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蘇南星此刻的臉可謂只能用精彩紛呈來形容了。
“叔父，飯可以亂喫，話可不能亂說啊。”蘇南星扶額嘆息，就算是心狠手辣，開膛破肚的賀玄蔘她尚且都能想象得出來。
可這兩個形容詞，怎麼看都和賀玄蔘搭不上邊啊。
賀青風兩人也忙着點頭，這太過於驚悚了，塢主居然也會哭鼻子！？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賀遊手握拳抵住下巴，忍俊不禁，調整好坐姿之後巡視了衆人一番振振有詞道：“賀小子小時候身體弱，經常着涼受累都會生病，所以很多同齡人都不願意帶他玩。”
幾人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賀玄蔘身子弱向來不是個祕密，即便是現在也同樣如此。雖然蘇南星知道他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樣儒雅，也不像外人看來的那樣弱。
經過前幾次的意外也清楚，賀玄蔘身體上的毛病確實給他帶來了不少困擾。
“嗯嗯，但是塢主從來沒在我們面前抱怨過什麼。”賀青風嘿嘿直笑，顯然已經把他當作自己學習的榜樣了。
賀青源也連連點頭附和。
蘇南星眼眸帶笑，也是有些佩服賀玄蔘居然能有那麼大的魅力，她舒展了下身體很是感興趣，“然後呢。”
賀遊沉思了片刻似乎陷入久遠的回憶中，緩緩開口，“沒人玩，他就自己一個人躲在被子裏偷哭，卻不知道整個院子其實都響徹了他的哭聲。我們也不敢去安慰他就想往後多陪陪他不叫他孤單”他語氣中有些淡淡的憂傷。
當年大哥大嫂太忙了沒時間顧及他，他又聽話的很，從來不說這些，只能自己憋着。
“誰知道這孩子小時候就比誰都精明，竟然把身子弱當成了一項武器，當時幾家孩子走的近他瞅準了葉知文的心軟。先是暗戳戳的表明大家都討厭他，後又一聲聲哥哥的叫着，兩人竟成了最好的夥伴。”
蘇南星愣住了，她沒想到一向陰翳好強的賀玄蔘居然也有這麼讓人意外的一面。一想到一個慘兮兮的奶糰子一邊哭一邊思考如何找朋友，她就覺得可愛到爆。
她支起一條腿胳膊搭在膝蓋上，輕輕地搖晃着身體忍不住好奇，“還有呢。”
“還有啊”賀遊輕聲重複着，擡頭望向幽藍的天空，大哥大嫂此刻也在看着賀小子嗎？
“那段時間，大哥大嫂不知道爲什麼變得異常忙碌起來，就連一向對賀小子寵愛有加得大嫂都很少關心他了。我記得有一天他委屈巴巴得跑過來告訴我，自己的手上破了個大口子，可孃親卻一直沒發現。其實那時候我也挺埋怨他們的，但也只能徒勞的安慰着他。可漸漸的，圍繞着他的閒言碎語越來越多，說大哥大嫂感情不和，都想要拋棄他，還有的說是他品性頑劣，纔不要他的。”
“不是的！”蘇南星忽然喊出聲，被打斷得賀遊愣了一下，有些詫異得看着她。
蘇南星這才意識到自己剛纔太過激動了，她後知後覺得低下頭，心中卻異常的堵塞，喉嚨間也像是有塊硬物塞在那裏，將所有的情緒都強行停滯於此，無處發泄。
這時她忽然希望自己爲什麼不早些來到這裏，告訴小小的賀玄蔘他的爹孃並不是不愛他。他們只是真的被絆住了腳，他們在所有人之前察覺到了浩劫，並做出了犧牲自己的覺悟，他們是英雄。
賀遊自嘲的笑了，是啊，哪有父母會不愛自己的孩子呢？只恨當初是他也沒能理解大哥，他們的最後一面居然依舊是爭吵。他藏在衣袖下的雙手緊握，無論如何他都要查出大哥大嫂究竟是怎麼死的。
“大嫂生肖巳蛇，她自己沒辦法陪在賀小子身邊就做了個蛇模樣的枕頭來。只是她向來不善女紅，做出來的東西着實有些粗糙，再加上那小子對蛇又是害怕的緊，死活也不願意要。”說到這裏，賀遊的嘴邊勾起一抹癡笑，是個時候賀玄蔘還是個一害怕就會躲在自己身後的毛孩子，現在竟也那麼大了。
他接着說道：“再之後就傳來了大哥大嫂的消息，然後我就發現那蛇形枕頭被他拿走了，天天抱着才睡得着。我再看到的時候，那枕頭上有那麼多的淚痕。”
他雙手比劃着，似乎是在告訴他們那痕跡是多麼得大。比着比着，這的手就停在了那兒，悄然無聲。
而蘇南星此刻的心思卻全落在了那個枕頭上，那日被她無情的塞到衣櫃最裏面的東西，此刻卻不可控得涌現在眼前。她覺得眼睛有些發澀，她沒法想象那被賀遊一句話帶過的過程，對小小的賀玄蔘是怎麼的衝擊，一個五歲的孩子，一邊聽着惡毒得猜疑故作輕鬆，一邊又要承受父母雙亡的悲愴。
她無法想象那是怎麼樣的絕望，也沒法想象那個枕頭對賀玄蔘來說是怎樣的意義。
“嗚嗚哇！”
忽然一道哭聲打破了片刻的寧靜，先是低聲得嗚咽，之後像是再也控制不住了似的放聲大哭。
蘇南星被嚇了一跳詫異地擡頭，發現明顯聽呆了的賀青風顫抖着嘴脣，捏着手想要平復心情卻怎麼也控制不住，一張臉被憋得通紅。賀青源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手忙腳亂地又是給他順着背，又是給他擦眼淚，慌亂地看向她求助。
周圍人的目光也被他這忽如其來的一下給搞蒙了，皆面帶疑惑的看了過來。
蘇南星捏了捏快要爆炸的眉心，無奈的挪了過去一下一下得拍着他的後背，“行了行了，我還沒哭呢，你倒是先哭上了。”這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是你男人呢。
“塢主，塢主太慘了啊！”賀青風的眼淚就像不要錢似的嘩嘩直掉，胸膛隨着急促的呼吸一抽一抽得。看得蘇南星膽顫心驚，真怕他一下子沒緩過來把自己抽死過去。
講真的這孩子的共情能力也太強了些吧，她現在反而有些擔心要是自己真的一走了之了，賀青風會不會也暈過去。
“這些事都過去了，再說了他現在身邊不是有我了嗎？你就放一百個心吧，我是不會讓他再慘下去的。”蘇南星只能竭盡全力的去安慰他，可說這話的時候還是有些心虛。說到底，她也是要離開了的，又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呢。
不知道她的離開，是不是也會讓賀玄蔘有所觸動呢？蘇南星忍不住去想。
賀遊也沒想到自己的一番話居然會引起這麼大的反應，看着眼前的這一幕他竟逐漸展露出由衷的笑意。
“對啊，有你們在他身邊我也能放心離開了。”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低沉，但還是被他們聽見了，蘇南星皺着眉頭看向他彷彿是在質問，“叔父不準備留下？”
其他兩人也是一愣，賀青風哭了一半戛然而止，不可置信的望着賀遊連哭都忘記了，“您，您爲什麼要走。”
“對呀，您在這裏塢主也很開心啊。”
賀遊苦笑着，“我現在回來不是時候，被別有用心得人看了去會落下口舌。”
蘇南星盯着他，心中憋着一股氣無處發泄，若是說賀遊的到來讓賀玄蔘重拾親情，那賀遊的離去又算什麼？
“管別人做什麼，我看誰敢說，小心他的嘴。”
賀遊只是笑笑，沒再說話。
蘇南星窩着得一團火直到回去也沒能消散，她憤恨地揪出塞到最裏面的蛇形抱枕怨恨地瞪了一眼後，泄憤地扔到牀上。片刻後又彆扭的抓了過來左右翻看，鬼使神差地湊近鼻子嗅了嗅。
哭了那麼多次，居然一點味道也沒有，還香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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