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綻放第70天

作者:暮寒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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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criptread2;/script容穆疑惑:“爲何?”

  因爲總是會讓他產生一種他們很熟的錯覺。

  但商辭晝早已忘了怎麼將心中的真話說出來,只漠然道:“孤是皇帝。”

  容穆沉默了幾息,“陛下果真是一塊冷硬的石頭,和這紫垣殿的地磚一樣,捂都捂不熱乎。”

  商辭晝看了他一眼,朝殿外道:“郎喜。”

  下一瞬,郎喜小心的端着一碗黑濃的湯藥進來。

  容穆瞬間睜大了眼睛:“你想幹什麼!”

  郎公公苦着臉道:“侍君白日醉酒,這是陛下特意爲侍君準備的醒酒湯,要趁熱喝纔有效果。”

  容穆轉頭不可置信的看向商辭晝:“陛下的醒酒湯能不能不要做的和毒藥一樣?!”這是報復吧!

  商辭晝冷酷無情:“孤特意囑咐過,務必要讓容侍君長個記性,以顯示君恩厚重。”

  容穆深吸了一口氣:“臣今天才幫陛下襬脫了一大把桃花,今後很長一段時間陛下都不會被催婚了!”

  郎喜在一邊連聲勸解:“侍君莫要和陛下置氣,這裏面可都是好東西,喝了沒壞處的。”

  商辭晝就坐在塌邊,好像要盯着他喝下去一樣。

  容穆反覆推拒無果,勉強喝了一口,臉上瞬間變了顏色,他一把推開郎喜,趴在塌邊吐出藥水,乾嘔了幾下。

  郎喜也沒料到容穆反應這麼嚴重,一時間站在原地嚇得動都不敢動。

  “端下去,換甜湯。”商辭晝突然道。

  郎喜這才如蒙大赦,轉身快步離去。

  容穆黑髮垂散,臉埋在塌邊看不清楚神情,半晌才擡起了一張發白的臉。

  他一個男人,本來不該反應這麼大,容穆眼光朝窗外的碧絳雪看去,無語的閉了閉眼睛。

  這暴君給他灌藥,不亞於直接將濃縮的中藥一股腦倒進蓮缸,蓮花喜清水,植物根系又脆弱,再好的補藥都經受不住這樣的濃度,只會起腐蝕本體的效果。

  容穆默默躺回塌上,嗆到發紅的眼睛轉了一圈,落在了皇帝的身上。

  商辭晝正沉默的看着他,臉上是一如既往的不近人情,只是眼神深深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臣原以爲陛下就算處事極端,但看細節多少也算是個好人。”

  商辭晝轉着扳指的手一頓。

  容穆在外面轉了一圈爲這暴君喝了酒,回來又被迫喝藥,聲音都比往日虛了幾度,心中也窩了一把無名小火。

  他道:“現在看來果真如臣聽說的那樣,陛下心狠手辣,從來聽不進去他人的話,也懶得和我們這些臣下交心,寧願高高在上,陛下如此孤家寡人,就不擔心有朝一日這世上再無一人愛您嗎?”

  商辭晝猛地捏緊了手指,眼神深處是波動的危險。

  容穆與他四目相視,他心中從始至終都藏着一股子不輸於皇帝的勁兒,兩個人沉默對峙間竟然彷彿出現了同一種銳利的影子。

  郎喜在殿外看的冷汗直流,原先還敢勸說容穆,以爲他心智稍有欠缺,現下看着這樣的容穆,卻不知爲何感覺他與自家陛下的氣勢不相上下。

  這兩人,分明一人是威儀十足的天子,一人是被迫承寵的侍君啊……郎喜拍了拍腦袋,暗道自己最近真是忙迷糊了。

  過了一會,商辭晝才緩緩答非所問道:“你既喝不了苦藥,爲何不早點告知郎喜。”

  他語氣輕挑:“哦……倒是孤忘了,侍君每日晨起喝露水,日中準時曬太陽,晚上還要打蚊子搬花,一天比孤這個皇帝還要忙碌,恐怕也不知道自己對苦藥反應如此之大吧?”

  容穆心神一緊,眼神不着痕跡往窗外的碧絳雪上看了一眼。

  “知道的說侍君悠閒做派,不知道的還以爲侍君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祕密隱疾呢……你說,是與不是?”

  容穆知道以皇帝的狗脾氣,一定會想方設法給他嗆回來,但沒想到對方竟然已經想到了這一層。

  他是蓮花,本該生在愛蓮的南代國,卻陰差陽錯被送進了養不活蓮花的大商皇宮,這本來就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

  若是再被皇帝知道大商排斥的蓮花竟然還化形出了個蓮花精,恐怕等待他的就是一把烈火——

  容穆深吸了一口氣,轉了個身決定單方面終結這次對峙。

  過了一會,背後那道彷彿快把自己盯穿的眼神才收了回去,緊接着傳來殿門被大力推開的聲音。

  容穆睜開眼睛,心中莫名生起了一陣委屈。

  生什麼氣,不就是皇帝,當皇帝的還有三個國家呢,他可是這個世界目前僅有的男妖精!

  容穆覺得自己得和本體貼一貼,他的大花缸抱起來敦厚老實,纔不像這皇帝一樣奸詐狡猾。

  想到這容穆揚聲道:“郎公公——”

  郎喜從門外小心露出頭:“侍君有何吩咐?”

  容穆悶聲悶氣道:“你把碧絳雪給我搬進來,我要賞花。”

  郎公公哎了一聲:“奴婢這就去搬。”

  等郎喜將碧絳雪挪進來,容穆也在塌上盤坐了起來,他一手撐着臉頰,臉側肉肉的堆起來了一點,明春恰好也回來了,正在殿外給他熬新的醒酒湯。

  郎喜愁眉苦臉的站在一側,暗示道:“侍君,陛下方纔又去前殿了。”

  容穆也冷漠的“哦”了一聲,“他去幹嘛了?”

  郎喜看了容穆一眼,嘆了口氣道:“怕是又要熬一整天處理國事,陛下向來不喜歡內侍跟隨,奴婢也只能悄悄操心。”

  容穆吸着可愛圓潤的碧絳雪,耳朵悄悄聽着郎喜的話。

  “侍君有所不知,陛下自從登基,每日早朝都不曾缺席,與朝臣議事也極爲嚴謹,若是出現大的*災情,陛下偶爾還會徹夜趕赴當地,微服私訪直到災事平息,就這麼寒來暑往,從十六歲至今不曾有片刻歇息,方纔有了大商如今冒出頭的盛世氣象。”

  容穆慢慢將目光轉向郎喜,看着這位老太監接着道:“其實早在先帝時期,積貧積弱的大商與南代打過一次仗,南代王族極擅箭術,上行下效,包括一些南代將士,都可於百米之外取人性命,那時若不是身爲太子的陛下身先士卒,南代都要打過漢口河了。”

  這些都是容穆想知道又沒處查的歷史,他不自覺挺直了腰背,心中那股子無名火也慢慢降了下去。

  郎喜:“陛下當時力挽狂瀾反敗爲勝,遏制住了南代國的進攻,先帝大喜,但先帝不喜歡陛下,分功之時,別的沒怎麼出力的皇子都是金銀珠寶香車美妾,唯有陛下,只得了南代國議和時送的一盆花。”

  容穆目瞪口呆。

  最有功的皇子竟然只得了一盆花?這要是現在的瘋批皇帝,估計送花的人都能被五馬分屍了。

  容穆緩緩開口道:“郎公公的意思我已經知道了,無非就是你們陛下幼年時沒有父親疼愛,過的非常慘,是不是?”

  郎喜低頭嘆息:“若只是如此就好了。”

  “陛下從小沒有生母,又偏是中宮尊貴的嫡皇子,於是養成了一副孤高不下的性子,早些年李少將軍還是陛下的伴讀,那時候的陛下雖也不好相處,但好歹有那麼一絲活泛氣兒在,如今……”

  郎喜不敢說如今,容穆卻能猜出來。

  如今哪還有什麼活泛氣兒,一個瘋批陰鷙的皇帝,帶的整個皇宮都是如履薄冰。

  太陽曬不熱皇宮的琉璃翡翠瓦,也沒人能暖得了君王那顆冰冷的心。

  “奴婢不如李少將軍這類伴着陛下長大的人,不知道陛下早年還經歷過什麼事情,但奴婢知道,那一定是極悲痛傷心之事,比沒有父皇母妃疼寵還要刻骨銘心……從古至今非大悲大痛不能成就大徹大悟,只是陛下的大徹大悟,反倒更令人擔憂了……”郎喜說着唉聲嘆氣神態不忍,“侍君莫要講陛下無人愛了,陛下曾經或許是有人愛過的。”

  “只是如今,愛陛下的人不知爲何早已經不在了。”

  容穆想到這緊緊皺起眉頭,目光虛虛籠在碧絳雪還未綻放的花苞上。

  護國寺住持一定是知道什麼東西,大和尚爲國爲君,他送這麼一株佛蓮給皇帝,也是想幫助皇帝的吧。

  但是任他們誰都沒有想到,這佛蓮中生了靈智,出了一個離經叛道的容穆。

  容穆猛地打了個激靈。

  那若是自己與暴君太過針鋒相對,本體碧絳雪對暴君的功效豈不是大打折扣……到時候帝王不穩,江山必定會產生動搖。

  這些都是容穆之前從未考慮過的事情,他以爲他給這暴君做事,然後儘可能功成身退,現在看來不止如此,因着一個碧絳雪的二層馬甲,他還得時刻看着點皇帝,以防他瘋裏瘋氣下做出什麼不太理智的事情出來。

  這樣護國寺住持也不會起疑,不會發現碧絳雪中有一個不受控制的人的靈魂。

  這裏的百姓,明春郎喜嚴華凌還有那三個顏色……才能安安穩穩的生活在大商王朝。

  容穆頭痛的點了點太陽穴。

  要與皇帝好好相處,但對方手握生殺大權時常一副近我者死的模樣,最主要的是還不上他這“勾魂奪魄”這一套。

  在皇帝那裏,他容穆至今還都是一個充滿危險來歷不明的人吧。

  容穆擡頭悶下明春遞過來的甜湯,胸口那股莫名鬱氣才順了順。

  爲什麼他一朵嬌花要接這種地獄開局的副本啊!

  少年深吸一口氣,將湯碗“咚”的一聲放在小木桌上,嚇了明春一跳。

  “公子可是又難受了?”

  容穆搖頭,道了句沒事,又朝外面看了看,皇帝還沒回來,就連郎喜都不見了。

  他從塌上下來轉了轉,思來想去對着明春道:“明春,你們陛下……最喜歡什麼東西?或者說,你知不知道他生氣的時候,最愛幹什麼?”

  明春一愣,她只是小小的宮女,還沒有那麼大的權利去過問帝王的事情,但偶爾也聽其他宮殿的姐妹聊起過。明春想了想,告訴容穆:“陛下性情不定,有時面上在笑,有時又沉默寡言,奴婢認識一位在鎏金懸燈樓做守夜宮女的姐姐,她和奴婢說陛下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去那個地方點燈。”

  容穆斂起精緻的眉頭:“點燈?”

  明春嗯了一聲:“陛下喜燈,鎏金懸燈樓裏有各式各樣的花燈,聽說是整個皇宮最漂亮的宮殿。”

  容穆想了想,緩緩開口:“那個燈樓,在什麼位置?”

  碧絳雪一天之內和他分離了兩次,容穆出門前特意和它貼貼了許久,以保證自己在半道不會被突然吸回去。

  只是這一來二去的,天色眼見着變暗了下來。

  等走出紫垣殿的大門,一弦月亮已經在樓角掛了起來。

  容穆沒帶明春,特意找了個黑甲衛,準備在路上順便問問李隋川的事。

  只是黑甲衛訓練有素,任他怎麼試探,只臉色黑紅的打太極,末了實在忍不住道:“侍君若是真想與將軍交朋友,可以求陛下帶你出宮,陛下偶爾會與將軍在城外直道賽馬。”

  容穆算是明白了,不管他想幹什麼事,總歸得先過了皇帝這一關。

  他索性不再問詢,皇帝沒限制他的活動範圍,黑甲衛又帶着他走了一會,夜色中的皇宮古怪陰冷,容穆搓了搓手臂,轉過一個紅色牆角,遠處一座燈火通明的宮殿就闖入了眼睛。

  宮殿的樓呈四角狀,分三層,恢弘精美至極,少年瞳孔微微放大,柔軟的嘴脣不自覺張開些許,半晌才換了一口呼吸。

  這偌大宮闈包括紫垣殿都是冷硬無比,只有這在皇宮一角的鎏金懸燈樓,每一層都在黑夜中亮着溫暖燈火,靜靜悄悄的燃燒着。

  容穆回頭道:“路我認識了,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陛下是不是在裏面。”

  黑甲衛猶豫了一瞬,還是行了個禮轉身走了。

  容穆這才抄着袖口,晃晃悠悠的往燈樓走去。皇帝喜愛的地方,不論什麼時候都有內侍看護,容穆不想與那些內侍再費口舌,等走近的時候乾脆試着隱了隱身形。

  這是他從碧絳雪中出來第一次使用精怪的力量,殿門口的小內侍打着瞌睡,宮燈中的燈苗閃動了一瞬,後又恢復平靜。

  容穆想着在這裏找一圈,要是皇帝沒在這裏他再去前殿看看。

  不過明春那傻丫頭像是有幾分運氣在身上,容穆纔剛進樓,還沒來得及感嘆這佈置精妙,就見萬千閃爍燈火中,一個男人長髮散下,背對着他坐在一個桌臺前。

  桌臺上放着細竹節,彩紙,還有各色油彩,容穆見那人指節翻動,對着一桌子廉價的小玩意,像是對着國家大事的奏摺一般謹慎。

  他默了默,靜步上前,看着皇帝將竹節用薄膠黏起,附上彩紙,後又擡手,用一截細細狼毫蘸上參了金粉的墨,在那精緻花燈上寫下了兩個力透紙背的小字。

  容穆看的入了神,不自覺喃喃唸了出來:“辭……晝?”

  修長指節瞬間失了力道,一個“晝”字,硬生生拉出去了三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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