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想開第29天
scriptread2;/script東宮異象驚動了常年生活在這裏的僕從,容穆歡天喜地的樣子像提前過年了一樣,商辭晝雖然也心中訝異,但實在不懂他這種好似尋到了家人的興奮神情。
少年繞着玉湖跑了整整兩圈,身後跟着三兩隻保駕護航的小蜻蜓,商辭晝趁着他撒歡的時機,用剛纔順手帶出來的小碗,在東宮的花叢間收集露水。
主子未曾召喚,僕從們根本不敢到近處來,只膽戰心驚的看着天子流連在花叢中,據說只爲了那少年能喝上最乾淨純正的晨露。
劉東走到幾個府衛身後:“都杵在這裏幹什麼呢?”
阿風連忙站出來道:“劉伯,屬下們剛纔好似聽見那位小主子嚷嚷着說什麼開花了,我們沒聽清楚,只看見陛下同小公子往湖底裏看呢。”
東叔擰眉想了想,半晌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眯縫的眼睛。
“活……活了?”
阿風和其他年輕的僕從們不解道:“劉伯,什麼活了啊?我看那小公子高興的緊——”
劉東臉色憋得通紅,擺手道:“先別說了!趕緊去,去找幾個身強力壯的府衛,要最好的,安排他們日夜守在這湖邊,不得有半分閃失!”
阿風卻只當劉東擔心那小主子掉下去,連忙領命下去安排了。
但他還沒走到班房處,就聽見東宮大門外有人在敲。
如今這東宮可不是沒有主人的廢宅,這裏面是當今天子,阿風提起十二分警惕的心思走過去,只開了一道門縫,問:“你找誰?”
外面的人一身黑色的輕便甲冑,劍眉星目滿身肅氣,男人道:“是我,李隋川,我找陛下有要事相商。”
阿風一愣,這才認出了外面的人,他連忙讓開:“李將軍?您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
李隋川身後跟着幾個裝備齊全的黑甲衛,他皺眉問道:“可是陛下不方便?”
阿風眼睛一轉,看向那幾個黑甲衛,一個有些大膽的心思就浮現了上來。
東宮的府衛再強,能有陛下手底下這支快刀厲害?
不若趁着李將軍來,和他商議着借幾個弟兄用一用……
阿風趕緊請了李隋川進來,笑着道:“陛下不忙,剛用完早膳,這會正與小公子游湖呢。”
李隋川:“?”
他一大早上聽說天子罷朝,文武百官在宮門外候的腿都軟了,還以爲這位主子出了什麼大事,沒想到對方回了東宮,現下正與美人享受難得的閒暇時光呢!
李隋川表情微妙,覺得自己火急火燎趕過來不僅不識時務,還像是個傻子。
他本想轉身就走,沒想到阿風又把他給拉住了,“將軍來得正好,今天我們東宮出了一樁奇事!”
李隋川頓住腳步,腦海中莫名閃過那個蓮花一樣純潔的少年。
他緩緩道:“什麼奇事?”
阿風只神祕笑着在前方帶路,李隋川硬着頭皮跟在了後面,這東宮他以前來過無數次,一花一木早就摸得清清楚楚,如今重走故地,心中還升起了一絲感懷。
……這兒曾被關閉時死氣沉沉,現下卻好像慢慢活過來了。
阿風帶着李隋川和一衆黑甲衛往亭枝闕的方向走,去亭枝闕的小路必定會路過玉湖。
幾個黑甲衛雖盡力做到目不斜視,但對東宮還是充滿了好奇敬畏。
聽說他們第一批的頭兒就是從這個地方出來的,頭兒們說,這裏曾經住過一個小神仙,只是多年過去,他們都快要忘了小神仙的模樣,只記得當初對方總給他們送水喝,還給他們選了輕便又霸氣的黑色甲冑。
他們還聽說那時候的陛下雖也嚴厲,但萬沒有到絲毫人情都不通的時候。
他們不怎麼幸運,沒見過那個時候的主子,就連這東宮都是無權進來的,今日跟着李將軍出來巡邏,纔有機會進了這潛邸園子。
這些新一批的黑甲衛眼底暗藏好奇,直到跟着將軍停在了玉湖前。
李隋川定睛看着那假山旁的身影,還有在那道高大身影后跑來跑去的少年,他的眼睛一眨都不敢眨,不知道從何處來的蓮香撲向鼻端,讓他僵硬的腦海突兀的顫動了一瞬。
猶如虛僞鏡面打破,露出真實內裏一樣,李隋川看着容穆歡快的身影,眼前忽然閃過一個身穿綠色衣裳的小人影。
那人影也是這樣跑在東宮的玉湖邊,翻飛的衣襬如同花瓣,其上明明滅滅的繡着重瓣蓮圖。
自由且熱烈。
……
“李隋川!你怎麼又來啦?”
“你去找阿晝了嗎?”
“你們別忙啦,都來陪我玩一會兒!”
“……將軍、將軍?”耳邊響起下屬的呼喚,李隋川猛地回神,就見身邊的黑甲衛一臉擔憂的看着他,“將軍,你還好吧?”
李隋川狠狠掐了掐手心,啞聲道:“還好,走吧。”
一行人路過玉湖,正好遇上容穆與商辭晝回亭枝闕。
李隋川行禮道:“陛下萬安。”
商辭晝停下腳步:“你來幹什麼?”
李隋川:“……”
他咬牙道:“臣今日見陛下沒有上朝,幾個元老們都在宮門前等急了,郎公公的旨意傳的慢,他們這會才慢慢散去,臣憂心陛下,特來東宮探望。”
商辭晝正要開口,就被容穆拉了拉衣袖,他回頭看去,就見容穆笑着朝他道:“我也同李將軍說過,讓他沒事來找我玩,李將軍不是在調查我?大家多瞭解瞭解總沒有壞處。”
這下不止李隋川,就連商辭晝都沉默了。
面對容穆坦蕩蕩的胸懷,他們這對主子和伴讀難得都有些說不出話來。
商辭晝端着手中的玉碗:“進去說話。”
李隋川最開始還不知道進哪裏,待擡頭一看,纔在腦袋頂上看見了三個遊雲驚龍的大字——亭枝闕。
他眼神動了動,將心中那股子又翻起來的躁動往下壓了壓,纔跟在了前面兩人的身後。
“聽說陛下昨夜派隱衛前往護國寺拿人了?”李隋川隨口問道,眼神不着痕跡的將亭枝闕掃了一圈。
越看他心裏那股毛意就越盛。
但看天子,卻好似一臉平靜的模樣。
李隋川自小就被選做太子伴讀,實在是太瞭解商辭晝了,他要麼是已經震怒過要夷平所有不安因素,要麼就是暗自蟄伏等待這一切水落石出再行打算。
看如今安定情形,天子一定是選了第二種方式。
李隋川知道,有些東西壓的越狠,爆發的時候就越駭人,他看不懂這位主子到底想幹什麼,只能默默陪着對方演戲。
只有容穆一個人傻乎乎的,還以爲商辭晝被花香薰傻了本就有毛病的腦子。
商辭晝將手中的晨露遞給郎喜,後者在劉東的帶領下往小廚房去了。他撩起衣襬坐在正廳椅子上,這纔開口道:“昨夜東宮進來了一個小毛賊,後來被孤打傷逃往了護國寺,護國寺攔住了孤的隱衛,這事兒現在僵持住了。”
李隋川道:“可需要臣親自去協調一趟?”
商辭晝默了會,口中回着李隋川的話,眼神卻不着痕跡的追着那又去和碧絳雪說悄悄話的少年郎。
“不用,不管憫空賣什麼關子,孤現在都不感興趣了。”
李隋川順着皇帝的眼神看過去,就瞧見了正蹲在大花缸旁邊給碧絳雪“沐浴”的容穆。
對方臉色半喜半憂的看着那蓮花,蓮葉不浮水,他鍥而不捨的給那大葉子洗着塵埃。
與他們這邊的冷硬畫風截然不同,他是一種如在春夏的放鬆自在。
那花香也實在好聞極了,李隋川看着嗅着不自覺就入了神,直到耳邊響起一聲清脆刺人的碎地聲。
他猛地回過神來,就看見了商辭晝微微眯着眼眸,那眼神好似沒有絲毫波動,待再看,就會發現其中滾着濃郁的黑雲。
李隋川只看了一眼,就被那黑雲駭的背後發毛,又無端想起在詔獄門口,天子從容穆背後出來的那一刻,也是如此氣勢陰暗。
他連忙跪下請罪,商辭晝沒有開口讓他起來,而是垂眸慢悠悠的吹着茶水。
李隋川突然就有些明白了,這位“容侍君”雖出身不明弱小伶仃,但他身後站的是整個大商最有權勢的男人。
這個人起初並不把容穆放在眼裏,卻突然間好像頓悟了什麼一樣,將這個溫雅俊逸的少年藏進了陰雲最深處,輕易不叫外人窺探覬覦。
陛下萬人之上一國之君,大商國土遍佈四洲五境,東連海嶼,西接沙丘,南鄰奇山峻嶺,若傾盡國力專寵一人,又怎麼輕易讓人發現他的軟肋。
他若不是同陛下一同長大極度敏銳,恐怕這會已經不是跪在這裏了。
李隋川看着那掉落在地上的銀勺,不敢再接着想下去。
天子一怒浮屍百萬,但沒有任何史書教導過他,若是天子動情,又會是如何風雲攪動的場景?
陛下他當真,對這位“侍君”上了心嗎?
容穆見身後氣氛不對,回過頭來就見到剛還好好站着的李隋川正跪在地上,而商辭晝高坐上首,臉色漠然的拂着茶沫。
容穆輕輕皺起眉頭道:“陛下爲何又生氣了?你知不知道你生起氣來真的很嚇人?”
商辭晝動作一頓,擡頭間已經藏下了所有陰暗神色,他勾了勾嘴角道:“你誤會了,孤只是在交代李隋川一件事情。”
容穆擦了擦手心的水珠,走上前,商辭晝將手上溫熱的茶水遞給他潤喉。
“晨露一會就好,先喝點這個,也是用露水烹的。”
少年接過灌了一口,臉上有些感興趣的問道:“什麼事情,我能聽聽嗎?”
商辭晝停了兩息,纔開口緩緩道:“是孤想起來這城中近日要準備花朝節,花朝節當日不設宵禁,往年都是黑甲衛和長翎衛滿城巡守,孤囑咐他今年多加點人手。”
容穆一臉懵懂:“啊?因爲人很多嗎?”
商辭晝看向李隋川,李隋川連忙將功折罪的將演技上線,他低頭朝着容穆的方向道:“回容公子的話,我朝乃是天都,花朝節節日盛大,又素來有姻緣節的雅稱,是以往來人員繁雜,不僅有我朝子民,甚至還有外來人口專程來賞玩。”
容穆來了興致:“外來人?哪裏的外來人?”
李隋川看了商辭晝一眼,見對方垂眸默認,這纔敢開口道:“西越人有,南代人也有,還有一些海外異人,所以當日全城都要最高警戒。”
容穆眼睛一亮,倏的看向商辭晝,他拉住皇帝的袖口:“這個好玩!陛下整日忙於朝政,要不跟我一起也去見識見識你英明治下的京都?”
商辭晝似在思考。
容穆實在憋得夠嗆,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李隋川,湊近商辭晝輕聲道:“好不好嘛陛下!陛下!”
商辭晝看向他:“那出去玩也要叫我陛下?”
容穆見有戲連忙道:“不叫不叫,你讓我叫你什麼我就叫你什麼,如何?”
商辭晝微微一笑:“好,孤可以帶你出去玩,但孤要爲你取一個表字。”
容穆哪管得了這些古人的風俗講究,他態度大方道:“行!叫什麼都行——”
皇帝撐着下顎想了想,隨後緩緩開口道:“孤就叫你……亭枝,如何?和這亭枝闕一樣好聽。”
容穆喃喃:“亭枝……行啊,容亭枝,還挺好聽的,那我叫你什麼呢?”
商辭晝動了動手指,李隋川忙不迭轉身站到門外去了。
他擡手,冰涼的翠玉扳指劃過少年細白的側臉,商辭晝低低笑了一聲道:“叫孤阿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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