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漂亮是漂亮，只是少了幾分獨屬於孩子的天真。
穿着皮草的莊文雅站在樹下，蹙眉道：“陳道長，我承諾給你的條件決不食言，只要你幫我，等我發達了，我給你一百萬！”
這個年代大部分人的工資一個月才一兩百，一百萬簡直是天大的數字了，莊文雅有後世思維，知道葉崇俊會身家上百億，要是能做葉崇俊的幹閨女，一百萬算的了什麼？
“等我做了葉崇俊的乾女兒，我會幫你說好話，讓他給你塑金身，讓你受衆人膜拜……”
陳道長正要說話，忽而餘光瞄到草叢中的紅色身影，小姑娘絲毫沒有偷看被捉住的羞窘，她脣角微勾，手裏把玩着一串小孩玩兒的塑料珠子，一粒粒撥着，明明是笑着的，眼裏卻冷冰冰的，不帶絲毫溫度，叫陳道長看得渾身發抖。
這小孩好嚇人！
媽媽，我要回家！
陳道長毫不懷疑，他要是敢應下，以後遭殃的少不了他！
這怎麼可以！他纔不要跟這麼可怕的人作對，是煤老闆的錢不香，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夠美妙？他怎麼能爲了莊文雅得罪簡綏綏心機這麼深沉的人。
乾枯的灌木叢根本不擋風，簡綏綏覺得有些冷，莊文雅這點手段實在有些過時，她在孤兒院時都不用這麼低端的。實在聽的無聊，她小肉手豎起，懶懶打了個哈欠，轉身走了。
陳道長嘆息一聲，女人真可怕，有心機的女人更可怕，一個才五歲卻如此有心機的女人最可怕，莊文雅自以爲窺測了先機，可這世上窺測先機的人難道就只她一個？
葉家飯桌上，柯靜給三個兒子分別夾了魚肉，葉笑宇胡亂吃了幾口，便馬不停蹄地往外跑，他這幾天忙於功課，好久沒見到簡綏綏了，還怪想的，也不知道簡綏綏有沒有想他。
葉笑宇剛走到簡家門口，便撞見了從屋裏出來的簡綏綏，她穿一身紅色連帽棉服，頭上扎着兩個小揪揪，走路時小揪揪一搖一晃，着實可愛。
葉笑宇那顆心瞬間落了地。
對，就是這種感覺，看一眼都想原地打滾，發出土撥鼠尖叫，恨不得學孫悟空翻上幾萬個跟頭！
他長這麼大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可每次看到綏綏妹妹，他就恨不得爲綏綏妹妹摘月亮。
“笑宇哥哥！”
簡綏綏蹦蹦跳跳地衝過去，歡喜地抱住葉笑宇的大腿，揚起粉嫩的小臉蛋，激動道：“笑宇哥哥你終於想起我來了？”
葉笑宇一愣，自己迫不及待想見的人也迫不及待想見他，怎麼就這麼甜呢。
空氣中不停冒着粉紅泡泡，葉笑宇笑得得意：“哼！小壞蛋，哥哥不找你你就不去找哥哥嗎？”
“哥哥，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在家，不敢隨便打擾你。”
妹妹小心翼翼的眼神讓他心頭一軟，是啊，他怎麼能指望簡綏綏去找他？從簡家到葉家雖然不算遠，可對於一個五歲小孩來說，這段路卻並不容易走，她這麼個小不點，讓人疼都疼不過來，怎麼能讓她走這麼遠的路？出事了怎麼辦？
葉笑宇長這麼大第一次爲別人考慮，“那以後哥哥會經常來找你，對了，你手裏拿的是什麼？”
簡綏綏一愣，這是她親自下廚做的蛋包飯，給裴寒送溫暖用的，爲了讓裴寒心軟，做飯時故意燙紅了手，還在臉上擦了鍋底灰，準備去賣慘收割小反派，誰知道會遇到葉笑宇。
“是我送給笑宇哥哥的飯啊。”
葉笑宇眼睛一亮，“送給我的？”
“對呀，是綏綏特地爲笑宇哥哥做的，上次笑宇哥哥送綏綏巧克力，綏綏也想送哥哥禮物，但綏綏沒有錢，就讓媽媽教我，給笑宇哥哥做了飯。”
簡綏綏聲音溫軟，模樣乖巧，這副疼人的小樣子讓葉笑宇脣角翹得更高了。
“是什麼飯？快打開讓我看看！”
簡綏綏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掰開手裏的金屬飯盒，羞澀地擡起飯盒，讓葉笑宇看清裏面的東西。
葉笑宇愣了片刻，“這是什麼？”
金黃色的蛋皮包裹着紅色的米飯，靠近時能聞到夾雜着雞蛋味的飯香。
簡綏綏甜甜一笑，聲音軟糯：“哥哥，這是蛋包飯，你知道爲什麼我要送給你蛋包飯嗎？”
葉笑宇第一次見到蛋包飯，難掩激動，滿是期待地看向簡綏綏。
簡綏綏笑眼如滿月，又甜又萌，“哥哥你看，蛋包飯跟別的食物有什麼區別呢？”
葉笑宇認真觀察了一會，沉吟：“蛋皮緊緊包裹住飯。”
“對！”簡綏綏比了個“賓果”的手勢，小眼睛亮閃閃的，“哥哥說對了，蛋包飯跟其他食物不一樣，蛋皮緊緊包裹住米飯粒，米飯粒也喜歡被它環抱，這就像笑宇哥哥和我啊，笑宇哥哥保護綏綏對綏綏好，綏綏也崇拜哥哥依賴哥哥，我們的關係就和蛋包飯一樣呀！綏綏沒有錢買貴重的禮物給哥哥，就只能做一份平平無奇的蛋包飯，代表我的心意。”
心頭忽而涌動着難言的情感，葉笑宇微微更咽，他跟在葉崇俊後面喫過不少山珍海味，單說起來，蛋皮和飯炒飯這樣的組合，再美味也吸引不了他，可這蛋包飯是綏綏親手做的。
綏綏說這蛋包飯就像他們的關係。
他原以爲自己只是單方面中了妹妹的毒，不曾想妹妹也一樣喜歡自己，她心裏有他。
“妹妹……”他接過蛋包飯，無意中碰到了簡綏綏的手，卻聽她“嘶”的一聲，眼神閃躲地縮回手指，葉笑宇眉頭緊蹙，放下蛋包飯，“你手怎麼了？”
簡綏綏搖搖頭，要哭了，“哥哥別管我了，我沒事的。”
“沒事？你那是沒事的樣子嗎？是不是又被人欺負了？”葉笑宇猛地抓過簡綏綏的手，卻見原本白嫩的小手被燙得紅彤彤的，他哪裏還有不明白的？
心像被門擠了一下，酸澀難耐，從小到大，對他好的人很多，可除了家人，就連親戚對他的好也都是帶有眸中目的性的，從沒有人這樣全心全意地爲他付出。
葉笑宇低頭，掩飾一般，默不吭聲地大口大口喫着蛋包飯。
簡綏綏笑着拍他的背，“笑宇哥哥慢點喫哦，別噎着了。”
葉笑宇頭埋得更低，飯喫得更快了。
喫完飯葉笑宇主動洗了飯盒，這是他第一次做家務，浪費了一大堆洗潔劑，卻終於把飯盒洗乾淨了，他知道他不會照顧人，做的也不太好，可他會努力，他總不能看着妹妹手受傷了還要洗碗。
飯後他在簡家轉了一圈，意外發現簡家竟然還住着瓦房，要知道葉家早在多年前就住樓房了，他從小就在這種環境中長大，雖然知道農村窮人很多，卻沒想到簡綏綏家的條件也這麼差。
是什麼給他的錯覺呢？對呢，妹妹可愛又懂事，乖巧而有教養，雖然身上的衣服已經十分破舊，卻總是洗的乾乾淨淨，不像窮苦人家的孩子。
沒想到妹妹每天都住在這樣的房子裏。
這怎麼可以呢？妹妹應該住城堡纔對！
“綏綏，你家房子好破哦。”
簡綏綏：“……”
富二代，你能不能含蓄點？
她無奈地笑笑，“哥哥，我們家不破的！”
“這還不破呀？”葉笑宇到底還小，有一說一，這瓦房裏什麼裝修都沒有，實在算不上精緻。
簡綏綏很認真地點頭，拉着他參觀了一圈，才笑說：“哥哥，愛是天底下最大的財富，在我們家，爸爸媽媽愛我，哥哥愛我，而我也愛他們，我們家有很多愛，用不完的那些愛，所以我不覺得我家破。”
葉笑宇明白她的意思，臉紅地低下頭，羞愧道：“對不起綏綏，哥哥不是故意這樣說的，只是你在哥哥心中是個天真無邪的小公主，公主都應該住城堡纔對！”
要是他有錢，他一定要給妹妹買最好的房子，最漂亮的衣服，養最酷的寵物看門，嗯，爲了不讓人欺負妹妹，他最好給妹妹買一隻兇惡的大老虎，替妹妹看家！
簡綏綏笑着搖頭，食指還在空中晃了幾下，“不，哥哥你錯了，公主不是因爲有城堡才叫公主的，真正的公主就算沒有城堡也是公主！”
葉笑宇好像聽懂了，妹妹說的對，哪怕她住在簡陋的瓦房裏，也依舊是個公主。
簡綏綏之所以給裴寒做蛋包飯，是因爲今天是裴寒的生日。
書裏有個細節，所有人忙着過聖誕節，裴寒卻一個人孤零零地熬過一年中最難熬的日子。
對他來說，生日是最難熬的日子。
今天正是聖誕節，簡綏綏昨晚看日曆時纔想起來這一茬，她沒錢給他買生日蛋糕，卻想給他一個難忘的生日，想了許久纔想到要做蛋包飯，誰知半路殺出個葉笑宇，無奈之下只能把蛋包飯給了葉笑宇。
現在蛋包飯沒了，她該怎麼給裴寒過生日？
簡綏綏絞盡腦汁，小臉上滿是苦惱，忽而她眼前一亮，跑去屋裏翻箱倒櫃找了好久，找到自己要的東西，她一蹦一跳地往裴寒家跑去。
大蘑菇正坐在門口曬太陽。
簡綏綏笑着坐在她身邊，“大蘑菇，今天是裴寒的生日。”
大蘑菇疑惑地看看她，滿臉不解。
“裴寒，是你的兒子，你能不能跟他說一句生日快樂？”
大蘑菇歪着頭努力思考，裴寒？這名字聽起來有些耳熟，可兒子又是什麼東西呢？
簡綏綏不管她能不能聽懂，軟聲教她，“今天是裴寒的生日，生日的時候我們每個人都希望得到別人的祝福，你是他媽媽，你要是對他說生日快樂，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大蘑菇眼中滿是迷茫，依舊無辜地看她。
簡綏綏並不氣餒，對着她的眼，讓她看清自己的嘴型，“生！日！快！樂！很簡單的。”
她眨眨眼也不知道聽懂了沒。
冬日冷清的日光穿過樹枝，只留下一叢樹影，裴寒從樹下走來，他身材單薄，好像風一吹就會摔倒，簡綏綏吸了吸鼻子，站起來，激動地跑向他，“裴寒哥哥！”
裴寒佈滿寒意的眼眸陡然變得柔和，面上卻不顯，聲音冷冰冰的：“你來幹什麼？”
簡綏綏絲毫不在意他的冰冷，今天他就是對她再不好她都不會生氣，畢竟壽星公最大啦！
“裴寒哥哥，我想請你幫個忙！”
裴寒眉頭緊蹙，不悅道：“什麼忙？”
簡綏綏羞澀一笑，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紅通通的蘋果，又變戲法似的，摸出一截白色的蠟燭出來，在裴寒愈發不解的目光中，悄咪咪拿出火柴盒，嗤的一聲點燃。
蘋果放在地上，蠟燭擺在蘋果前面，裴寒望着那蠟燭和蘋果，怎麼都覺得這是祭祀纔會用到的東西。
他有些不耐：“你到底想幹什麼？”
簡綏綏眼睛亮晶晶的，指着蠟燭甜甜一笑：“哥哥，許願，然後吹蠟燭！”
裴寒眼中閃過一絲迷茫，過了會，忽然想到什麼，驚訝地看她，是他想的那樣嗎？她是想給他過生日？
不，怎麼可能有人記得他的生日！
他從小跟着精神病媽媽，活得還不如一條狗。
每年過生日時他也曾滿懷期待，希望有一個人能記得自己的生日，會在生日這一天給他送一份禮物，不用太好，一句祝福，一塊糖果，一包餅乾，哪怕是一塊硬邦邦的石頭他也會視若珍寶。
可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願望卻從沒實現過，沒有人記得他的生日，一個也沒有。
現在，不僅有人記得他的生日，還讓他許願，吹蠟燭。
原來，被人惦記的感覺這樣好。
原來，他也可以和其他小孩一樣度過難忘的一天。
冰雪消融，冷冽的眉眼瞬間變得柔和，他眸光閃動，胸口有種陌生的情緒閃過。
彌足珍貴的溫暖讓他貪戀。
簡綏綏像是看不出他的心理變化，只歪着頭笑，“哥哥，許願吧！記得要閉上眼睛哦！”
裴寒於是閉上眼睛。
“好了嗎？哥哥，現在可以吹蠟燭了!”
裴寒於是吹滅了蠟燭。
“太棒了，哥哥！”簡綏綏拿起蘋果跑進院子裏用水洗乾淨才遞給裴寒，裴寒蹙眉看向她通紅的手指，“你手怎麼了？”
“沒事啦……”
“不許撒謊！”
簡綏綏吸吸鼻子，“人家本來想給你下一碗麪的，可是我不太會，就被燙到了。”
裴寒眉頭緊緊蹙起，眼神卻前所未有的柔和，他哪裏會在意這碗麪？在他心裏，他早就嘗過了面的滋味。
“以後不許這麼傻，你還小不能下廚。”
“知道了，”她委屈地吸吸鼻子，“哥哥，你知道嗎？今天是聖誕節，聖誕節的前一天是平安夜，大家會在平安夜喫一個蘋果，所以，綏綏送給哥哥一個蘋果，希望哥哥喫完以後，這一年都平平安安的呦。”
稚嫩天真的話語傳入裴寒耳朵，他看向手中那紅通通的蘋果，出神許久。
作爲生日禮物的蘋果是什麼滋味？
裴寒低頭咬了一口，蘋果很澀，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甜，奇怪的是心是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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