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想開第50章
scriptread2;/script容穆疑惑:“爲何?”
因爲總是會讓他產生一種他們很熟的錯覺。
但商辭晝早已忘了怎麼將心中的真話說出來,只漠然道:“孤是皇帝。”
容穆沉默了幾息,“陛下果真是一塊冷硬的石頭,和這紫垣殿的地磚一樣,捂都捂不熱乎。”
商辭晝看了他一眼,朝殿外道:“郎喜。”
下一瞬,郎喜小心的端着一碗黑濃的湯藥進來。
容穆瞬間睜大了眼睛:“你想幹什麼!”
郎公公苦着臉道:“侍君白日醉酒,這是陛下特意爲侍君準備的醒酒湯,要趁熱喝纔有效果。”
容穆轉頭不可置信的看向商辭晝:“陛下的醒酒湯能不能不要做的和毒藥一樣?!”這是報復吧!
商辭晝冷酷無情:“孤特意囑咐過,務必要讓容侍君長個記性,以顯示君恩厚重。”
容穆深吸了一口氣:“臣今天才幫陛下襬脫了一大把桃花,今後很長一段時間陛下都不會被催婚了!”
郎喜在一邊連聲勸解:“侍君莫要和陛下置氣,這裏面可都是好東西,喝了沒壞處的。”
商辭晝就坐在塌邊,好像要盯着他喝下去一樣。
容穆反覆推拒無果,勉強喝了一口,臉上瞬間變了顏色,他一把推開郎喜,趴在塌邊吐出藥水,乾嘔了幾下。
郎喜也沒料到容穆反應這麼嚴重,一時間站在原地嚇得動都不敢動。
“端下去,換甜湯。”商辭晝突然道。
郎喜這才如蒙大赦,轉身快步離去。
容穆黑髮垂散,臉埋在塌邊看不清楚神情,半晌才擡起了一張發白的臉。
他一個男人,本來不該反應這麼大,容穆眼光朝窗外的碧絳雪看去,無語的閉了閉眼睛。
這暴君給他灌藥,不亞於直接將濃縮的中藥一股腦倒進蓮缸,蓮花喜清水,植物根系又脆弱,再好的補藥都經受不住這樣的濃度,只會起腐蝕本體的效果。
容穆默默躺回塌上,嗆到發紅的眼睛轉了一圈,落在了皇帝的身上。
商辭晝正沉默的看着他,臉上是一如既往的不近人情,只是眼神深深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臣原以爲陛下就算處事極端,但看細節多少也算是個好人。”
商辭晝轉着扳指的手一頓。
容穆在外面轉了一圈爲這暴君喝了酒,回來又被迫喝藥,聲音都比往日虛了幾度,心中也窩了一把無名小火。
他道:“現在看來果真如臣聽說的那樣,陛下心狠手辣,從來聽不進去他人的話,也懶得和我們這些臣下交心,寧願高高在上,陛下如此孤家寡人,就不擔心有朝一日這世上再無一人愛您嗎?”
商辭晝猛地捏緊了手指,眼神深處是波動的危險。
容穆與他四目相視,他心中從始至終都藏着一股子不輸於皇帝的勁兒,兩個人沉默對峙間竟然彷彿出現了同一種銳利的影子。
郎喜在殿外看的冷汗直流,原先還敢勸說容穆,以爲他心智稍有欠缺,現下看着這樣的容穆,卻不知爲何感覺他與自家陛下的氣勢不相上下。
這兩人,分明一人是威儀十足的天子,一人是被迫承寵的侍君啊……郎喜拍了拍腦袋,暗道自己最近真是忙迷糊了。
過了一會,商辭晝才緩緩答非所問道:“你既喝不了苦藥,爲何不早點告知郎喜。”
他語氣輕挑:“哦……倒是孤忘了,侍君每日晨起喝露水,日中準時曬太陽,晚上還要打蚊子搬花,一天比孤這個皇帝還要忙碌,恐怕也不知道自己對苦藥反應如此之大吧?”
容穆心神一緊,眼神不着痕跡往窗外的碧絳雪上看了一眼。
“知道的說侍君悠閒做派,不知道的還以爲侍君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祕密隱疾呢……你說,是與不是?”
容穆知道以皇帝的狗脾氣,一定會想方設法給他嗆回來,但沒想到對方竟然已經想到了這一層。
他是蓮花,本該生在愛蓮的南代國,卻陰差陽錯被送進了養不活蓮花的大商皇宮,這本來就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
若是再被皇帝知道大商排斥的蓮花竟然還化形出了個蓮花精,恐怕等待他的就是一把烈火——
容穆深吸了一口氣,轉了個身決定單方面終結這次對峙。
過了一會,背後那道彷彿快把自己盯穿的眼神才收了回去,緊接着傳來殿門被大力推開的聲音。
容穆睜開眼睛,心中莫名生起了一陣委屈。
生什麼氣,不就是皇帝,當皇帝的還有三個國家呢,他可是這個世界目前僅有的男妖精!
容穆覺得自己得和本體貼一貼,他的大花缸抱起來敦厚老實,纔不像這皇帝一樣奸詐狡猾。
想到這容穆揚聲道:“郎公公——”
郎喜從門外小心露出頭:“侍君有何吩咐?”
容穆悶聲悶氣道:“你把碧絳雪給我搬進來,我要賞花。”
郎公公哎了一聲:“奴婢這就去搬。”
等郎喜將碧絳雪挪進來,容穆也在塌上盤坐了起來,他一手撐着臉頰,臉側肉肉的堆起來了一點,明春恰好也回來了,正在殿外給他熬新的醒酒湯。
郎喜愁眉苦臉的站在一側,暗示道:“侍君,陛下方纔又去前殿了。”
容穆也冷漠的“哦”了一聲,“他去幹嘛了?”
郎喜看了容穆一眼,嘆了口氣道:“怕是又要熬一整天處理國事,陛下向來不喜歡內侍跟隨,奴婢也只能悄悄操心。”
容穆吸着可愛圓潤的碧絳雪,耳朵悄悄聽着郎喜的話。
“侍君有所不知,陛下自從登基,每日早朝都不曾缺席,與朝臣議事也極爲嚴謹,若是出現大的*災情,陛下偶爾還會徹夜趕赴當地,微服私訪直到災事平息,就這麼寒來暑往,從十六歲至今不曾有片刻歇息,方纔有了大商如今冒出頭的盛世氣象。”
容穆慢慢將目光轉向郎喜,看着這位老太監接着道:“其實早在先帝時期,積貧積弱的大商與南代打過一次仗,南代王族極擅箭術,上行下效,包括一些南代將士,都可於百米之外取人性命,那時若不是身爲太子的陛下身先士卒,南代都要打過漢口河了。”
這些都是容穆想知道又沒處查的歷史,他不自覺挺直了腰背,心中那股子無名火也慢慢降了下去。
郎喜:“陛下當時力挽狂瀾反敗爲勝,遏制住了南代國的進攻,先帝大喜,但先帝不喜歡陛下,分功之時,別的沒怎麼出力的皇子都是金銀珠寶香車美妾,唯有陛下,只得了南代國議和時送的一盆花。”
容穆目瞪口呆。
最有功的皇子竟然只得了一盆花?這要是現在的瘋批皇帝,估計送花的人都能被五馬分屍了。
容穆緩緩開口道:“郎公公的意思我已經知道了,無非就是你們陛下幼年時沒有父親疼愛,過的非常慘,是不是?”
郎喜低頭嘆息:“若只是如此就好了。”
“陛下從小沒有生母,又偏是中宮尊貴的嫡皇子,於是養成了一副孤高不下的性子,早些年李少將軍還是陛下的伴讀,那時候的陛下雖也不好相處,但好歹有那麼一絲活泛氣兒在,如今……”
郎喜不敢說如今,容穆卻能猜出來。
如今哪還有什麼活泛氣兒,一個瘋批陰鷙的皇帝,帶的整個皇宮都是如履薄冰。
太陽曬不熱皇宮的琉璃翡翠瓦,也沒人能暖得了君王那顆冰冷的心。
“奴婢不如李少將軍這類伴着陛下長大的人,不知道陛下早年還經歷過什麼事情,但奴婢知道,那一定是極悲痛傷心之事,比沒有父皇母妃疼寵還要刻骨銘心……從古至今非大悲大痛不能成就大徹大悟,只是陛下的大徹大悟,反倒更令人擔憂了……”郎喜說着唉聲嘆氣神態不忍,“侍君莫要講陛下無人愛了,陛下曾經或許是有人愛過的。”
“只是如今,愛陛下的人不知爲何早已經不在了。”
這個時候容穆反倒不知道要如何開口了,畢竟這個地方,怎麼看怎麼都是商辭晝最不願面對的地方。
說什麼都是錯。
突然,商辭晝開口道:“劉東。”
東叔忙上前:“陛下?”
商辭晝看着他:“你在這裏,待了多少年了?”
東叔渾身一震,隨即跪下:“回陛下的話,老奴自陛下出生起,就被皇后娘娘選在了這東宮。”
容穆緩緩將染血的白帕捏緊,知道商辭晝這是想問什麼了。
果不其然。
商辭晝道:“那你該是在這裏待了整整二十三年,這二十三年,孤有一大半的時間都在東宮生活,但爲何,孤卻從不知道這東宮中,竟然有這麼多被先帝列爲禁花的東西出現,就連大門口的燈籠,都明目張膽的掛着金龍逐蓮圖。”
劉東神情逐漸變得蒼白又痛苦,他啞聲道:“回陛下,這都是當年……蓮花尚未在大商死絕的時候,東宮專程請南代的師傅打造的。”
商辭晝緩緩眯起眼睛,聲音又低又冷:“撒謊。”
劉東手臂顫抖了一瞬,不敢直視天顏,“陛下恕罪!”
容穆見狀嘴巴動了動,還未來得及開口,窗外就有一隱衛飛了進來。
來人一身暗色衣裳,抱拳跪地道:“陛下,那人行蹤詭異似有妖術,出了東宮就朝着護國寺方向去了,屬下們一路追到護國寺大門口,但那小沙彌說什麼都不讓屬下們進去,說會叨擾佛門聖地。”
商辭晝閉了閉眼睛,容穆在旁邊十分清晰的聽見他緩緩吸了一口氣。
有的人就是有這樣的本事,他的一舉一動都牽動着周圍人的心情,尤其是在這樣的一個時代,商辭晝就算是聲音大點這些人都要擔心掉腦袋。
更何況是這樣隱而不發,明眼人都知道他心情不妙的狀態。
隱衛小心擡頭:“陛下,可要帶人進去捉拿?”
只見商辭晝眼神虛虛的籠在紅木牀的雕刻上,半晌纔開口道:“不必了。”
容穆驚訝的側過眼睛。
不必了?
就這麼放過了?
這還是商辭晝嗎?
隱衛令行禁止迅速告退,等太醫的間隙,亭枝闕一時之間落針可聞。
就當容穆以爲這件事真就這麼過去的時候,就見商辭晝看過他,又看向始終跪在地上的東叔,冷冷的笑了一聲。
“東叔……”
劉東渾身一顫:“老奴不敢當!”
商辭晝卻繼續道:“好多年沒這麼叫過你了,你和郎喜不同,是我母后爲我安排的家僕,我將你獨自留在這太子府七年之久,你可曾恨我怨我?”
劉東早已老淚縱橫:“陛下,皇宮是天子居所,但這東宮卻是您永遠都可以回來的地方,陛下將老奴留在這裏,就是對老奴的信任。”
商辭晝臉上表情轉瞬陰冷:“孤信任你,那你爲何不給孤說實話呢?”
劉東緊緊咬着牙齒,幾乎感覺到了一股血氣。
商辭晝:“孤今日思來想去,覺着心裏稍有些蹊蹺,是以纔會折返回來,沒想到孤多年不踏進東宮,只進來這麼一次,就發現了一個將東宮當後花園一樣的不明人物,還發現……這麼多年來,你竟然一句都未曾和孤提過,孤當年是如何喜愛這被先帝禁了的蓮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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