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枯枯第92天
scriptread2;/script容穆:“是,臣知道,但臣不是擅闖,陛下說過這後宮隨臣走動,鎏金懸燈樓應該也算是後宮的一部分吧?”
商辭晝冷聲:“不知死活。”
容穆皺眉:“陛下就不能好好和人說話。”
“孤不會,容侍君莫不是還要教孤如何說話?讓孤好好說話的人,全都死絕了。”
容穆假裝害怕的點了點頭,往前走了兩步,乾脆在皇帝身邊坐了下來。
“容穆。”
容穆垂眸拿起一節竹竿:“在呢。”
商辭晝看着自己被擠下半張*的腿,神色危險道:“你是不是以爲孤真的不敢拿你怎麼樣?”
容穆笑了一聲:“那陛下多習慣習慣臣,沒了我,估計也沒什麼人敢接這得罪百官的活兒,臣還沒有同陛下計較擔了罵名的事呢。”
少年滿身平靜,摻雜着淡淡蓮香,商辭晝緩緩沉下心,“怎麼找到這兒來的?”
“問了明春,再求侍衛大哥帶了個路。”
商辭晝長長的“哦”了一聲,“孤的人倒是被容侍君收買了個齊全。”
容穆放下手中的東西,轉頭看着他道:“臣沒有收買任何人,世上無難事只怕有真心,臣只是習慣對人好,這皇宮人情淡薄,大家得到一點都感恩戴德,所以都照顧着臣。”
商辭晝驀地笑了一聲:“你?你對人好?”他話鋒驟然一轉,冷道:“那侍君自己算算,你和孤吵了幾次了?莫不是侍君眼中只有他人,倒不將孤這個皇帝放進眼睛裏了?”
容穆頓了一瞬,只道:“那陛下對臣好嗎?”
商辭晝看着他。
容穆道:“陛下於我,皆是利用,臣日日提心吊膽生怕惹了陛下盛怒,所以纔不親近陛下。今日也是,臣替陛下喝酒應酬,回來陛下卻不管不顧的給臣灌苦藥,臣心中鬱悶,所以惹了陛下。”
商辭晝壓下嘴角:“容侍君倒還有理了?”
容穆笑了一聲,聲音清朗:“陛下恕罪。陛下對臣好一點,臣也就對陛下好,我們之間的關係各自心知肚明,只盼陛下萬歲無憂,守着江山安然無恙,到時候臣也算是功成身退。”
皇帝面上表情驟然全部消失,容穆以爲自己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皇帝總該知道他沒有壞意只想哄他高興一點,沒想到下一刻,脖頸處就按上來了一隻大手。
容穆後背咚的一聲撞在桌角上,疼的他咬緊了牙根。
……這瘋子又怎麼了?!
商辭晝面上是容穆從未見過的麻木陰沉,嘴角的笑意也全都消失不見,他緩緩湊近,低啞着聲線道:“你是不是也覺得孤瘋的厲害……容穆,你自己都還是一團迷霧,孤直到現在還沒殺你,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但你若是一直踩着孤的底線,難保孤失去耐心,要了卿卿性命。”
容穆臉色有些窒息的漲紅,這暴君氣性上來就愛掐人脖子,他此刻要還是本體,絕對得被辣手摧花了!
他擡手,扣住皇帝的指節,聲音細微道:“……陛下。”
商辭晝不爲所動,眼神像是壓抑的深淵旋渦。
容穆右手在旁邊掙扎了一下,突然抓到了一把彩紙,福至心靈間仰頭開口道:“辭晝——”
商辭晝渾身一滯。
容穆艱難試着轉移話題道:“商……辭晝,是陛下的名諱嗎?”
脖頸上的手緩緩鬆開,容穆背後發疼喉嚨也*辣,心道自己在這大商皇宮真是遭了大罪。
“你放肆。”
容穆深吸一口氣:“臣放肆也不是這一回了,所以……這真的是陛下名諱?”
商辭晝冷着一張臉,漠然的看着容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氣氛稍有所緩和,容穆悄然鬆了一口氣:“很好聽。”
商辭晝不語,眉峯稍稍動了一瞬。
容穆眼神認真誇讚道:“臣覺得很好聽……陛下現下冷靜下來了嗎?”
“……臣毀了陛下的花燈,又惹了陛下不快,今日必定是要與陛下賠罪的。方纔說的那些話,也並不全部是要陛下投身於國家大事,那是公心,陛下收留臣還給臣溫露水喝,於臣私心而言,只想陛下在臣的陪伴下能夠稍微鬆快那麼一點,那臣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商辭晝看了容穆半晌,才緩緩開口:“容侍君果真是個妙人。”
容穆前後都在痛,還要職業假笑:“陛下謬讚,陛下在這等一等,臣這就賠陛下一個花燈。”
……狗脾氣難哄的要命!
容穆心裏狠狠記下一筆,輕輕咳了一聲清嗓子,手又在背後揉了揉,才伏身於桌案上,拿起工具開始鼓搗。
少年長髮散於背後,獨特的銀鈴發繩隨着他的呼吸動作發出輕微聲響,這鎏金懸燈樓,自建起就無人進來過,這裏的每一層,每一盞燈,都是商辭晝心煩意亂時親手製作。
花燈各色各樣,安安靜靜的被置身於小隔間當中,其中每一個花燈角落,都標註着商辭晝的姓名。
宮中人人皆知這裏是他的地方,從來沒有人敢進來過,更遑論替他做燈。
商辭晝腦海中迴盪着容穆喊他名字的模樣,眼底是深埋的不解。
是碧絳雪的功效嗎?
那一瞬間,他的腦海比任何時刻都要清晰,彷彿有一道聲音在告誡他不要衝動,不要隨便弄傷手底下的人。
皇帝喜好黑色玄衣,在夜色中更顯得尤其莫測,容穆時不時看他一眼,以防他突然又發難。
但直到他磕磕絆絆將花燈粘好,又在下角描描畫畫半天,對方還是那一副神遊的姿勢。
容穆默默爲這瘋批皇帝嘆了一口氣,舉起手上被重新制作好的花燈,像塞花一樣的塞給商辭晝。
“陛下看看,還滿不滿意?以往陛下都是一個人在這裏,心情不好怎麼能做出漂亮的花燈呢?經常自己待着,會更不開心的。”
商辭晝隨手接過,眼神在那拉長毀了的一筆看去,只見其上被彆彆扭扭加了個小點,其下又加了筆畫,在以往孤孤單單的兩個字後,墜了個笨拙幼稚的“容穆”,還畫注了一朵小蓮花。
“寫的真難看。”
容穆默唸三遍“這是皇帝”,才放下狼毫道:“陛下若是不喜歡,那還我便是。”
說着他伸手去拿,卻被皇帝閃了一道,直直撲在了對方寬闊的胸口。
兩個人的重量壓下,商辭晝擰眉伸出一隻手撐住,容穆手忙腳亂的在上面找着力點,他身量纖瘦,商辭晝只動了另一隻手就將他按住了。
自互相認識,他們從未如此靠近過。
滿樓的花燈縈繞在瞳孔中,容穆那張俊俏靈動的臉也被收了進來,少年眼神驚慌又明豔真摯,商辭晝試着不用陰謀詭計去猜測這人,突然就有些明白了容穆來這裏的真正意圖。
這個笨得要死的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小東西,摸黑走了那麼長一段路,又磨磨唧唧說了那些廢話,不是在教他做事或討好獻寵。
而是好像只是單純的,爲了要來讓他高興。
這些東西若是沒有商辭晝屬意,誰敢當着太子殿下的面做這些精細活兒。
容穆心念急轉,所以商辭晝這樣喜歡蓮花,爲何在雨夜見他的第一面,對着碧絳雪露出那樣的可怖神情。
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最是能夠看出真實狀態,容穆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那個時候的暴君一定是對碧絳雪無感甚至可能還在想着怎麼利用的……
那這麼些年來,商辭晝從專門建造一個亭枝闕,到皇宮那副神鬼不近的狗樣子,到底都經歷了一些什麼事情?
容穆心裏突然咯噔一下。
這皇帝……該不會是忘了自己小時候喜歡蓮花了吧?
不是沒有可能,隨着年齡的增長,很多人都會忘掉自己曾經最喜歡的東西,並棄之如敝履。
容穆想着事兒慢慢摸到了窗前,站在了東叔剛纔站過的位置上。亭枝闕不愧是東宮觀景位置最好的地方,站在這兒,可以清晰的看見整個玉湖,還有玉湖邊的假山花園。
容穆莫名覺得這景有些熟悉,細長的指尖輕輕敲了敲窗櫞。
不,不會。
按照商辭晝的脾性,和這個人敏銳的心思,不可能會忘記自己曾經這麼喜歡過一個事物。
除非……他根本沒有這段經歷的記憶。
他忘了怎樣去喜歡一朵已經被先帝批爲“妖花”的東西。
容穆深吸了一口氣。
沒想到這暴君還真的腦子有病。
這麼多年來,他但凡回來看看,都知道自己曾經有這麼一段經歷,或許想不起來,但最起碼能潛意識對蓮花和氣一點吧。
但看東叔那個樣子,這太子府自從失去了它的主人,就再也沒被開啓過,就像是商辭晝殺了最後一批人後,親手鎖了這裏的一切陳年舊事,不管是府邸還是記憶。
容穆輕嘆了一口氣,方纔停在他指尖的蜻蜓又湊了上來,這次直接落在了他的頭頂上。
容穆往上吹了吹,這小東西還是賴着不走,他往上看了看也不管了。
“如果商辭晝能想起自己曾經愛過蓮花……”那麼他的處境就會好很多。
可惜沒有如果。
一個人能將自己曾經癡迷的事物忘的這麼一乾二淨,肯定是用了不同尋常的手段,要麼是被迫,要麼是主動。
總之不論是哪一種,都絕對是讓商辭晝感到十足不舒服的。
只有走到絕境,不得不再向前,纔會選擇遺忘過去,捏造出一個全新的自己。
“郎喜說的大徹大悟,該不會就是這件事吧?”玉湖的夜風迎面吹來,容穆呼出一口氣,瞧着不遠處湖上的薄霧自言自語道,“住在亭枝闕的小公子?這問題大了。”
皇帝三貞九烈,半點感情都不會談,只會簡單粗-暴找替身抵擋桃花。
那若是曾經在這裏的人,就是商辭晝的真愛呢……
scriptapp2;/script
(。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