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枯枯第93天
scriptread2;/script郎喜聞言大驚失色:“奴婢一直等在這裏,未曾瞧見陛下身影!”
李隋川也變了變臉色,直接從旁邊拉了一匹馬,正要上馬時又緩緩停了下來,郎喜趕忙上前:“將軍快去城中尋一尋!陛下雖君威厚重,但前些年因斬殺豪強貴族,暗中盯上陛下的不在少數——”
“無事。”李隋川突然道,“陛下比我厲害的多,這會還沒回來,許是出宮一趟,想帶着烏追多在城中跑一跑,陛下向來喜歡獨來獨往,身邊還有隱衛跟隨,公公不必擔心。”
郎喜愁的眉毛都皺了起來,又問道:“那車中可是剩容公子一人了?快叫公子下來,紫垣殿的熱湯已經備好了。”
李隋川看着郎喜的表情都有些不忍告知,但最終還是嘴巴動了動道:“容公子……今晚不回來了。”
郎喜:“啊??”
怎麼連容公子也不回宮了!
“那容侍君,是和陛下一起了?”這樣陛下深夜未歸也解釋的通……
李隋川只好道:“並未,容公子從今日起,要短暫借住東宮,紫垣殿那邊就不用準備了,東宮雖多年不被陛下幸至,但論暗中守衛,卻是除了皇宮最安全的地方。”
按照那位的性情,怕不是轉了一圈放不下人又給暗中折回去了……總之這事兒他管不了,也不能管。
郎喜手中的大氅一滑。
只是李隋川沒再多說別的,只卸下馬車,又上馬轉頭就走,看樣子是真的不打算管了。
“這、這!哎呀!”
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回來的時候就分崩離析了呢!
明春那小丫頭還唸叨着容公子爲她帶城外的折柳,這下不知道要哭幾天幾夜了!
天子未歸,宮門的鑰匙都不敢落下來,守城衛每隔一盞茶都要起來巡邏一番,生怕將自家陛下關在了門外。
但直到更深露重月上枝頭,都沒見天子的身影。
昌平街,東宮。
額上一道白色豎紋的大馬焦躁的在原地踢了踢蹄子,一截繮繩不輕不重的打了一下它的脖頸。
“安靜。”
烏追打了個響鼻,委委屈屈的埋頭喫石頭縫裏的嫩草芽兒。
李隋川猜的沒錯。
商辭晝的確並未回宮,他帶着烏追在城外跑了三個來回,才帶着滿身冷靜下來的涼意又回到了這裏。
古人常說近鄉情怯,商辭晝未曾想到自己有一天看見東宮兩個字,也會有這種微妙的感覺。
尤其是將容穆送進東宮之後,那股說不出來的感覺更讓他心口發毛,以至於連皇宮都不想回去,開始思索究竟要不要再將容穆擄出來,連同碧絳雪一起,都放在他身邊纔好平了心緒。
……西越人復仇的異動,南代王詭異的行爲,還有容穆出現在他身邊的這些時日,都讓以往看似平靜的生活幡然攪動了起來。
商辭晝默然,在街角擡頭看東宮的紅燈籠。
燈籠高大圓滾,輕易不點,上面隱約用繡線做着走型,走型多年不換略顯陳舊,但依然能看出來那是一隻儲君規格的四爪金龍,一陣夜風吹過,本以爲的游龍戲珠圖隨着燈籠轉動,露出了不常展示在眼前的背面。
商辭晝眼眸深黑,捏着繮繩的手漸漸收緊。
不。
不是游龍戲珠。
他竟然不曾注意到,東宮門前的燈籠,繡着的竟然是金龍逐蓮圖!
大商宮規森嚴,儲君規格關乎皇族顏面,萬不該繡一朵花在牌面上,當年他逐漸掌權,東宮上下都如同鐵桶般的防衛,沒有他的允許,怎麼敢有人將游龍戲珠換成游龍逐蓮,除非——
除非……是他默認或允諾的。
這一瞬間,商辭晝眼前黑了一瞬,好像早已經不受控制的東西在這一刻開了一個大縫,逐漸讓他頭腦昏沉如同針刺。
模模糊糊的佛經不知從哪個記憶角落裏蔓上來,憫空低低的梵語音色快要堵住了他的耳朵,商辭晝一手捏着繮繩,另一隻手擡上來狠狠按住太陽穴。
半晌,竟然身形晃動一瞬,從烏追馬上落了下來。
他抓着馬背上的繮繩,深吸了一口氣,在烏追不安的躁動中將馬鞭塞入了馬鞍旁,然後腳下微動,朝着東宮大門走去。
高門深宅,皇家府邸,商辭晝又一次站在他以爲永遠都不會再回來的地方,擡頭凝視住那深紅色的燈籠。
恍惚又想起了自己的鎏金懸燈樓。
鎏金懸燈樓千燈萬盞,花型衆多,但沒有一盞上面有蓮花圖,因爲他在做那些花燈的時候,腦子中根本沒有這個東西存在,只空茫一片。
唯一一盞,還是容穆爲了給他賠罪歪歪扭扭畫上去的。
憫空送蓮,南代護蓮,大商不養蓮,除了只知道悶頭打仗的西越蠻人,他竟絲毫沒有反應過來,這一切,包括他曾經的太子府,都被這一種花繞在了局裏。
若真的只是普通凡種,又怎會進入憫空和南代王的眼?
蓮花……蓮花。
碧絳雪。
容、穆。
……這裏面一定有他不知道的古怪。
商辭晝猛地睜開眼睛,竟然有一種過往十年虛影重重,眼前混亂局面纔是真實的荒誕之感。
腦中的刺痛和梵音漸漸遠去恢復平靜,商辭晝看了一眼街角的烏追,擡手吹了個口哨,烏追委委屈屈的原地轉了兩圈,才自己轉身往皇宮的方位跑去。
商辭晝見它跑沒了影子,才腳下一點翻過牆頭,愣是將主人回家做出了像是祕密潛入的姿態。
太子府內。
容穆已經帶着自己的大花缸搬進了亭枝闕,東叔笑吟吟的和他介紹着一樓的佈局。
“公子閒來無事可以在此作畫撫琴,此處乃會友作樂的地方,二層樓閣纔是私密住處。”
容穆滿眼小土花進了城的模樣,“東叔,我在皇宮也住了一段時日,毫不誇張的說,這麼一個小地方的佈置比陛下的紫垣殿還要好啊!就連小小的燭臺都是金子做的!”
東叔眯着不太好使的眼神笑道:“陛下的地方都是極好的,只是此處與別處寓意不一樣,所以就顯得格外精細些,公子不知,曾經陛下還是太子的時候,午時最愛來此處睡覺呢。”
容穆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商辭晝竟然還喜歡睡午覺?!”
這是怎樣一個作息乖巧的小太子啊!哪像現在,批奏摺批出了快要因公殉職的感覺。
東叔到底是潛邸的老人,與郎喜比起來少了一點奴僕的低下,多了一絲主人家僕從的淡然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耳背,對容穆大不敬的稱呼像是沒聽到一般。
“是啊,陛下當年還是太子時,不僅喜歡睡午覺,還喜歡午睡起來喫一碗清爽藕粉,可主子們怎麼做得了這種小廚粗鄙之事,陛下偏不信邪,藕粉衝一次壞一次,有時候浪費的次數多了,還會被小公子追着敲打一頓,那時候啊——”
這時,阿風的聲音突然從門外響起打斷了東叔的嘮叨,容穆正聽着商辭晝的童年糗事,就又見阿風慌慌張張道:“劉伯,前門的府衛說好像看到有人進來了,您快與容公子避一避,等屬下們去搜一搜,看是何方小賊膽敢闖入太子府!”
劉東和藹的眼底銳利一瞬,轉身面對容穆時又帶上了笑模樣:“公子先上樓休息吧,這裏雖多年不住人,但每隔一月都會進來打掃的。”
容穆知道形勢輕重,看着劉東端着燭臺替他掩上房門,小巧精緻的亭枝闕中剎那間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拐角有一紅木梯,想來從這裏上去就是臥房了,容穆回身看了一眼被放在臨窗桌臺邊的碧絳雪,伸手攪了攪水珠,朝搖晃的花苞上淋了些許。
皇帝夜裏難眠是他這些時日發現的一個小祕密,但每次睡前只要他有意識的散出一些碧絳雪的味道,皇帝第二天精神就會好許多,這種安神花香摻在寢殿薰香中,就連一手安排起居的郎喜都未曾察覺出來。
“且看商辭晝能堅持幾天了。”
容穆低聲嘀咕着轉身,從桌面上摸起另一個燭臺,擡步朝亭枝闕二層樓閣走去。
腳底發出木樓梯特有的聲音,容穆腦海中回想着東叔方纔言義未盡的“小公子”,這商辭晝的過往祕事,看起來不在皇宮,而是在這早已被他“厭棄了”的太子東宮。
又是殺又是砍的,也不知道那缺心眼的四皇子當初究竟做了什麼惹毛了這暴君,連帶着母家都被夷平了。
容穆心有所思,燭火漸漸照亮向上的路,過了一道紗簾,將燭臺放置在二樓小桌上,這才輕輕打了個哈欠。
少年伸了個懶腰,隨手解下纏了一天的腰封,又將髮帶取下,三千青絲驟然垂墜掃在腰際,在主人看不見的角度,有一小縷銀色一閃而過又消失掉。
容穆走到東叔早已經放置好的銅盆前淨手洗漱,才往臉上撲了兩下水,就瞧見銅盆底部,隨水波飄飄蕩蕩的刻着一朵盛放的蓮花。
那蓮花刻的太過深刻逼真,讓容穆困頓的神思猛地一個激靈,他皺眉擦了擦手臉,又瞧見棉布一角繡着白色的蓮花花瓣。
容穆疑惑的輕嘶了一口氣,放好棉布轉身之際,就看到樓閣之上,每隔三五步就放置着一個花型燭臺,燭臺照出來的光是昏黃的,給周圍的事物都蒙上了一層做舊之感。
但偏偏這些“舊物”金邊閃爍,銀光乍泄,滿屋的珍珠寶石鑲嵌差點晃花了容穆的眼。
他下意識屏息朝牀前走了兩步,原有燭臺連帶着他帶上來的那盞,光與光連在一起,竟像是將他整個人困在了這亭枝闕的樓閣之上。
只是此刻的容穆眼裏哪兒還有這份警覺,他看着那些各色或雕或畫的物件,甚至還有紅木牀榻,眼神在牀榻上停留了一下,幾步上前一把抓住榻上柔軟的錦被,看到上面果不其然又是一處繡着重瓣蓮圖的被面。
滿眼本體的寫生圖,讓容穆不由自主狠狠倒吸了一口涼氣。
太子府曾經是誰的地盤人人皆知。
商辭晝啊商辭晝!
還說你不把碧絳雪放在眼裏,還說你對我容穆只有利用和針鋒相對。
果然他就不應該看着瘋批表面的表演……
原來到頭來,這暴君纔是那個愛蓮如癡的人!
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最是能夠看出真實狀態,容穆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那個時候的暴君一定是對碧絳雪無感甚至可能還在想着怎麼利用的……
那這麼些年來,商辭晝從專門建造一個亭枝闕,到皇宮那副神鬼不近的狗樣子,到底都經歷了一些什麼事情?
容穆心裏突然咯噔一下。
這皇帝……該不會是忘了自己小時候喜歡蓮花了吧?
不是沒有可能,隨着年齡的增長,很多人都會忘掉自己曾經最喜歡的東西,並棄之如敝履。
容穆想着事兒慢慢摸到了窗前,站在了東叔剛纔站過的位置上。亭枝闕不愧是東宮觀景位置最好的地方,站在這兒,可以清晰的看見整個玉湖,還有玉湖邊的假山花園。
容穆莫名覺得這景有些熟悉,細長的指尖輕輕敲了敲窗櫞。
不,不會。
按照商辭晝的脾性,和這個人敏銳的心思,不可能會忘記自己曾經這麼喜歡過一個事物。
除非……他根本沒有這段經歷的記憶。
他忘了怎樣去喜歡一朵已經被先帝批爲“妖花”的東西。
容穆深吸了一口氣。
沒想到這暴君還真的腦子有病。
這麼多年來,他但凡回來看看,都知道自己曾經有這麼一段經歷,或許想不起來,但最起碼能潛意識對蓮花和氣一點吧。
但看東叔那個樣子,這太子府自從失去了它的主人,就再也沒被開啓過,就像是商辭晝殺了最後一批人後,親手鎖了這裏的一切陳年舊事,不管是府邸還是記憶。
容穆輕嘆了一口氣,方纔停在他指尖的蜻蜓又湊了上來,這次直接落在了他的頭頂上。
容穆往上吹了吹,這小東西還是賴着不走,他往上看了看也不管了。
“如果商辭晝能想起自己曾經愛過蓮花……”那麼他的處境就會好很多。
可惜沒有如果。
一個人能將自己曾經癡迷的事物忘的這麼一乾二淨,肯定是用了不同尋常的手段,要麼是被迫,要麼是主動。
總之不論是哪一種,都絕對是讓商辭晝感到十足不舒服的。
只有走到絕境,不得不再向前,纔會選擇遺忘過去,捏造出一個全新的自己。
“郎喜說的大徹大悟,該不會就是這件事吧?”玉湖的夜風迎面吹來,容穆呼出一口氣,瞧着不遠處湖上的薄霧自言自語道,“住在亭枝闕的小公子?這問題大了。”
皇帝三貞九烈,半點感情都不會談,只會簡單粗-暴找替身抵擋桃花。
那若是曾經在這裏的人,就是商辭晝的真愛呢……
這東叔怎麼會把他安排在這樣一個樓閣裏?不會是要搞他吧!
正想着他眼神頓了頓,突然瞧見飄着薄霧的假山上恍惚間坐着一個身影。
那身影比他還要小一點,好像在嘴邊吹着短笛,隨着清越笛聲漸起,玉湖上的霧氣不知何時大了起來,陣勢浩蕩的朝亭枝闕逼來。
容穆驚了一跳,這是什麼狀況?
他皺眉,不得不揮起袖子拂了拂,突然,耳邊響起了府衛嘈雜的聲音,方纔想的入神,竟然沒有察覺到府衛是何時過來的。
短笛聲逐漸急促,容穆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連忙往後退了退,心道東叔要找的賊人莫不就是假山上那個身影!
想到這裏他正要疾步上前關窗,那人卻好像有所察覺一樣猛地轉頭看過來,一瞬間就和他對上了眼睛。
夜色朦朧,看不清楚那人瞳色,只隱約瞧見對方渾身是水,好像剛從湖裏鑽出來,容穆啪的關上了一道窗,還未來得及收回視線,就又看見另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朝着玉湖略了過來。
容穆:“……”
怎麼着,這東宮十年不住人,乍一來了個他,連着當夜就開始熱鬧了是嗎?
他只是一朵嬌花,不想參與這些打打殺殺,府衛已經在拿人,容穆要做的就是護好他的大笨缸,不要讓這朵真嬌花受到什麼傷害就行。
他轉身,也沒心思再想七想八,連燭臺都沒帶就跑下了樓。
碧絳雪前的窗戶還半開着,容穆正要跑過去關掉,就看見一道身影朝這邊飛了過來,並直接順着開着的窗戶砸進了亭枝闕中。
他驚了一瞬,心臟快速跳動起來。
摔進來的好像是剛纔在假山上的人,對方手中捏着青色短笛,一身紅衣閃着細碎的波紋,長髮被編成了鬆散的辮子垂在身前,容穆定睛一看,腦袋就麻了一下。
好傢伙,這,這怎麼看起來像是個未成年啊!這要怎麼抓?!
“東叔,東——呃!”
嘴巴驀地被封住,地上那小少年瞬間起身逼至眼前,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在燭火下亮的不似常人,似乎根本不會眨眼。
容穆瞳孔一縮,手指微微攥了攥,危機意識從沒有這麼濃厚過,以至於身後的碧絳雪頭一次緩緩亮起了一層淡光自保,就連霧氣都被隔絕在了外面。
那少年容貌昳麗並未開口講話,貌似是個啞巴,衣衫溼透也不見難受神情,只一雙眼死死盯着他看,彷彿下一刻就要辣手摧花。
纔來東宮第一夜,真是倒黴到家了!
容穆正咬牙,就聽見門外傳來東叔驚訝的嗓音。
“陛下?!”
容穆:“……”
商辭晝?
商辭晝又是什麼時候瞬移過來的?還是說他壓根沒有回皇宮?那剛纔的黑影——
容穆掙了掙,趁着那少年被東叔干擾的一瞬,反手就將他推了出去。
亭枝闕的大門同時間被陰着臉的男人一把推開,身後零零散散跪了一地把主子當刺客收拾的府衛。
三人對立,情形詭異無比,若不是容穆清楚這兩人都不喜歡自己,這場景說一句修羅場都不爲過。
容穆菜花本花,根本沒看清楚商辭晝是怎麼動的,也沒看清楚地上那真正的闖入者是怎麼爬起來的,兩個人就這麼當着他的面交起了手。
商辭晝面無表情出手狠厲,那人雖處劣勢,但卻身形瘦小跟一尾魚一樣溜得飛快,只幾招過去,就找機會跳出了窗外,他短笛接上嘴脣,幾聲跳躍的音符突然蹦了出來。
商辭晝的身影驀地頓住,他咬牙一把將菜花容穆拉到了身後,那音符見狀更是高亢幾分。
暗處的隱衛見情形不對接二連三的躍出,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吹笛子的人就詭異的消失在了薄霧中,只有笛聲迴盪提醒他曾經來過。
容穆回過神第一時間找碧絳雪,見碧絳雪扭着小細腰沒什麼大事,才轉頭看向商辭晝。
但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就見對方神情痛苦,緊緊皺着眉頭,額頭冷汗滑下的瞬間,突然有一口積壓的血氣吐了出來。
容穆大驚,幾乎是跑上前接住了他。
這、這暴君不是身強體健嗎?怎麼聽幾句曲子就吐了血!
東叔跟着進來臉色慘白,連忙嘶聲叫了人去宮中請太醫。
容穆手足無措,擔憂瞬間擠滿心頭,其餘人大氣都不敢喘,皇帝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陰鷙眼神看過來:“容穆,孤不是告訴過你,鎖了的房子,不準進嗎?”
東叔撲跪上來,沉聲道:“陛下恕罪!是奴的主意!容公子全不知情!”
商辭晝神色從未如此陰沉過,他用拇指抹過脣邊的血跡,突兀的笑了一聲,轉聲道:“去,找出那個吹笛子的人。”
容穆還沒反應過來,暗中就已經有人飛了出去。
纔不到幾個時辰,東宮的人居然也能向着容穆。商辭晝緩緩的看向他:“一蓮在水,已是被孤禁了多年的豔曲,不曾想在容侍君這裏聽到了,孤跟着容侍君,日子真是精彩了不少啊。”
容穆深吸一口氣,從袖口抽出剛纔在樓上摸的帕子,一把捂住了商辭晝的嘴。
“我有罪我僭越一會再審,你現在,給我,好好等太醫過來,你是吐了血不是吐了口水!”
商辭晝臉色實在難看,一陣裹挾着夜風的薄霧吹進亭枝闕,容穆突然就想起了這個地方曾經是這人最愛的樓閣,也許還住着珍藏的心上人。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早不如當年。
容穆心情複雜無比,他輕吸了一口氣,另一隻手又從商辭晝的腰側環過去扶住他,兩人近乎相擁,少年背後指尖綠光點點溢出,一時無人察覺。
“算了我不和病人計較,拍一拍不生氣,等你好了,我給你做你最喜歡藕粉喫,我衝這個可是一把好手。”
商辭晝神色一滯,瞳孔驀地晃動了一瞬。
跪在不遠處的東叔驟然擡起眼睛看向容穆,乾枯手指漸漸收緊,半晌額頭觸地斂住了所有震驚神色。
李隋川將皇駕趕到宮門口的時候,正見大內總管郎喜拿着一件大氅等在那,夜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郎喜一臉焦急模樣,看見李隋川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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