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綻放第57天
但現在這個模樣,別說自救了,連挪兩步都得別人來搬。
“這樣不行啊……”容穆低聲自言自語,“搞不好會被當妖怪一把火燒了的。”
他沉默了一會,那黑心皇帝不知道去哪兒了,外面沒一點聲音發出來。
趁着這個機會,說不定他可以試試能不能從這蓮花中出來!
越想越覺得可行,在容穆眼裏,自己就好像被困在了一方小天地當中,只要找着門,他就有出去的機會。
周圍瀰漫着不知名的紫氣,不像有毒,反倒透着祥瑞之道,這一幕將容穆的世界觀衝的粉碎,不過他都已經變成這樣了,還有比自己更不科學的存在嗎?
想到這裏心態又穩定了下來。他試探着往前走了兩步,只忙着尋路,完全沒注意到原本的短髮慢慢變長垂到細瘦腰際,本來是極顯眼的銀白,然後恢復正常的黑,身上的衣服也成了墨綠色的長袍,一截紫白髮帶憑空而動,末端帶着兩個精巧的銀鈴,穿插在容穆的長髮中,沒一會就編出了一個繁複精美的結。
只可惜唯一的人完全沒有欣賞到這一幕,花中精怪,就算是化形也充斥着造物主的偏寵。
外面的雨聲漸小,容穆生怕那皇帝一會兒又折返回來,將小天地摸了一個遍,終於在角落尋到了被薄霧遮擋的出口。
原來在這兒!
容穆大喜過望,悶頭就衝了出去。
寢殿一陣夜風吹過,窗戶砰的一聲關上,嚇了外面的小太監一跳,他小心看了一眼,又伸手拉了拉窗椽,才恭敬垂眸站好。
案桌下,長塌邊,黑色長髮中,有銀白的顏色慢慢褪去,只留髮尾一點幾不可查的鳶紫色,只是這紫色混在黑髮中,輕易不被外人所查。
容穆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手腳發軟的倚在塌邊,他小心的用手扒着,只露出一雙眼睛悄悄往外看。
那雙眼睛微翹上挑,警惕的睜大,在黑夜中閃着清澈的光,像是一隻受了驚的貓崽。
容穆不知道自己此時的模樣,只覺得腦後重重的,有什麼拉着似的,但現在他顧及不了這麼多,看周圍沒人轉身就想跑路。只是還沒站起身,就想起這裏可是皇宮大內,是全古代最安全防衛最森嚴的地方,就他這點翻門翻牆的小本事,走不出兩米就得被射成篩子。
“天要亡我……”話言剛落容穆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他的聲音——!
這是正經男孩子能發出來的嗎?!容穆以前想象不出來男妖精到底是怎麼說話的,這下算是狠狠明白了。
他小小咳嗽兩聲,狠心捏了捏自己的喉嚨,才勉強接受這把進化過頭的美人音。
硬跑是跑不出去的,只得試試精怪能不能隱去身形……容穆小心支起身子,擡腳走了兩步,想到什麼回頭,就見大蓮缸無辜的杵在原地,好似默默譴責他不管本體就跑路。
人在花在,人走花亡,容穆下意識覺得自己一個人跑準沒好事。
要想出去,還得帶着這個安身立命的傢伙事兒。
容穆沉默了片刻,纔不怎麼熟練的走過去,蹲下,雙手抱住自己的大蓮缸,微微皺起眉頭,幾個呼吸過後,蓮缸倒是有點隱形了,但位置卻紋絲不動。
容穆不相信自己長這麼大連個水缸都搬不起來,咬牙努力的攢了一股勁兒,猛地往上一提,終於將這個雙手勉強環住的大缸搬了起來。
他大喜過望,但還沒來得及轉身,花缸就像是要賴在寢殿一樣,重重的墜了下去。
容穆:“!!!”
他連忙挪開腳,卻失去了身體平衡,啪嗒一聲扭在了地上,鴉羽般的長髮從背後散落至胸前,有幾縷還落在了臉頰上,癢癢的刺撓着。
這是……他的……頭髮?
身心遭受雙重打擊的容穆愣怔看着一頭長髮時,殿門卻不知什麼時候被打開了。
倒春寒的風從皇宮的各個角落裏灌進來,一個高大的人影站在殿門前,身後有侍者爲他打着宮燈,燈光背身而照,讓回過神的容穆摸不清來人的神色,只能感受到對方一身冷寒的水汽,看到男人沐浴過後散落在背後的長髮。
完了——
容穆眼前一黑。
商辭晝往前走了兩步,瞧見那一片黑色人形幾不可查的歪了一下頭,幾個呼吸過後,嘴角牽起一個弧度。
身後的人不明白皇帝爲何停下,但卻沒有人敢擡頭問上一句。
容穆眼睜睜的看着對方朝身後打了個手勢,侍者垂首而散,殿門也被砰一聲關上,擋住了外面倒灌的寒風。
容穆心中的窟窿卻越開越大。
他張了張嘴巴,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他能感覺到在某一瞬間,自己距離死亡無限接近。
下一刻,皇帝緩步上前,伸手抽出掛在牆上的長劍,劍身隨着他往前的步伐緩緩拔-出,在黑夜中發出滲人的冷兵器聲。
容穆猛地咳嗽兩聲,藉着寢殿的燈火正要開口,喉嚨處就被一線涼意抵住,垂眸看去,那長劍不知何時已經喂到了他的下顎處。
半伏在地上的人年齡不大,還未立冠,眉如青峯眸似夜星,嘴脣顏色本該是紅的……此時卻泛着白。
怕是被自己嚇的。
真是有趣,商辭晝想。
這又是哪一個,還能有潛進他寢殿的本事,明明是侵入者,臉上反倒有幾不可查的委屈和驚惶,任是哪一個男人看了,恐怕都得有三分惻隱。
只是美人難消受,再好看的皮囊,也抵不過有一顆想刺殺皇帝的心。
商辭晝笑了一聲:“刺客?”
容穆哪敢承認自己是刺客!這裏是皇宮,眼前是皇帝,他一個憑空出現在這裏的人,要是被認定是刺客,估計得當場斃命!
“不不、不是刺客的——”他話音一出,商辭晝持劍的手就微微一頓。
容穆全無所覺,小心翼翼的將脖頸往後退了兩釐米,才嚥了一口口水再次解釋道:“我、我不是刺客。”
目無尊卑顛三倒四,連話都說不清楚,求生技能全長在了容貌上,是覺得皇帝不好刺殺了嗎?索性送了這麼一個半吊子潛了進來試探。
容穆見皇帝不說話,又往後退了退,靠在了自己的蓮缸上,自以爲沒被察覺的敲了大缸兩下,心裏暗罵他今天要是死在這裏,這一百斤沒有一斤是無辜的!
容穆不指望皇帝再問他,想要扶着蓮缸站起來,腿腳卻突然好像被水泡軟了一樣使不上勁兒,他腦袋發緊,看着自己的長髮不知怎麼的就說出了一句:“我、我不是刺客,其實我……我是新來的侍君!”
對,侍君!皇帝只要沒有立刻殺了他,事情就都有轉圜的餘地!
古代君王誰不是三宮六院,哪個皇帝能記清自己的後宮到底都有誰,有些爲了皇帝享樂,可是男女不論葷素不忌的往宮裏送。
都這個時候了,只能賭一把了!
商辭晝不知道見過多少會僞裝的人,還從沒有人大膽到一上來就給自己安男寵身份的……只不過憑着這張臉,的確是有幾分當侍君的資本。
有意思,他向來“愛惜人才”,喜歡物盡其用。
商辭晝垂眸打量了容穆幾息,將長劍擲到劍鞘中,自顧走過地上的人,開口道:“郎喜。”
外面立刻應聲:“陛下有何吩咐”
商辭晝:“進來,把碧絳雪搬走。”
容穆眼睛驀地睜圓,他下意識伸手護住蓮缸,臉上是比面見皇帝都要緊張的神色。
商辭晝轉過眼眸,看向地上的少年。
郎喜進來一眼就看到了塌下的人影,差點驚聲失態——帝王寢宮,竟然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進來了人!
郎喜背後一涼,迅速看了上面一眼。
但陛下沒說什麼,他只好死死壓住自己的嗓音,叩了個禮,在容穆留戀又小心的眼光中輕鬆將蓮缸搬了出去,又放回了廊下,還不忘回來關門。
容穆:“……”
哭了,他的力氣連一個老太監都比不過了嗎。
容穆哪裏知道商辭晝身邊的人多少都有武功傍身,只當自己一朝穿越,連男人該有的力氣都沒了,一時間更天塌地陷,只差找個地縫給自己扎進去。
皇帝沒殺他,但也沒理他,容穆等了一會,悄悄爬起身往外走,做好了跑不出去罰站一晚的準備,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看來內府的人沒有教你該會的規矩。”
容穆轉頭,就見皇帝單手撐着下顎,從重重紗簾中看向他,燭火昏昏一片,映的那張尊貴的臉明滅不定。
商辭晝嘴角在笑,但容穆卻在他眼底沒有找到絲毫笑意。
“既是侍君,那就要做侍君該做的事,孤姑且相信你,但你要是沒有真本事……可就不要怪孤殘暴不仁。”商辭晝說殘暴不仁的時候沒有絲毫波動,彷彿有無數人就這麼形容過他一樣。
容穆震在原地,過了好一會,才磨磨蹭蹭的走了過去。
商辭晝見容穆腳上連雙鞋子都沒有,卻白皙清瘦不沾半點污泥,這樣的一雙腳,就應該踩在最黑最暗的地方,才能襯出十分的豔色。
合適,太合適了。
容穆走到龍牀前,硬邦邦的跟牀柱一樣站着,他眼色懵然一片,臉上還帶着不諳世事的單純,好似皇帝不說,他根本不知道如何侍寢。
莫不是真的腦子壞掉了?
商辭晝眼底閃過玩味,“要麼上牀替孤寬衣,要麼去一邊跪着,你作爲侍君既不會侍寢,就跪在旁邊好好想一想該怎麼伺候皇帝,如何,選哪一個?”
商辭晝不喜熱,大商皇宮地處北方,卻連地龍都不燒,更別提現在已經開春,倒春寒更是使寢殿地磚冰涼一片,連帶着冬季未消散的寒氣,捂都捂不熱,要真這麼跪一晚上,就算是鐵打的人都要落下腿疾。
容穆一時沒有動,半晌才小聲回道:“我會的……但我的方法可能不太一樣,反正只要你舒服就好了是不是?”
商辭晝升騰而起的惡劣情緒一頓,隨着少年說話的聲音彷彿聞到了一股清淡的蓮花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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