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 94 章

作者:江邊水色
胤禛大婚的日子定在了三月初,不冷不熱的天氣,不至於讓新娘子熱得花了妝,或者冷得瑟瑟發抖。

  櫻珠從早上起就一直很緊張,她額娘安慰了她好多次也不頂用,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分明在這一天之前已經做好了準備,連進宮那幾天該做什麼她都想好了。先要把自己準備好的禮物給送了,她給永和宮的大小主子都備了一份,然後是安排宋氏——這是她額娘教她的,說要給她立規矩,不是那種欺負人的規矩,而是讓家裏頭分工明確的規矩。

  她是福晉,宋氏是格格,格格是要給福晉請安的,可她不喜歡有人在跟前兒晃,那就得和她說清楚。

  腦袋裏頭想得清清楚楚的,等到要上花轎了,她就一頭霧水了。

  愛新覺羅氏就安慰她:“德妃在外頭是出了名的和氣人,四阿哥也是重情重義,你這樣緊張做什麼?倒顯得咱們家裏害怕一樣。”

  櫻珠回想了一下那天和德妃說話的時候,德妃溫柔的模樣,突然就不緊張了。

  她額娘這才笑了:“這纔對嘛,往後你出了門就是四福晉,皇子皇孫的福晉,可不能像現在這樣虛了,不然出門丟的是皇家的臉面。”

  櫻珠抱怨:“額娘總和我說臉面,才弄得我緊張起來了。”額娘出身愛新覺羅,當年祖上也闊過,所以很講究排面,平日裏的時候也很在乎臉面,生怕自己行差踏錯墜了皇家的名頭,也會拿這些事情拘着她。

  只是說歸說,她心裏還是尊重額孃的。

  愛新覺羅氏就笑:“別怕,我女兒這樣乖巧,不會有人不喜歡你,今兒宮裏頭叫人出來迎親,樂安縣主親自來了,說明娘娘她們很滿意你。”

  話才說完,雲秀就從外頭進來了:“我來晚了。”

  櫻珠連忙起來:“不晚,這日頭還早呢。”

  雲秀看了看她穿的衣裳和頭上戴的頭飾:“這樣重的東西,脖子都快壓彎了,快別站起來了,或者你要起來鬆動鬆動也行。”

  櫻珠也覺得頭頂上重,顫顫悠悠地又坐了回去,兩邊還不算太熟悉,也就閒話幾句家常,櫻珠問起:“縣主最近在做什麼?”

  雲秀笑說:“整天折騰一點玩鬧的東西罷了,不是什麼正經事,去年你皇阿瑪叫法國來的傳教士辦了個化學實驗室,我最近無聊會去那邊轉轉。”

  這些東西在櫻珠的眼裏是很新奇的,她從小被按照大家閨秀的標準來培養,看的書是《女訓》、《女誡》,學的是女紅和管家,還從來沒有接觸過化學這東西。

  雲秀就說:“現在的很多西藥都是通過化學反應做成的,這段時間他們還在做青黴素。”

  青黴素的概念還是她提的,她對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她可以提出概念,真要讓她親自上手摺騰出來的,都是牛痘和水泥這樣稍微簡單一點的東西,一旦涉及到化學反應,她就是個門外漢。

  所以還不如把功勞讓給別人,或者她從頭開始自學,就跟當初學語言一樣,但是她這幾天嘗試了一下,發現自己沒有化學上的天賦,也就作罷了,偶爾會去實驗室裏給他們打打下手,記錄分析一下數據——這個纔是她最拿手的地方。

  櫻珠聽不太懂她在說什麼,但是這並不影響她產生好奇的情緒。

  她很明顯地察覺出來了,雲秀和她們是不一樣的,這種不一樣並不會讓人覺得怪異,反倒有一點感慨。

  心裏頭羨慕着,她也就不緊張了。

  整個流程走得特別順利,櫻珠也坐進了阿哥所裏。

  雲秀回來的時候和雲佩說:“我都瞧好了,沒出什麼差錯。”

  阿哥們成親,是隻在阿哥所裏擺小宴,叫兄弟們喝上幾杯,永和宮裏默許了讓雲佩她們也可以擺一桌,請上兩個相熟的朋友,雲佩和別人都不太親近,所以只叫了布貴人和張氏,還有已經遷宮出去了的章佳氏,胤祚他們都去阿哥所赴宴了,只剩下了冬韻和扎喇芬,還有章佳氏生的兩個女兒,恰恰好坐了一桌。

  布貴人就調笑:“雲秀這是不放心麼?還是想着提前打探好成親是個什麼流程,將來好熟悉一些?”

  雲秀臉通紅:“好哇,拿我開起玩笑來了?”

  她們幾個關係親近,言語間也沒那麼在乎所謂的尊卑,章佳氏也只有在這兒才能放鬆一點,就也跟着笑。

  正說着話的時候,外頭有太監通傳,說康熙來了。

  雲佩她們都愣了一下,過後趕忙去迎。

  康熙從外頭走進來,看見她們就說:“朕沒打擾吧?”

  就算真打擾了,她們還能說什麼不成?心裏頭腹誹,面上還是恭敬的:“不打擾,皇上怎麼有空過來來?”

  康熙說奏摺看累了,想起今天胤禛成親就過來瞧瞧:“那些個小子們肯定都玩瘋了,朕去了反倒拘着他們,就不過去了,順便來瞧瞧你。”

  雲佩看他好像挺高興的,就試探着開玩笑:“胤禛成親,皇上您作爲他的阿瑪,可準備了新婚禮物?”

  本來只是隨口一說的,誰知道康熙竟然還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後說:“胤禛年紀也大了,既然都成親了,以後也是能當家作主的人了,這當家作主的人沒有事情做可不好,從今往後就讓他到戶部去當值吧。”

  雖然這是早就已經料到的結果,可真分到手裏的時候還是值得高興的。

  別的不說,戶部可是大肥差,別人搶破了頭也不一定能進去,雖然胤禛一進去也不會擔任什麼特別重要的職位,可到底名頭上是好聽的,而且胤禛年紀還小,這個時候去戶部可以多學一學,等到將來年紀大了,說不定就能在戶部紮根了。

  雲佩笑着給他倒了一杯酒,不過嘴上沒有說得特別好,笑盈盈地抱怨着:“還說是新婚禮物呢,誰家的新婚禮物是纔剛成親,就要把爺們送去辦差的?”

  康熙哼哼:“得了便宜又賣乖。”

  雲佩也不惱:“桌上的菜都放涼了,嬪妾叫御膳房添一點兒新的來。”

  他們兩個說話的時候,全程布貴人她們都沒吭聲,這會兒雲佩叫人去添菜,康熙就看她們一眼,想起來什麼:“朕記得,你們兩個是元年時候進的宮?”

  布貴人和張氏說是。張氏是進宮最早的那一個,比赫舍里氏進來的還早,她之前是康熙身邊的宮女,後來被孝康皇后指給了康熙當格格,一晃進宮也有三十年了。布貴人也差不多。

  康熙就說:“既這麼着,張氏就封爲常在,至於布貴人你……”他想着布貴人在永和宮住得挺好的,倒也不必再費心遷出去了,更何況如今的主位上膝下大多都有阿哥,布貴人還不大夠格,他就說,“給冬韻封和碩端靜公主吧。”

  布貴人一向把女兒當眼珠子看,這會兒驟然得了封賞,高興極了,要知道大清的公主們一般都是要被送去撫蒙的時候才封公主,冬韻如今提前受封,皇上也沒提起說要她去撫蒙,可能還能在宮裏頭多待上兩年,那麼這個公主的身份就很有含量了。

  她高興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康熙的目光已經落到旁邊安靜坐着的扎喇芬身上了,心裏頭那一點兒一碗水端平的小心思又犯了,想着該給她賞個什麼好。

  結果扎喇芬說:“皇阿瑪,,您待女兒已經很好了,女兒已經別無所求了。”她心裏想着,皇阿瑪都早早應允她不必再去撫蒙,這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不能想要的太多,反倒給額娘帶來麻煩。

  康熙卻說:“你是朕的女兒,朕想賞你就賞你。”何況在座的人都賞了,獨獨漏了她一個也不好,傳出去反倒讓人覺得他是不是對扎喇芬有意見。

  只是扎喇芬的年紀還小,還沒到嫁人的年紀,不適合再給封號了,他想了想,就說:“過段日子你四哥的府邸就要開始建起來了,到時候朕讓和他那邊兒挨着的地方給你建一座公主府,好不好?”

  扎喇芬連忙謝了恩。

  後宮的女人們都封賞過了,康熙掃了一圈,目光落到雲秀身上,只覺得一陣頭疼。她不是後宮的女人,給什麼賞賜都不合適,給她郡主的身份?如今也沒那麼大的功勞,她去尼布楚的事情都是悄悄瞞着的,也只有那一行人才知道,回來以後都被他勒令閉嘴了。

  他知道一個還沒有成親的女人被傳出流言會有多麼的不幸。

  郡主的身份不能給,旗也擡過了。他看着雲秀思考着,時間太長,雲秀都感受到他的目光了,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康熙想了半天,終於想到了,說:“挺久以前了,當時的先祖們會給有功勞的人賞一件黃馬褂,可惜朕登基以後一直也沒把皇馬褂給送出去,如今想來,倒算是遺憾了,今兒忽然想起來,也想體驗一次。”

  雲秀詫異,她第一個反應竟然是,康熙今天碰到什麼事情了竟然這麼高興?

  可康熙顯然不打算告訴她,反而說:“朕賜你一件黃馬褂。”

  如今的皇宮裏頭能穿黃馬褂的都是內大臣和宮裏頭的侍衛們,他們的黃馬褂和雲秀的黃馬褂還不一樣,他們的是職務之便,只有當值的時候才能穿,而一旦沒有了御前侍衛這個職位,這些黃馬褂就不能再穿了。

  雲秀的黃馬褂是在國家大典的時候可以穿,平常都要供着,但是可以自己做一件低配版的,這一件是隨時都可以穿的,哪怕她穿着在後宮裏頭跑都沒關係。

  這一件黃馬褂,基本就相當於康熙跟她說,你是我的親近心腹一樣了。雖然黃馬褂能夠被他隨時收回,至少在這個時候,代表了他的信任之意。

  雲秀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她對康熙是有過怨氣的,姐姐在宮裏頭受了那樣的委屈,讓她永遠都沒法用看待正常人的目光去看待他,只要一想到他,腦袋裏就是一個老謀深算、心思狡詐的帝王形象。可偶爾,她也會覺得他會這樣做幾乎是必然的,從小到大缺乏的父母的愛、生活在這個水深火熱的皇宮之中,才養成了他這樣的性格,他幾乎不信任任何人。

  那天孝莊太后的喪禮之上,姐姐生產的時候,他和自己說“再也沒有人愛我了”,或許是那天他的語氣實在低落,雲秀是有過短暫的理解和心疼情緒的,可也只是一點點,沒多久就拋之腦後了,因爲她覺得與其心疼他一個皇帝,還不如自個兒多心疼一點被當成了棋子的姐姐。

  然而這會兒,她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好。謝恩麼?確實該謝的,雖然不知道康熙爲什麼忽然這麼高興的給每一個都發了賞,可確實她們都是收益者。

  她不會因爲一點賞賜就感激涕零,卻多少會被打動一點,願意放下成見,坦然地思考一下這一段關係——討厭已經討厭了十多年了,也不影響現在的一點感官變動,過了今天,她依然會覺得當初的康熙面目可憎,可到底還是覺得,他心裏頭還是有過一點兒溫情的。

  雲佩交代完事情以後就回來了,還說:“這會兒的天氣不冷不熱,也不知道怎麼的,忽然想喫鍋子了,就吩咐他們上一點,等會來了你們可別嫌棄,要是不喜歡就喫別的。”

  布貴人她們說怎麼會:“我們也愛在這個時候喫鍋子,湯湯水水的下了肚,從心口暖和到腸胃裏。”

  說完就去看康熙的臉色。

  康熙笑着說:“喫。”

  他今兒的表現看起來實在反常,雲佩問:“皇上是不是碰見什麼喜事了?”

  康熙搖頭:“沒有,就是心裏頭高興。”他本來是是打算路過看一看的,胤禛成親,他這個阿瑪也該瞧一瞧,進來的時候還想着只要坐一坐就好,可等進了門,看見門裏頭都貼着大紅喜慶的裝飾,她們幾個女人女孩兒都穿得很喜慶,桌上也放了酒,他認出來是度數很低的青梅酒,綿長甘甜的口味。

  本來準備走的,鬼使神差地就坐下來了,再咂一口青梅酒,喫一片滷牛肉,看着她們幾個人喝得微微醺然、半紅着臉的模樣,他的那顆躁動的心忽然就平靜下來了。猛不丁地理解了爲什麼人家總說忙裏偷閒,詩人又爲什麼盛讚溫柔鄉,這樣的情景,總是叫人忍不住放鬆下來的。

  賞賜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他如今位分給得吝嗇,宮裏頭的包衣已經很多了,局勢恰恰好,再多就過了,許久沒有給人動位分,乍一瞅見了,覺得她們身份也太低了,到底是陪伴多年的老人,只要不是主位,給了也就給了吧。

  大好的日子,一塊開心開心。

  等用完了膳,人都散去了,雲秀也在偏殿睡下,雲佩洗漱過後,纔看到康熙還在這裏,他也換了一身衣裳,是很久以前,雲佩說要做漢人衣裳的時候順帶着給他做的那一件,後來被宮女們給收起來了,她也懶得去找,想着多半康熙自己也忘記了,如今也不知道怎麼翻出來的。

  不過,換了一身衣裳,看着倒是溫和了不少,比起穿朝服的時候少了幾分銳利之氣,多添了幾分沉穩。

  雲佩在他旁邊坐下。

  康熙本來是眯着眼睛的,聽見動靜就睜開眼,然後問了個奇怪的問題:“朕是不是老了?”

  雲佩看他一眼。他今年三十八了,再過兩年就四十了,確實不比當初她纔剛成爲嬪妃的時候年輕,眼角已經有了皺紋,目光也不像多年以前那樣清透了。

  可她還是說:“皇上沒老,還年輕着呢。”

  康熙睜眼看她:“慣會欺君。”

  雲佩說不敢:“是沒老,不都說這時候的男人才是正好的年紀嗎?”

  康熙卻說:“朕時常覺得自己老了,往常御膳房都是進正常的東西,如今上的都是些軟爛的,從前朕還能騎得動馬……”

  雲佩說:“您如今也騎得動,就是人懶散下來了,所以不怎麼騎了,不熟練了,可不就覺得騎不動了麼?”其實她覺得他多半是之前親征噶爾丹的時候有心理陰影了,只是這話不好說。

  “再說了,您前兩年還大病了一場,掏空了底子,這是很正常的事情,等過兩年就好了。”這話也不是亂說的,自從親征噶爾丹以後,康熙的身體確實一直沒怎麼恢復好,他身上溼氣重,這兩年一直都要做艾灸拔出溼氣,可效果並不算太好。溼氣一重,人也容易沒精神,做什麼事情都懶散着,以前還喜歡到南海子狩獵,這兩年就乾脆地往暢春園窩着了,而暢春園也是溼氣比較重的,如此反覆之下,難免讓他更加不爽利。

  這些年他一直沒停止過寵幸嬪妃,前幾年還好,生下來的孩子多,阿哥、公主們一個接一個地往外頭蹦,這兩年他身體不好,雖然也寵幸嬪妃,比如王氏這樣的,卻一直沒有孩子。

  所以他覺得自己老了。

  這會兒雲佩安撫過他以後,他心情也略微放鬆下來了,沒老就好,沒老就好。

  他最近總覺得自己身體沉悶,重得很,而前些日子在校場上看阿哥們射箭的時候一時心癢,就也取了弓連射了三箭,這三箭中倒是中了,可惜都歪了,一個靶心也沒中。當時他就不太高興了,尤其是看見大阿哥和太子他們連連射中靶心以後。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來他心情不好,老三也忖度着他的心思故意射歪了一箭——彷彿是在謙讓他這個皇阿瑪似的。

  康熙當場氣就上來了,後頭的阿哥們也都沒看,直接走人了。

  心裏頭不高興是一回事,兒子們刻意猜測他的心思故意犯錯又是一回事。頭一樣是他們猜疑自己的心思,任何一個帝王都不會喜歡自己的心思被別人猜得一清二楚,他知道大臣們想要做好官就必須得忖度上意,可他大多數時候只是把自己想要讓他們知道的心思露出去,和被他們自己主動猜測不一樣,而且,大臣和兒子們也是不一樣的。

  再來,故意犯錯,豈不是就是認準了他不行,並且會因爲自己不行而惱羞成怒,纔會下意識地選擇這種故意犯錯的辦法嗎?他什麼時候已經淪落到了需要兒子們藏拙才能展現出自己能力的地步?這是看輕了他。

  康熙那會兒很生氣,直接走人了。等走了以後仍舊生着悶氣,只是沒表現出來。

  然後就是到了永和宮這裏了。

  雲佩的話到底安慰了他,自個兒還不老呢,只是這兩年身體不好。

  雲佩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皇上去年不是說要帶着嬪妾巡視塞外麼?到時候每天抽一點時間出來騎騎馬,相信不用過多久,您的身體就能徹底大好了。”

  康熙嗯了一聲:“到時候再說吧,你也累了很久了,睡吧。”

  兩個人一塊兒躺下。

  他們很久沒有做過那種事了,康熙也覺得很奇怪,他覺得自己是對雲佩有幾分喜歡的,也有着原始的慾望,可一旦和她相處起來的時候,他卻很難提得起心思和雲佩敦倫了,年輕的時候總是要不夠,等到老了,就想像現在這樣輕輕地摟着她,兩個人安靜着一句話也不說也沒關係。

  他在這裏獲得了難得的平靜,沒有朝堂上的爾虞我詐,也不用費盡心思哄勸敷衍,雲佩的脾氣太好,也總是不和他生氣,沒有爭吵,也不會刻意去討論孩子們的事情,他就沒有了煩心。

  就好像是找到了平生的慰藉一般。

  第二天,康熙早早地起來去上了朝,雲佩困了半晌,難得賴了個牀,說是賴牀,也不過是多眯了一會兒,隨後就想到了今兒是四福晉頭一回來請安的日子,連忙起來了。

  起來以後才發現雲秀早就起來了,這會兒正跟着司香、秋雨一塊兒澆花。

  “今兒怎麼起得這麼早?”雲佩問,“平常都要睡到好一會兒之後呢。”

  雲秀:“早上忽然醒了,睡不着乾脆就起來了,等會兒四福晉就來了,總不能讓她等我們。”

  雲佩啞然:“你且等着瞧吧,他們得過好一會兒纔來呢。”頭一天要去奉先殿磕頭,再給皇上請安,最後纔到她們這裏。

  果然,等到了快用早膳的時候,胤禛才匆忙帶着櫻珠過來。

  磕了頭、敬過茶,再給了禮物,叫過額娘,就是正式的一家人了。

  胤禛在福晉跟前還算穩重,沒露出那一點兒跳脫的性子,穩穩當當地請了安。

  雲佩笑着讓他們起來了,然後一塊兒用早膳。櫻珠還是有些拘束,但比起之前要好多了,有說有笑的。

  等用過了早膳,胤禛還要去上書房,留下櫻珠坐着,眼睛亮閃閃地看着雲秀和雲佩。

  到底是個年輕的孩子,藏不住眼裏的心思,雲秀和雲佩對視了一眼,忍不住就笑。

  櫻珠還說:“額娘和姨母的感情真好。”嫁進來之前,她額娘可就打聽過了,德妃娘娘宮裏頭還住着自己的親妹妹,往年風靡的水泥就是她做的,給百姓們省了不知道多少的錢,那會兒她就一臉敬佩了。

  如今進宮來了,才發現原來傳言裏的話都是真的,德妃娘娘和樂安縣主的感情是很好,不用特意說,那些細微的小細節裏就能體現出來。

  她也知道,這會兒胤禛不在,只有她自己一個人,能不能給額娘和姨母留下好印象,就看這個時候了。所以她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誇額娘和姨母的感情好。

  而很顯然,雲秀和雲佩都是被哄到了的。

  她們兩個都笑眯眯的,兩邊都有心親近,氣氛也就相當和睦,所以等胤禛匆匆忙忙又趕回來以後,她們三個人已經聊得很開心了。

  櫻珠看見胤禛還詫異:“你不是去上書房裏有事兒麼?”

  胤禛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在額娘跟前和她說那些話,就說回去跟你說。

  正好兒永和宮裏的話也說得差不多了,雲佩想着櫻珠昨兒進宮,一路上忙累,留久了不合適,不如讓他們回去,就叫散了。

  雲秀也沒意見,她看姐姐的兒子就和自己的兒子一樣,看櫻珠也是如此。

  胤禛就拉着櫻珠出了永和宮,路上,櫻珠就問爲什麼。

  她一副很想知道的樣子,胤禛就微微紅着耳根說:“我想着這是我們成親以後,你頭一次給額娘和姨母請安,怕你太侷促尷尬,所以想着回來和你一塊兒。”

  櫻珠一怔,隨即一笑:“是嗎?四阿哥真好。”

  胤禛咳嗽一聲,板着臉:“怎麼能叫四阿哥?要叫爺,以後爺就是你的天,有事你儘管來告訴爺,知不知道?”

  櫻珠悶聲笑,在胤禛的目光注視下,無奈地說了一聲好。

  等兩個人進了門,櫻珠纔想到在她之前進門的還有一個宋格格,猶豫了一下,還是問胤禛:“那個宋格格?”

  胤禛說:“她啊,之前額娘給了爺的,還沒同過房,爺之前叫她在書房裏頭給爺磨墨,如今既然你已經嫁過來了,那她以後就歸你管着,你看着安排就是。”

  櫻珠應下了。

  等胤禛再次出門的時候,她換了身衣裳,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帶來的宮女說宋格格在外頭等着請安。她微微詫異了一下,也沒說什麼,就叫了宋格格進來。

  宋格格穿着一身桃粉色的衣裳,因爲年紀大一些,脾氣又很溫和,看着甚至有一點靦腆:“給福晉請安。”

  “起來吧。”

  櫻珠打量着宋格格,宋格格眼角餘光也在打量她,等兩邊都坐下來了,慢慢聊了一會兒天,就對彼此熟悉起來了。

  宋格格是宮女出身,進來阿哥所以後也一直沒和四阿哥同房,反倒成了磨墨的宮女,最開始的時候她也想過一段時間,是不是四阿哥想借着磨墨的事情敲打她,讓她聽話。

  可時間長了,四阿哥一直沒什麼動靜,她那顆心也就慢慢放下來了——或許是四阿哥真的不懂吧。

  如今福晉進了門,她一個既不是宮女,也不是後院兒的女人,心情當然是忐忑的,福晉要是容得下她還好些,要是容不下……她頂多就一直當個不吭聲的格格吧。

  雙方彼此認過一回,說了話,暫時還沒把彼此的脾氣秉性摸透,也就客客氣氣的,櫻珠沒說什麼,畢竟她們兩個一個是皇上賜婚的福晉,一個是額娘給的格格,目前暫時還沒什麼衝突,也沒必要起衝突。

  說過就散了。

  另一邊,雲秀和雲佩也在說起四福晉和宋格格:“不知道她們兩個相處起來會怎麼樣。”

  雲秀其實還是抱樂觀態度的,宋格格和四福晉她都見過了,兩個都是好脾氣的人,聰不聰明她沒法知道,或許是聰明的,只要後宮的女人們都是聰明的,四阿哥再不偏不倚一點,或者說,不要像是他皇阿瑪一樣,日子還是能過好的。

  雲佩想法也是一樣的,只是具體怎麼樣還要看他們往後怎麼處理的,這會兒還真是不清楚,畢竟誰也沒辦法完全算到以後。

  七月裏,在巡幸塞外之前,大福晉生下了第四個女兒。

  雲秀默然。

  後來四福晉來請安的時候說起大福晉:“我剛進阿哥所的時候見過大嫂,那會兒她還懷着孩子呢,肚子老大一個,人卻削瘦得不得了。”

  那會兒她們私底下都說這一胎估摸着不大好,別說這一胎了,大福晉的情況看着也不太好。

  可大福晉還是咬着牙把這一胎給生下來了,只是生下來的情況不好。

  聽說是女兒,大福晉當時就落了淚,連坐月子也不顧了,大阿哥拼了命地安慰着她也無濟於事,後來血崩了。

  不是嚴重的那種血崩,很輕微,但是這也是個信號,大福晉的身體已經不夠支撐她繼續這樣頻繁地生孩子了。

  雲佩嘆氣:“希望她自個兒也能長點心吧。”這會兒的女人自個兒不心疼自個兒,難道還指望那些阿哥們麼。他們天生就能娶更多的女人,這個女人不能生,那就換一個,這個福晉沒了,那就換一個福晉——心裏頭都是這樣想的。

  大福晉這樣瞧着可憐,可要是一意孤行一定要生一個兒子出來,以後喫虧的會是她自己。

  四福晉心有慼慼:“只是我們和大嫂也不親近,那天我聽見三嫂勸了她兩句,她也沒聽進去的樣子,也不知道往後會如何呢。”

  雲佩說:“勸過了,她自己也已經喫過苦頭了,能不能改變想法還得看她自己,咱們也沒辦法。”

  雲秀坐在旁邊想了想,說:“大福晉年紀比你們大好些,生孩子都這樣艱難,女孩兒們的身體也不好,四阿哥如今年紀小,你的年紀也小,倒是不必急着生孩子,這話我之前和胤禛說過,如今也跟你說一遍。”

  四福晉擡頭望着她。

  雲秀說:“孩子不孩子的,講究一個緣分,該來的時候會來的,你們不必着急,三五年裏沒孩子都正常,我和你額娘也不會催着你和四阿哥生孩子,所以你也記住,好好養身體,年紀大一點再生,比這個時候生要好得多。”

  四福晉應下來。她嫁進來之前額娘也和她說過這個問題,也是說她年紀還小,看看四阿哥好不好說話,要是好說話,兩個人就商量着晚一點要孩子,別太年輕生,生了傷身體不說,孩子也容易夭折。

  她還沒想好怎麼和胤禛說呢,現在額娘和姨母主動提起這件事,反倒讓她鬆了一口氣,想着回頭也跟宋格格說一聲。

  緊跟着,雲佩說起去塞外:“皇上說要帶九阿哥以上的八個阿哥一道兒去,除了太子監國以外,四阿哥也是要跟着一起去的,你是頭一回跟着一塊兒去塞北,有什麼不知道要帶的儘管來問,這會兒那邊的天氣還算暖和,你要是想要騎馬,記得帶好衣裳,不過自個兒的馬是不能帶了,到時候到了塞北我叫人給你安排。”

  四福晉應了一聲。

  七月裏,巡視塞外的車架纔出去一天,九阿哥胤禟就病了。

  雲佩她們都跟着去看了一眼胤禟,太醫說是胤禟耳朵被感染了。

  他今年不過十歲,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弄的,耳道感染得很厲害,裏頭長了好大一顆不知道是痦子還是瘤子的東西,太醫們都是擅長內科的,平日裏看的病大多也都是內臟的虛火旺盛等等,這會兒對着胤禟的耳朵束手無策。

  更加嚴重的情況是感染引發了發燒等等一系列的併發症狀,胤禟昏迷不醒,偶爾還會引發抽搐。

  因爲太醫沒辦法醫治,只敢用藥煎服,導致那個耳朵裏的小疙瘩長得越來越大,康熙發了一場大火,要全國高價懸賞外科太醫。

  只是來的人用處都不大,他們都在說耳朵太過靠近腦子,如果就這樣把那個疙瘩給切除的話,可能會影響耳朵,將來胤禟可能會成爲一個聾子,或者直接會因爲動手術而直接死亡。

  歸根到底,他們不敢承擔這種風險。

  宜妃差點哭暈過去。

  打小兒胤祺就被送到了皇太后那裏,胤禟是她第一個自己親自養的孩子,從小就仔細看顧,哪怕知道他被寵壞了,也不敢過多地要求他,也就是後來胤禌出生以後,她才能硬下心腸管教一下胤禟。

  她如今膝下是有三個孩子,可就算有三個,沒了哪一個她都會很傷心。

  康熙對她也是情分在的,不忍心看她痛哭,叫太醫繼續商討病情,儘快找出最好的解決辦法。

  巡行塞外的路程耽擱了好些天,他們在思考到底是要回京城陪着胤禟等太醫,還是把胤禟單獨送回京城,而他們繼續前往塞外。

  最後康熙再三猶豫之下,選擇了前往塞外——之前早就定下了和蒙古部落的會盟,更要商討關於噶爾丹的事情,這會兒因爲胤禟耽擱下來以後,往後就不一定什麼時候再啓程,太過耗費時間和財力了。

  雲秀跟雲佩回到車架上,胤禛娶了福晉了,就不跟她們坐一塊兒了,獨自騎馬跟在外頭,胤祚不想讓四哥一個人太孤獨,也自告奮勇跟着他一塊兒了。

  胤禎年紀太小,康熙不讓帶着,這會兒寄養在太后宮裏。

  胤禛隔着馬車簾子和額娘、姨姨說話:“九弟這個病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雲秀想着她雖然不知道歷史上胤禟有沒有生過這一場病,但是還是知道胤禟最後活的時間還挺長的,不至於這個時候就夭折。

  可其餘人不知道結果,依舊在擔憂着。

  連胤祚都說:“雖然平常九弟討人厭了一點,可那樣生着病,看着實在可憐,也不知道太醫們行不行。”

  雲秀想了想,說:“中醫治不好的話,西醫怎麼樣?”她知道中醫裏頭有擅長外科的,像華佗這樣的就是,可實際上據她瞭解到的,這會兒的中醫大多數外科都是進行一些骨骼之類的處理,很少會有研究這種割瘤子的,按理來說應該是有的,但是可能分散在全國各地,根本來不及趕過來。

  胤禟還在發高燒,等他們來的時候,都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局面了。

  雲秀想的是皇宮裏頭的那些西方來的傳教士。

  她之前和白晉一塊兒參與進了化學實驗室,當時提出來有青黴素這個東西,但是他們的研究並不順利,雲秀知道青黴素是什麼東西發黴做出來的,而世界上最早的青黴素這會兒應該還沒發明出來,所有人都無跡可尋,進展也就十分緩慢了。

  但是她是知道,西方的傳教士們是帶了很多藥過來的,萬一那些傳教士裏頭也有會醫術的人呢?

  胤禛聽完她說的話以後眼前一亮!他平常學數學,胤祚也學,所以他們和傳教士的接觸還是頗爲頻繁的,對於一些西醫的手段也算了解,太醫們束手無策,他們還不如問一問傳教士們有沒有辦法。

  想出來以後,他立馬騎着馬去找了康熙,說了這件事情。

  康熙已經算是病急亂投醫了,雖然已經在動身去塞外了,心裏頭還是惦記着行宮裏的胤禟,現在聽見胤禛說起西醫,最開始的時候還猶豫了一下,到了後面乾脆下了聖旨,讓那些傳教士們互相舉薦,問問有沒有認識的外科醫師能夠救治胤禟。

  聖旨一道道傳回京城,連帶着胤禟也一塊兒被送回了皇宮。

  巧的是,正好白晉認識一個葡萄牙的傳教士,他在醫術上頗有建樹,當時就承諾下來會給胤禟看一看能不能治。

  消息再傳回來的時候,胤禛他們幾個兄弟也都跟着鬆了一口氣。

  心裏頭都許着願望——希望小九能夠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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