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高晏輕笑:“趙小姐果真是識貨的,這是三品茶莊的茉莉雪毫,清雅柔和,這種天氣來喝正好。”
趙敏儀又抿了一口,見她實在歡喜,高晏又擡手爲她斟了一盞,狀似無意道:“趙小姐若是喜歡,拿走兩盒也無妨,左右司淵也不喜歡,我一個人也喝不完。”
趙敏儀果然神色一僵,目光中閃過一絲不自然,雖一閃而逝,但對於一直在暗中觀察趙敏儀神色的高晏來說,這點細節還是被她捕捉到了。趙敏儀放下茶杯後,拇指又下意識沿杯沿摩挲了一段,面上依舊是笑着的:“那我可要謝過夫人了。”
“你說這茉莉雪毫分明是人間瓊漿,他卻不屑一顧,當真是我倆的口味大相徑庭了。”高晏看起來似乎很是懊惱。
高晏朝趙敏儀眨了眨眼,並不等趙敏儀接話,又繼續道:“趙小姐,您是在星際聯盟留過學的,見多識廣品味也高,不如替我挑挑哪種香適合司淵?”
說着擡手示意侍女將托盤呈上,托盤上是數十隻盛滿液體的玻璃細瓶。“這些都是小樣。”高晏說着從中取了一支出來,“我比較屬意這支星海,趙小姐呢?”
趙敏儀傾身上前,一一嗅過後也指了高晏手上的這支小樣,“夫人可別怪我嘴利,司大人平日瞧着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這香輕聞清涼微辛,最是適合他。”
說完還“咯咯”笑了兩聲,目光朝高晏輕輕一碰,又收了回去。
一副俏皮模樣,摩登女郎骨子裏愛玩性子展示得淋漓盡致。
“英雄所見略同。”高晏簡短地總結了一句,二人相視一笑,低下頭卻各有各的思索。
將手上的星海遞給了身旁的侍女,高晏又和趙敏儀用起了糕點。
這一餐下午茶結束後,高晏和趙敏儀默契的誰也沒留誰。
司淵回來後就看見高晏坐在大廳裏的長沙發上,聽到他進門的動靜卻連頭也沒擡。
直覺告訴他這不對勁。
司淵看向一旁拘手站立的丹瑟爾,眼神中流露出無聲的詢問。後者輕輕地搖了搖頭,用嘴型表示出“趙敏儀”三個字。
夫人自趙小姐走了之後便一直這幅模樣,任誰看了都覺得這反常的平靜是暴怒前的預熱。
司淵將軍帽和□□都卸下交給了丹瑟爾,“晏晏。”他輕喚了一聲,在高晏身旁落座。
親暱的小名從男人形狀優美的脣瓣中吐出,尾音無意識拉長讓人恍惚間有無限曖昧的錯覺。
高晏撥了下美甲,臉上差點沒繃住。
“這瓶給你的,聞聞喜歡嗎?”她傾身將茶几上的香水拿過來,藉機避開男人的目光。
手上乍然被塞了瓶香水,這冰冷的觸感卻讓他對高晏離開時手指劃過的地方有更深的回味。
麻麻的,酥酥的,很快的一下,一閃而逝。
他骨節分明的大手慢條斯理地解開香水的包裝,同時左手伸到高晏面前,清醇的嗓音壓低,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蠱惑,“幫我解開。”
看着面前泛着銀光的袖釦,高晏不明所以地看了眼司淵,後者正低着頭專心研究手上的那瓶香水,蝶翼般的睫毛一顫一顫的,顫得高晏心尖一抖。她急忙回頭深吸了一口氣,擡手小心翼翼地解開他的袖釦,銀質的袖釦汲取着她指尖的熱量,但無意間觸到司淵腕間的溫度也是涼涼的。
高晏皺着眉:“很冷嗎?今天是不是穿少了?”說着手背滑到司淵的掌心探了探,依舊是涼的,“這麼大人了沒有分寸嗎,這幾天陰雨連綿,體寒就多穿點衣服。”高晏說着把身上的薄毯蓋到了司淵膝上。
她記得原著裏說了,司淵因爲小的時候被人虐待,身體一直很怕寒,冷了之後什麼病都找上門了。
她那個時候看到這個設定還直呼:做個冷豔的病弱軍師也不錯啊啊啊!
現在她只想爲當初自己的魯莽自罰一杯。
做媽粉的,這輩子最大的心願,不就是看着自己的崽崽平安長大嗎?
做完這些,高晏纔想起來自己是找司淵算賬的,小手尷尬地從撲到司淵腰際的絨毯上收回,她坐正了身子,沒說話。
高晏將司淵左手的袖口解開後,白皙的手腕,腕骨半掩在襯衫裏,是帶着幾分欲氣的清冷。見他沒反應,又給他的襯衫折了幾折。
和想象中的不同,司淵冷白色的肌膚上佈滿了傷疤,顯眼的是,有些疤痕長長一條蜿蜒在他健壯的手臂上,看起來格外猙獰。
高晏愣住了,緊接着眼前一黑,司淵掌心的微涼覆在她的眼皮上,卻仍舊阻止不了她眼眶的灼熱。
“抱歉,嚇到你了。”司淵的聲音裏透着幾分慌亂,高晏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應該是他在放下襯衫的袖釦。
高晏一把握住司淵的右腕,溫熱的掌心傳來沁涼的溫度,她拉下司淵的手,聲音裏帶着微不可見的顫抖:“是戰場上受的傷嗎?”
司淵櫻花色的脣瓣囁嚅了一下,想收回自己的手,卻發現小姑娘捏着自己的手腕力氣出奇的大,她又拉過司淵的左臂,抖着手將他的襯衫一點一點向上翻折,猙獰可怖的疤再度暴露在空氣中。
空氣微微流動,傳到高晏耳朵裏是司淵微不可聞的嘆息聲,司淵指了一下自己左臂關節旁的一處稍白的肌膚,“這是星彈擦傷。”
手指在這裏微微一頓,又往上幾分指了一處疤痕,“這是被刺客匕首劃傷的。”
司淵長長的睫毛垂下,蓋住了他淡墨幽遠的眸,高晏看不分明,指了另外一些看起來更加觸目驚心的傷疤,鼻音濃重:“那剩下的呢?”
司淵喉結動了動,如一尊雕像般垂首,可高晏分明能感受到他身子在微微顫抖。
看他這副模樣,這不會是……高晏心裏有了猜測,卻又覺得如果真是這樣,對待司淵是否太過殘忍……
“是小的時候,被混混打傷的。”司淵聲音晦澀,雙手無意識地不斷揉搓,顯得有幾分焦慮。
高晏掃過那些疤痕,這根本不是普通的傷痕,她幾乎可以肯定小司淵當初一定是被虐待的。
她記得原文中小司淵身爲司家掌門的私生子,在出生之後就被遺棄,作者只是幾筆帶過,形容小司淵的童年生活十分悲慘,卻不想竟然悲慘至斯。
有些傷痛,文字描述不了,眼見感受不了,只有當事人才明白這是一種多大的傷害。
高晏甚至不敢想,如果當初司淵同父異母的哥哥沒有在他六歲那年出事殘疾,司淵沒有被接回司家,那麼他要面對的究竟是怎樣的地獄,甚至連他是否能夠平安長大都是個問題。
爲什麼司淵要這麼苦啊……高晏鼻子發酸,童年悲慘無助、飽受虐待,回到司宅後,在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中長大,好不容易脫離了司家如附骨之蛆般的掌控和剝削,生命竟也永遠定格在了他27歲的那場戰爭中。
死在了那場必勝無疑的戰役中。
“臨之不要害怕。”高晏傾身環過他的肩,左手輕輕拍打着司淵的背,努力撐着不讓自己的聲音因難過而發抖,“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沒有人能夠決定司淵的生死,他的命是自己的,誰也沒有資格讓他爲誰去死。
司淵擡頭就看見高晏紅着眼睛望着他,一雙翦水秋瞳裏滿是心疼。
那一瞬間司淵有些無措,原來這些事情說出來,是值得被心疼,被好好安慰的嗎?
眼前的姑娘,紅着兔子眼睛,想努力把自己從厭惡的深淵中拉出來。
她的體溫,她的眼神,她微微顫抖的雙手,還有那一聲聲“臨之”。
他從沒感受到過這種感覺,但是他知道他等待這些太久了。
司淵眸光亮了亮,並不熟練地勾起一抹笑:“以前還小,打不過他們的時候會怕,後來他們都打不過我了,我也沒有再受過欺負。”
素來清冷矜貴的男人此刻在所謂“安慰”的話術面前,失去了一貫得心應手的從容與鎮定,可高晏卻看見了司淵更爲珍貴的一面。
她聽見他說,“你別難過了。”聲音溫柔,帶着並不確定的短暫停頓,與當初第一面相見時全然不同。
面對面前姑娘閃着淚花的眼睛,司淵略有些心虛地垂下眸光,卻又情不自禁地再擡起,想記住這個姑娘眼裏全是自己的模樣。
他心虛,因爲他隱瞞了她,當初對於欺辱他的人,他是以怎樣暴戾極端的手段報復回去的。
他害怕,他怕會嚇到面前這個如小太陽般溫暖的人,他不想見到她退縮的目光,司淵僅僅只是想到若有一日高晏見到他的目光中,不再綴滿點點星光,取而代之的是恐懼厭惡的目光,他的心臟便會感到一陣窒息。
並不明白這是爲什麼,但司淵知道他絕不想面對這樣的局面。
高晏只覺得司淵爲什麼要過得這麼苦呀,他什麼都沒做錯,彷彿出生就成了他的原罪,這不公平。
“臨之,我會保護你的。”高晏將司淵的襯衫放下,鄭重其事地將他的袖釦又扣了回去。
對着姑娘認真的目光,司淵只覺得心裏一軟,眉眼也不禁一彎,他說:“好,我相信你。”
我也會保護你的。
這種被正式肯定的感覺讓高晏感受到自己有被認真對待,她心裏也歡快不少,方纔的沉重被清掃得七七八八。
“哦對了,快試試喜歡這個香嗎?”高晏期待滿滿地湊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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