讓康熙看見自己的表情——這事兒歸根結底,還是索額圖和納蘭明珠的黨爭問題。李光地和索額圖頗爲親近,而徐元夢又是太子的老師,本就是站在一條線上的,且徐元夢確實學問不錯,李光地臨走之前向康熙推薦他並沒有什麼不對勁。

  但是納蘭明珠覺得徐元夢就是太子的人,連那個德格勒也是,他們都是想要和他作對。他一向囂張慣了的,尤其在索額圖退任以後,當然會對這樣的人產生不滿。

  這回試卷批出來以後,那幾個和明珠一向交好的人便都提出,德格勒學識並不如何,他是腆着臉和徐元夢相提並論的,意思就是他胡亂吹噓自己。

  康熙怎麼會看不出來他們的小心思?如勒德洪、餘國柱等人都是納蘭明珠的黨羽,所謂的學識之爭論,也不過是他們打壓政敵、排除異己的手段罷了。

  一旦他順從了他們的說法,往後更加無人敢和明珠抗衡了。

  他在心裏頭琢磨了一下,說:“德格勒學識確實淺薄,但這並不是什麼大錯。”

  明珠立馬說:“他是滿洲出身,從前卻假借道學知名坑蒙拐騙,實在可惡,不可輕饒,應當嚴肅處理。”

  康熙就知道他還惦記着德格勒借占卜之事彈劾他的事情:“他出身並不十分好,乃微賤之人,一時之間假借道學之論議論人物,也不過是尋求佐證,這事兒問題不大,可以寬恕,不必多言。”

  納蘭明珠臉上憤憤,只是不敢當面表現出來,扭頭又說起徐元夢:“從前常常聽人論起他,說他學問素優,可如今看來,並比不上熊賜瓚。”熊賜瓚乃是普通農家子弟出身,對理學頗有研究。

  康熙深知打一棒子要給一顆甜棗的道理:“嗯,熊賜瓚學識不止勝過徐元夢,更比其餘許多人更加出色,徐元夢和其餘人相比也是差不多的,和傳聞不符。”說着不符,他卻沒打算懲罰,反倒罰了另一人,明顯打算輕輕放過。

  接連兩次喫癟,納蘭明珠也知道皇上是在打壓他,也不敢再說什麼了。

  等出門以後,他一路走一路氣,結果正好撞見了從外頭進門的幾個小阿哥,敷衍地拱了拱手就退下了。

  胤祚拉着胤禛,很不高興:“怎麼一個兩個的,都這樣跋扈?”前頭一個索額圖是這樣,後面又來一個納蘭明珠也是這樣,連他們這些皇子阿哥們都不放在眼裏。

  胤禛說:“姨姨不是說了嗎,他們這些人眼裏頭並沒有覺得咱們有多尊貴,反倒是他們自己,覺得自己在朝堂上呼風喚雨多厲害呢。”這些人啊,心裏頭就只裝着皇阿瑪,皇阿瑪喜歡他們就夠了。

  胤祚撇了撇嘴。

  胤禛安撫他:“行了,別皺着眉頭了,咱們還得去找姨姨呢!”

  胤祚這才喜笑顏開。

  等到了他們才知道雲秀在給太皇太后準備禮物,也都鬧着要自個兒參與。他們和太皇太后的關係還是很不錯的,之前她常常叫胤禛到慈寧宮去,雖然本意是爲了讓雲佩多見一見孩子,她也不會一眼都不去看。

  胤禛還是很喜歡慈祥可愛的曾祖母的。

  他們也就知道了雲秀到底想做什麼。

  太皇太后病了,這個時候她很需要情感上的陪伴,雲秀覺得她應該很想家,想那個她出生的大草原,因爲那裏象徵着她的自由和快樂。太皇太后是十二歲離開家裏的,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回去過。

  她一邊領着幾個小不點做禮物,一邊忍不住想起自己——其實她也有一點想家,不是皇宮外頭的那個家,而是自己穿越過來之前的,她上了學以後就自己一個人搬出來住了,租房的錢是她平時打工賺的,雖然只是一個單間,卻也收拾的很舒服,所以哪怕她再討厭那邊的人,也是會懷念那個讓自己擁有安全感的地方。

  等到穿越到了清朝以後,她會因爲姐姐和家人的陪伴與關心感受到快樂,但是隨着年紀越來越大,在宮裏待得越來越久以後,她越發想念起現代社會了。

  那是在這裏永遠體會不到的自由和快樂。

  以己度人,她覺得太皇太后可能也更加嚮往過去的自己吧。

  沒多久,太皇太后的壽辰就在暢春園裏辦起來了。

  因爲她身體還不太舒服,就沒有大辦,那些大臣們也都是在暢春園外磕了個頭就算了,康熙也不想讓別人打擾她,叫嬪妃們在外頭自己坐了幾桌小宴,自己一個人在慈寧宮陪着太皇太后。

  他是知道雲秀一直在搗鼓生辰禮物的,自個兒也好奇,就叫雲秀趕緊把禮物送過去。

  他也沒想到,跟着雲秀一塊來的還有自己的阿哥和公主們。從大阿哥一直到最小的小十三,再加上六個如今還存活在世上的公主,全都跟着一塊兒過來了。

  不過顯然他們也都知道太皇太后不舒服,所以都沒有出聲,全都等在外頭,等康熙傳喚以後再進來。

  康熙看一眼雲秀:“你這是在搞什麼東西?”

  雲秀恭敬地行禮:“阿哥、公主們都想替太皇太后慶祝生辰,奴才準備的東西里頭還有阿哥和公主的功勞呢。”

  康熙就說要看看。

  雲秀就叫人把自己準備的東西推了進來——是用推,不是拿,是因爲那東西真的很大。

  推進來的是一整面的“屏風”,看着像是屏風,卻不是用絲線繡起來的,康熙也看不出來是用什麼東西做的,就叫雲秀說。

  雲秀這才慢慢解釋:“這個是底下用了特殊材料澆灌的,然後中間擺上圖案,最上頭再澆灌一層東西,凝固以後,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中間擺的東西都是阿哥公主們自己準備的。”

  整個屏風的圖案和之前蛋糕上的圖案有一點像,不過是更加遼闊的草原,雲秀特意問過了蘇麻喇姑太皇太后之前居住的地方是什麼樣子的,然後按着蘇麻喇姑給出的形容和圖畫做出來了這個東西。

  每個阿哥和公主貢獻了不同的地方。

  比如賀珠手巧,女紅做的很不錯,她負責了繡一隻活靈活現的雄鷹,然後將它裁剪下來,貼合在了整個圖案的天空上。

  比如胤禛,他擅長寫字,就負責了題詩。

  連經常鬧彆扭的大阿哥和太子,也都捏着鼻子合作完成了一部分。

  這一幅圖上雲秀出力的地方很少很少,大部分都是這些小孩自己弄的,她只負責了整合,把所有的東西風格都統一起來。

  介紹完了以後,她笑嘻嘻地說:“上頭還有您自己的東西呢。”

  她指了指右下角那個紅彤彤的印:“就是這個。”

  康熙一怔,想起來前兩天胤祚跑到他跟前,拿一張紙要他摁印,一張白色的紙,上頭什麼也沒寫,他還以爲胤祚是鬧着玩呢,隨手蓋了一個。

  如今那一個印就在這一幅畫裏頭。

  太皇太后身體抱恙,卻還期待着自己的生辰禮物,聽雲秀說了半天,自己又湊過去看了好幾眼,看着看着,心裏頭就嘆息。

  這幅不一樣的“畫”很好,裏面畫的是她的故土,卻又是她的血脈親人合力完成的,叫她思念故土的心思略微緩解,也讓她看到了子孫後代的孝心。

  她眼光微微溼潤:“好!真好!”

  康熙也說好:“既然老祖宗喜歡,那就該賞!”

  雲秀就指了指那羣等在外頭的小孩兒們:“皇上要是真的想賞,可別忘了外頭的人。”

  康熙哂笑:“朕有那麼摳門兒嗎?”

  比起太皇太后,他心裏頭更加看重的,其實是自己的兒子們的團結一心、協力合作。

  之前胤禛請客的事情他也略有耳聞,只是他覺得是索額圖和明珠把自己的兒子們給帶壞了,所以一直沒有朝着孩子們發作,而是批評了索額圖和明珠。

  如今看到他們肯互相協作,心裏頭自然高興,也就很不吝嗇賞賜,對於讓這羣孩子一起參與進來的雲秀更是如此。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心情變好的原因,太皇太后的病情又有所緩解,雖然只是治標不治本,到底還是有效果的。

  他也就更加高興了。

  沒過多久,又傳出來更加讓他高興的事情——章佳氏和雲佩同時有孕了。

  宮裏頭這兩年也是夭折了幾個孩子的,能再多添兩個孩子,也是叫人高興的。

  只是別人可能就未必高興了。如今懷孕的兩個人都在永和宮裏,真要算起來,雲佩膝下如今已經有了三個阿哥兩個公主了,和她差不多的是宜妃,宜妃自己有三個阿哥,還有郭貴人所生下來的一個公主,兩邊數量差不多。

  惠妃也就少一個公主罷了。

  可如果雲佩和章佳氏這兩個孩子徹底生下來,這種平衡就會立刻被打破。

  對康熙還算熟悉的人都在期待着他會不會採取什麼措施削弱德妃的力量。

  可是他們等了很久,都沒有看到任何的舉動。

  連雲佩自個兒都驚奇了一下,和雲秀說起的時候滿臉詫異。

  雲秀想了想,覺得康熙多半腦子抽了,突然做出這種奇怪的舉動。

  好不容易回心轉意的康熙:“……”

  三月裏,大阿哥胤褆迎娶嫡福晉伊爾根覺羅氏。

  胤褆還沒有出宮建府,所以大婚是在宮裏頭辦的,這會兒的皇子娶福晉的流程也沒那麼複雜,就是胤褆出宮接福晉,到了傍晚的時候,伊爾根覺羅氏纔會入宮門。

  先進來的是大福晉的嫁妝,雲秀和雲佩坐在宮裏不能出去圍觀,胤禛他們卻可以,怕自己的額娘和姨媽太過無聊,他們一邊看,一邊還會派小太監回永和宮和他們說起外頭的情況。

  雲秀被迫聽了一耳朵的大福晉的故事,顯然科爾坤對這個女兒還是很重視的,也對大阿哥很重視,他們兩個又是宮裏頭的皇子們中頭一個成親的,當然要講究排面。他給大福晉準備的嫁妝從早上開始進宮門擡進阿哥所,到了晚上伊爾根覺羅氏進門的時候纔剛剛停下。

  場面一度很奢華,奢華到後來胤禛回來的時候都忍不住嘀咕:“科爾坤這是恨不得把自個府裏頭所有的東西都給大哥大嫂搬進來了?”

  按理來說,皇子娶福晉是重要,那也沒有這樣張揚的。

  雲佩敲敲他:“你懂什麼?小孩子家家的,就因爲是頭一個福晉,所以才這樣重視,沒的墮了皇家的臉面。”

  胤禛吐舌頭。

  胤祚老神神在在的:“額娘你這就不懂了吧?四哥這明明是羨慕大哥呢,等將來四嫂進門的時候,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呢。”

  胤禛:“……小六你屁股又癢了是吧?”

  胤祚切一聲:“四哥你粗俗。”

  雲秀噗嗤一聲差點笑出來——她想起來纔剛看見大阿哥的時候,那會兒他和三阿哥吵架,三阿哥說他的不就是粗俗麼?

  這麼一細想起來,竟然已經好多年過去了。

  胤禛和胤祚也就是在這裏待一會兒就走了,他們兩個還要去喫大哥的喜酒。

  如今整個阿哥所裏頭都是張燈結綵的,熱鬧的很,康熙特地給他們放了兩天的假。

  阿哥所裏擺了兩桌小宴,請的都是自家兄弟,說是兩桌,其實好幾個小阿哥都坐不起來,更別說一塊兒喝酒了,頂多也就一人捧着一杯果酒抿一口。

  公主們都在裏頭陪嫂子。

  太子這回不在,底下的幾個小的也就蠢蠢欲動,都在忽悠胤褆喝酒,自個手裏頭拿的是果酒,給胤褆敬的卻是正常的酒。

  胤褆今年十七歲,剛娶了心裏頭高興,也就來者不拒,多喝了幾杯,沒一會兒就上頭了,臉上通紅一片。

  胤禛看了立馬就攔底下的兄弟們:“行了行了,差不多就行了啊,別回頭讓大哥豎着進來橫着出去,大嫂回頭還怪罪大哥呢。”

  他一開口,遲鈍的胤祉也反應過來了要攔,他們兩個是這些人裏頭年紀最大的,平日裏就頗有威望,說什麼也都會有人聽,幾個小的果然就不勸了,好歹讓胤褆平平安安進了洞房。

  胤禛看着太監把他扶了進去,扭頭去拉胤禩:“你這是怎麼了?喝了一晚上的悶酒?”

  雖然喝的都是果酒,可喝多了也是會上頭的,這不,胤禩已經喝得暈頭轉向了,比剛剛被敬酒的胤褆醉得還厲害。

  胤禛覺得這不是辦法,乾脆領着胤禩回了永和宮。

  雲秀還沒睡,聽見動靜就過來看了一眼:“嚯,怎麼喝成這個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爲今天是胤禩成親呢!

  她連忙叫人去準備醒酒湯和熱水:“再拿個痰盂過來,別叫他吐在屋裏頭。”

  沒一會兒,東西都準備好了,一碗熱乎乎的醒酒湯灌下去,胤禩纔回轉過神,只是腦袋還暈着,胤禛叫蘇培盛安排人幫他洗了澡,人也架到了自己屋裏:“蘇培盛,你去派人和八弟身邊的人說一聲,就說他今兒睡在我這裏了。”

  蘇培盛馬不停蹄就去了。

  胤禛這纔出門和雲秀解釋:“大哥那邊要成親人手不夠,把我們身邊的人也借過去幫忙了,阿哥所裏這會兒人也不多,還亂七八糟的,我就乾脆帶着他回來休息一天。”他要是真把胤禩送回阿哥所,指不定半夜吐了都沒人幫他清理。

  雲秀也沒說什麼,他們兄弟兩個這會兒關係好,哪怕她知道以後這兩個人會反目成仇,至少這會兒他們關係還是很好的,沒必要因爲未來的事情就讓胤禛遠離胤禩。

  “房間還給你留着呢,小六的也在,今晚上你們兄弟兩個擠一擠就是了。”

  胤禛應下。

  這會兒他也沒事做,乾脆自己也去洗了個澡。

  等回來的時候,剛進屋就聽到胤禩在偷偷地哭。

  他愣了一下,連忙走過去:“八弟,你怎麼哭了?”

  胤禩睜開眼睛,眼睛整個都紅腫着,攢在一起,像是兔子:“四哥……”

  他就叫了一聲四哥,再多的話就不肯說了。

  胤禛也不知道他爲什麼哭,只能安慰他:“別哭了別哭了,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好哭的?”

  他努力找話題:“之前小六還跟我說你額娘病了,那瓶川貝枇杷膏你給你額娘喝了沒有?那東西可有效果了,我每回咳嗽喝上一勺就能好。”

  不提川貝枇杷膏還好,一提,胤禩哭得更傷心了。只是很多話他都不能和胤禛說,也說不出口,只能默默地哭。

  他想起那一天,自己把那瓶川貝枇杷膏給額娘帶了回去,剛走到門口,就聽見惠妃在屋裏頭和額娘說話,她說:“妹妹病了怎麼不跟我說?這麼大個人難道害怕吃藥不成?我特意幫你請了太醫,你趕快瞧一瞧。”

  本來這就是關心,也沒別的什麼,胤禩也就沒當回事,剛準備進去,就又聽到惠妃開了口:“妹妹只有把身體養好了,才能伺候皇上是不是?將來才能生下更多的阿哥,你瞧德妃,不就是因爲多生了幾個才封的妃麼?妹妹你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再說了,胤禩年紀也大了,他本來出身就低微。但是吧,真要論起來,四阿哥和他也沒什麼區別,當年德妃也不也只是個貴人嗎……”

  惠妃說了許多的話,胤禩一字一句全都聽得進去,因爲哥哥們的關心而雀躍的心慢慢慢慢地涼了下去。

  裏頭傳來了腳步聲,他下意識的就躲到了旁邊,目送着惠妃出去,然後衝進了屋子裏。

  良貴人正坐在炕上咳嗽,她咳嗽得厲害,眼淚都嗆出來了,看到胤禩,露出驚喜的表情:“你怎麼回來了?”

  胤禩把手裏頭的川貝枇杷膏給她看:“四哥六哥給我的東西,聽說額娘病了,說喫這個最有效果。”

  良貴人虛弱地笑笑:“這麼好的東西給我喫幹什麼?你自個留着吧,惠妃娘娘替我請了太醫,我喫兩頓藥就好了。”

  胤禩垂着頭不說話。

  良貴人停了一會兒,才把他摟進懷裏,嘆了口氣,悄聲說:“胤禩……咱們往後,少和永和宮來往吧。”迎着胤禩不敢置信的目光,她說,“咱們畢竟住在延禧宮,在惠妃娘娘手底下討生活,你往後要多親近大阿哥……”

  只有親近大阿哥,惠妃纔會對他好。

  永和宮再好、四阿哥再好,也有力所不能及的地方。

  胤禩只要一想到那天額娘跟他說的話,就忍不住想要嚎啕大哭——額娘從來都是最細心的人,從前他只要站在門口,額娘就一定知道是他回來了。

  那天他在門口站了那麼久,額娘一定早就看見他了,所以她假裝咳嗽咳出了眼淚,其實是偷偷在哭。

  這些話、這些事,他全都不能和四哥說。

  他覺得心裏好難過,可是他誰也不能說。

  胤禛被他嚇壞了:“八弟?八弟?你怎麼了?有事和四哥說!四哥幫你!”

  胤禩被他硬生生翻了過去,兩個人面對面躺着。

  胤禛看了看他的臉,連忙去拿帕子給他:“大哥成親的日子,你怎麼哭的這麼傷心?”

  見胤禩不吭聲,胤禛心裏頭多多少少有了一點猜測:“是不是你額娘那邊出事了?”

  胤禩搖頭。

  他今年不過才八歲,卻硬的和石頭似的,怎麼都撬不開他的嘴,見問了半天,他都不肯說,胤禛就不問了:“反正你有什麼事情儘管來找四哥,四哥肯定幫你解決。”

  胤禩張了張嘴,想問他能不能求着德額娘把自己的額娘想辦法從延禧宮要出來。

  可才張開口,還沒說出話,他就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說出來只會爲難四哥,爲難德額娘。

  想到這裏,他就閉嘴了,只能低聲應了一聲好。

  他終於肯說話了,胤禛也高興起來:“行了行了,以後有事兒就說事兒,別亂哭,瞧你這樣子,等明兒大嫂見人的時候,還以爲咱們八弟受欺負了呢。”

  胤禩啞着聲音:“那怎麼辦?”

  胤禛:“彆着急,你在這等着我,我去找姨姨。”

  雲秀睡得比別人都晚,這會兒還在看往年拉丁文的書信,聽見胤禛出來還問怎麼還沒睡。

  胤禛說胤禩哭了:“哭得可慘了,眼睛都腫得不像樣,明兒大嫂還要來請安呢,被看見不好。”

  雲秀就說:“小廚房的火還沒滅,叫蘇培盛去煮個雞蛋敷一敷就成。”

  胤禛應了,沒一會雞蛋就送過來,剝了殼的雞蛋燙呼呼的,胤禩拿蛋在眼睛上滾來滾去,熱得他呲牙咧嘴。

  胤禛嘖了一聲:“受罪嗎?下回看你還哭不哭了。”

  胤禩眼睛都快看不見了,露出不好意思的笑。

  第二天,伊爾根覺羅氏挨個宮來請安。

  看到胤禩在永和宮的時候她也沒表現出來特別驚訝的表情,仍舊穩穩地給雲佩請了安。

  然後就拿出來自己的禮物。給雲佩和雲秀的是一副針線,給胤禛、胤祚、胤祥的是一雙鞋襪,看針腳都是自己做的。給冬韻和扎喇芬的就是一人一個匣子,匣子裏頭是什麼不知道,估計也就是珠花之類的東西。

  看到胤禩的時候她笑了笑,也給了一雙鞋襪。

  然後就是坐着喝茶。

  雲秀坐在旁邊,悄悄觀察着伊爾根覺羅氏。

  這是個看起來很沉穩大氣的姑娘,不得不說,康熙挑兒媳婦的眼光還是不錯的,伊爾根覺羅氏人長得漂亮,見人又都是笑,做事看起來也很體貼的樣子。

  按理來說胤禩應該是在延禧宮見到的,畢竟是養在惠妃膝下的,結果在永和宮見到以後她沒驚訝,還有剩餘的禮物準備着,應該是提前備了很多份,以防有什麼意外。

  她說的話也很漂亮:“德妃娘娘看着很年輕,一點都不像生了三個孩子的人。”肚子還揣着一個呢。

  沒有人會不喜歡嘴甜的人,雲佩笑着說:“頭一回見面,該給你一份見面禮的,希望你別嫌棄。”

  雲秀也準備了。

  伊爾根覺羅氏作爲小輩只能給他們送鞋襪針線這些東西,送的太貴重了就亂了,雲秀雲佩他們給東西就不能只給針線了,給的是一人一套頭面,雲秀給的瑪瑙紅,雲佩給的玳瑁藍,不一樣的款式,做工卻差不多。

  兩邊坐在一塊兒說了幾句話,伊爾根覺羅氏就說要告辭了,她還得給別的主位嬪妃去見禮。

  雲秀雲佩也不攔她,等她走了,雲秀才嘖嘖稱奇:“這姑娘真不錯。”

  或許是年齡大了,她看見鮮嫩漂亮的小姑娘心裏就喜歡。

  雲佩瞅瞅她,和小時候那樣掐了掐她的腮幫子:“是不錯,但還是我們雲秀最討人喜歡。”

  雲秀哂笑:“可別了,我都二十幾了,哪有還和十來歲的小丫頭比較的。”

  伊爾根覺羅氏今年十七,去年大選進的,也不過只是走個過程,早在之前就看好了,也就是因爲國喪拖了時間罷了。

  雲佩想了想,說:“等過兩年也許就該給胤禛挑福晉了。”

  雲秀嚇了一跳:“不至於吧!他才幾歲啊!”

  雲佩卻說:“咱們不挑,皇上也會給挑,先過兩眼把人定下來,再走六禮下聘,這些事兒過完了,等過門的時候也就差不多了。”

  “哦……”嚇了她一跳,還以爲立馬就要定下來呢,這麼年輕還沒長大的小孩成親那麼早也太不好了。

  雲佩就笑,轉頭又想到雲秀:“你年紀也大了,我本來想先替你看看人家,也悄悄問過皇上的意思,只是他一直沒表現出來……”

  比起胤禛的福晉,雲佩更加擔心的是雲秀,她年紀也到了,如今身份上頭又不是宮女了,當然不受出宮的限制,可她身上有縣主的身份在,又有功勞制約着,康熙肯定不會輕易把她給許配人家。

  可雲佩怕康熙挑中的人云秀不喜歡——他要是挑人,肯定第一反應是要考慮利益的,思慮那麼多,能挑出個什麼好人出來?

  真的叫人發愁。

  雲秀不知道她在發愁:“大福晉都進宮了,小佟佳氏什麼時候進來呢?”

  雲佩下意識說:“估摸着就這個月吧。”

  按照正常時間,小佟佳氏應該在伊爾根覺羅氏和大阿哥成親之前進來的,但是大阿哥和伊爾根覺羅氏的親事是兩年前就定下的,只是因爲孝懿皇后沒了所以拖到了現在,而小佟佳氏卻是孝懿皇后沒了以後才定下要進宮的。

  且她是孝懿皇后的親妹妹,守滿了足足一年的孝才進宮,所以保守估計最早這個月底才能進來。

  雲秀掐着手指頭算了一下:“小佟佳氏今年二十了啊!”

  正常來說非包衣的旗人到了十三四歲就要入宮大選,最晚十七歲參選,小佟佳氏這都超過了最晚年齡三年了,可也沒進宮選秀,佟家打的什麼主意也就一清二楚了。

  只是雲秀覺得有一點兒微妙——三年前孝懿皇后可還活着呢,佟家就在打這個主意了?

  之前不論是赫舍里氏還是鈕鈷祿氏,至少都是前頭的姐姐沒了以後才準備送人進宮的,仁孝皇后去的早,小赫舍里氏年紀也小,拖了好幾年才入宮,鈕祜祿貴妃進宮之前,孝昭皇后纔剛當上皇后,她是孝昭皇后過世三年後才進的宮,那會兒十八歲。

  而現在,小佟佳氏今年二十了,孝懿皇后也纔去了一年而已。

  誰聽了都會覺得佟家打的一手好算盤。

  別的倒也罷了,雲秀就嫌棄佟國維他們,算盤打得太精,也難免讓人覺得他們對故去的孝懿皇后和現在即將進宮的小佟佳氏頗爲不尊重。

  那一家子的操作好奇怪。

  到了月底,果然小佟佳氏就進宮了。

  康熙給的位分和她姐姐的一樣,都是妃位,只是因爲沒出三年,所以沒行冊封禮,不過待遇是和如今的四妃一樣的。

  說實話,雲秀是有點心平氣和的,在康熙眼裏家族的勢力就是他後宮嬪妃們的起步勢力,包衣們努力了十來年也才當上妃位,到了別人那裏,起步就是妃位,誰都無奈。

  而小佟佳氏是佟國維的庶女,和孝懿皇后不是一母同胞,兩個人的性子也不大相同,佟貴妃性子有些驕縱跋扈,小佟佳氏卻不是,她是個溫柔如水的女人,脾氣平和得簡直和孝懿皇后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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