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1章 虛無神女
蕭景曜靜靜地坐在棺邊，腦子裏掠過這些世的記憶，神情卻有些恍然了。
這枚紫色珠子確實從一開始就存在於第二條通道里，更準確地說，是存在於屬於他的那顆黑色小珠子裏。
因爲虛無的這些血肉，都是鬼尊散落各地的殘軀生出靈智後，一點一點收回來的。
攀登臺階的時候，蕭景曜便注意到了，每塊鬼尊殘軀迴歸到他體內的時候，都包含着一些不屬於他的東西。
初時因爲數量太小，他心神哀慟之下，根本沒有心思細究。
可等到月牙和狐狸那一世追溯結束後，蕭景曜看到月牙死無全屍之時，終於感覺到了依附在自己身上那刻骨的熟悉感。
那是師尊的氣息！
正如當初在雷心城門口生出獨立神智的那截鬼尊軀幹一樣，鬼尊的殘軀遍佈諸天萬界，三萬年間早已有了各自的靈識。
它們或許想不起自己是誰，從何而來，但是正如那截鬼尊軀幹一樣，它們就算忘了自己，也不會忘記心中的那道紫光。
所以，它們遊離於這陌生的天地間，窮極一生都在尋找心中的那個身影，哪怕是她的一縷氣息。
天長日久，它們有的一無所獲，有的卻得到了命運的眷顧，真真切切地找到了一抹紫影，一塊殘軀，甚至是一縷殘念……
當年輪迴渡主收集鬼尊殘軀的時候，也許連他那般無所不知的人都沒料到，虛無神女的存在早已深深刻印在了鬼尊的血肉裏。
即便他失去一切記憶，失去通天修爲，甚至死無全屍，他依舊在尋找虛無的存在。
當輪迴渡主將鬼尊的殘軀融合成一顆黑球的時候，間接也將鬼尊收集的虛無殘軀融合在了一起。
這顆紫色小球在蕭景曜登上高臺頂的時候便已經在他體內初具雛形了。
但是彼時，他回溯了那麼多的轉世，尤其是鬼尊與虛無那一世，他看到自己傾盡全力，搭上了鬼境子民的所有修爲，才佈下逆天大陣換來了這一切，便身心俱疲，心緒悲絕。
腦袋的出現拯救了蕭景曜，毫不誇張地說，從臺階下爬上來的蕭景曜就是被惡念纏繞淹沒的惡鬼，他幾乎已經失去理智了。
是腦袋口中高呼的聲聲“攬月”挽回了他的最後一絲理智。
蕭景曜疲憊不堪，他跌跌撞撞行到了高臺中央，而那個散發着冰冷氣息的黑棺幾乎成了他喘息的救命之所。
躺在裏面的時候，剛剛入體的鬼尊殘軀還未完全融合，在猙獰地叫囂着自由和解脫。
而蕭景曜任憑周身如烈火焚燒，只是沉默着讓一個又一個前世的記憶在他腦海中翻滾，直到將曾經的所有記憶都記起。
夫人，月兒，月牙，師尊
他蕭景曜存在了三萬多年，與人鬥，與天鬥，與這世間規則鬥，都只是爲了兩個字——攬月。
想到這個名字，蕭景曜就忍不住心頭劇痛，他強忍着焚體之苦蜷縮而起，彷彿這樣就能緊緊擁她在懷裏。
待到鬼尊軀體漸漸被吸收融合，蕭景曜開始小心翼翼地剝離收集到的虛無碎片，將它們結合成了一個紫色小球。
攬月出現在高臺頂的時候，他正好行至關鍵處，故而不敢動彈半分。
天知道，在所有記憶回籠的那一刻，他有多麼想念攬月，有多麼想要切切實實地擁抱到她。
他能感覺到，攬月來到了他的身邊，她的目光那般溫柔，可是身上卻有揮之不去的悲悽之意。
蕭景曜何其敏銳啊，他一下子便猜出，攬月一定和他一樣，經歷了一階一生，看到了屬於他們的那些過去。
這一刻，除了對攬月那濃烈無比的愛意，蕭景曜還生出了一絲感同身受的悲憫和憐惜之意。
這世間，只有他們兩個人能完完全全理解彼此。
所以，等到紫色小球凝鍊完成以後，蕭景曜便迫不及待睜開了眼睛，以最初的身份出現在了攬月的面前。
他喚她夫人。
想起攬月方纔驚喜又錯愕的眼神，蕭景曜一雙手覆在棺壁上，心中一片柔軟。
此時此刻，夫人就在他的面前，那般靈動，不再是飄渺的記憶了……
就在蕭景曜進行自我救贖的時候，棺中的攬月也迎來了巨大的挑戰。
當她的神識進入那個紫色小球后，無數畫面便衝擊而來，一幕幕或歡喜、或悲愴、被絕望，幾乎令她窒息。
那是虛無神女傳奇的一生。
這世間浩淼，除了諸天萬界的各大陸、大洋外，參差其中的是無窮無盡的虛無。
四萬年前，人跡罕至的虛無中突然亮起了一點紫光，像是一張完整的白紙上硬生生豁出了一個小洞。
時光攀爬而行，紫光越發濃烈，慢慢壯大成了一團。
在紫光輻散的範圍裏，奇異之花次第綻放，那是從未出現在這世間的神奇花種，它以純陽之力爲根，以雷之本源爲莖，開出能照亮一切的光明之花，其名——紫陽靈蕊。
在紫光的惠及下，虛無中開始孕育出了令人目眩的繁華。
拔地而起的藤蔓是正義的審判之力，藤蔓上開出的金色小花是剛毅的制裁之力，藤蔓下搖盪的鞦韆是陰冷的玄妖之力。
滿地鋪灑的綠茵是充滿生機的九天至陰之氣，而那垂滿枝頭的瓜果就是冷硬的殺伐之力。
紫光內蘊含的所有力量都在虛無中找到了美好的具象。
一萬年光景，在這片繁華包裹之下，紫光中終於孕育出了一個無暇的生命。
她比世間美玉光潔，額間一點雷痕熠熠，天爲父地爲母，誕生於萬花叢繞的溫暖之光中。
她出現的那一刻，暖風乍起，撩動無盡的紫陽靈蕊花枝亂顫。
下一刻，無數紫光自花蕊中飛起，它們緩緩融合成了一個個婀娜的倩影。
她們將那嬰孩從紫光中迎下，極盡呵護，萬千寵愛，看着她從蹣跚嬰童到垂髫小兒，從豆蔻少女到窈窕淑華。
直到有一日，女子破開虛空，出現在了世人面前。
虛無神女攬月之名至此爲世人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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