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chapter 95
“我昨晚沒有休息好,今天又起好早……現在有點困——”
“想找個地方午休一下,你陪我好不好?”
雲雀恭彌垂眸看着她,明明不笑時那雙鳳眸冷然的形狀讓人難以接近,但對於之前“意外”感受過他極致怒火的近朝顏來說,他現在這種平和的狀態堪稱溫順了,故而又晃了晃拉着他的手:
“嗯?”
蹲在他肩上的雲豆此刻也幫着她去哄,“雲雀~雲雀~”
幾息過後,雲雀恭彌手腕略動,從她的掌中掙開,溫度更高的掌心與她柔軟的手掌相覆,修長的手指自然沒入她的指縫裏,牢牢扣住她的,神色仍舊淡淡、言簡意賅:
“走吧。”
這就是被她哄好了的意思。
近朝顏登時笑靨如花,跟他牽着手從會議廳往外走去,因爲擔心再出現點什麼意外激怒他,便時刻將他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也沒空去關注周圍那些同盟家族的成員是什麼神情。
“你昨晚就在這邊住嗎?”
“嗯。”
“那你晚餐喫的什麼?”
“你是要我彙報行程嗎?”
“……閒聊啦!好奇一下而已!”
“可以跟你彙報。”
……
目送這對夫婦旁若無人地離場後,弗蘭面無表情地鼓掌,“me願稱雲守夫人爲馴獸大師。”
先前雲雀恭彌身上四溢的殺氣讓全場都感覺得清清楚楚,但半分鐘不到就變得如此心平氣和、判若兩人,在場的巴利安和彭格列單身人士都看得歎爲觀止。
澤田綱吉鬆了一口氣,還待開口,忽而聽見一道十分沙啞的、蒼老的聲音從會議廳門口的方向傳來,“老頭子只不過去找了頭丟失的羊,怎麼同盟會議就已經結束了?我遲到了嗎?”
“您是……”
他下意識地看過去,見到這位披着破舊披風,拿着古怪獸頭手杖,眼睛上還蒙着一塊黑布,造型過於獨特且具有記憶點的老頭子,瞬間回想起來之前曾和對方在繼承儀式上見過面,“塔爾波爺爺?”
“嚯嚯,是十世小鬼啊,怎麼這樣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見到這位傳聞中從一世起就爲彭格列服務的古老鵰金師,澤田綱吉下意識想到剛纔的西蒙家族,以及關於「罪」的問題,當即命人將他請到休息室。
附近的獄寺隼人查看過藍波的情況後,將他交給山本武,轉而來到澤田綱吉身邊:
“請帶上我,十代目。”
“嗯。”彭格列十代點了點頭,又看向指環略有破碎的巴利安諸位,“斯庫瓦羅,你們也一起來吧。”
正在試圖聯絡巴利安總部、向xanxus說明情況的銀髮男人點了點頭,只說等通訊結束再過去,誰知才接通十秒不到,整個會議廳都響徹他的怒吼聲:
“這都什麼時候了——”
“把那個混蛋boss給我叫起來接通訊!就跟他說這是緊急情況!”
“什麼?!因爲烤的和牛品質不是a5所以至今不肯起牀也不肯喫飯?!”
城堡西南側,一棟僻靜小樓內。
窗外的葡萄藤葉片都掉落,變成攀上巖壁環繞的細細乾枯藤蔓,但卻絲毫不影響這季節彭格列總部的景緻,因爲從日本運來的、四季常春又極耐嚴寒的絡石藤已經肆意佔據了原本的位置,張揚地在這冬季也開出漂亮的白色小花。
香味似茉莉,花瓣似風車。
近朝顏的睏意更勝飢餓感,隨便吃了兩口小羊排,趴在窗邊看了會兒盛開的風車茉莉,回頭看到雲雀恭彌也用完了午餐,便拉着他來到牀沿邊坐下,“陪我睡會兒。”
彼時男人仍未換下身上的正裝,聞言還想起身,卻被已經躺進被窩裏的女人指尖攥住西裝下襬,“別走……讓我抱一會兒,我很快睡的……”
她說話時已經閉上了眼睛,青蔥手指逡巡而上,抓住他的左手手腕,而後抱住他的小臂,腦袋也一同抵了上來,聞着他身上那股很淺淡的氣息,神經果然很快放鬆了下來。
注意到她的動作,之前一直沒將黑陶瓷手錶摘下來的男人想起錶盤有些破碎的事情,左手維持不動的情況下,右手摸到腕間,動作很輕地將這枚手錶取了下來。
檢查過錶盤面沒有因爲她剛纔的動作掉落什麼細小碎片,雲雀恭彌把手錶放到旁邊的桌上,由於沒什麼睏意,他乾脆就這樣坐在牀頭,擡手去拿桌上的手機,想看財團最近的事務。
然而上面卻跳出草壁哲矢最新發來的消息:“恭先生,澤田請您儘快去總部大樓一趟,是關於彭格列指環的事情。”
又是那隻小動物?
他睨了眼身側氣息已經完全平緩下來、很快陷入沉睡的女人,片刻後,回了一句:
“讓他再等兩小時。”
草壁哲矢:“……是。”
近朝顏醒過來的時候,窗外的天色已經有些沉了,她聞着那股若有似無的茉莉清香,盯着天空的顏色,怔愣着冒出個念頭:
這時的天色跟雲雀恭彌的眼睛顏色好像哦。
“醒了?”
有如玉石般的聲響自附近響起,她遲鈍地轉了轉腦袋,見到不遠處的沙發旁已經開了一盞落地燈,一身黑色西裝坐在這團暖色燈光下的男人神色平靜,狹長的鳳眸熠熠生輝。
不對。
一點也不像。
近朝顏想,他的眼睛明明比這天色要明亮。
她盯着雲雀恭彌看了會兒,慢半拍地點頭,而習慣了每次她從睡覺中醒來都要用這種目光看着自己的男人出聲提醒:
“你的管家把衣服送來了,晚宴還有一小時開始。”
“嗯……”
囫圇應聲的人顯然沒有將話聽進去,迷濛的視線仍落在他身上,漂亮的眼睛如純淨度極高的紫色寶石,讓人見之便生出親吻的衝動。
雲雀恭彌忽地勾了勾脣,淡色脣角揚起的弧度被暖黃光暈描摹,給人一種如蜂糖般甜蜜的錯覺:
“近朝顏,再這樣看我,你就不用去參加晚宴了。”
“!”
女人光速從美色裏清醒過來,閃電般地挪開自己的眼神,看天看地也不敢再去看他,甚至很快從牀上坐了起來,“不行不行,我剛買的小裙子超漂亮,我一定要穿去晚宴!”
而且京子、小春還有花這些朋友們都會來,雖然近朝顏不知道笹川了平是用什麼理由跟花解釋的,但能跟朋友們在這異國他鄉共同參加聚會,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故而近朝顏下牀的時候,特意挑了一條離他最遠的路走,等到在浴室簡單洗漱過後,就去客廳拆剛纔千奈送來的禮盒,見到這條根據她的身形修改過的高級成衣裙,發出了滿足的聲音:
“嗚哇!漂亮!”
她走到衣帽間,去拆之前自己買的飾品和帶過來的一些奢侈品包,給千奈打了個電話,讓她上來幫自己整理去晚宴的造型。
四十分鐘之後——
漸變藍、重工打造的星空裙裙襬於妝臺前鋪開,像是提前向今夜借來銀河星辰點綴其上,對着梳妝鏡的女人長髮被盡數挽起,露出如白天鵝般的脖頸,黑色的、印刻着品牌字母的肩帶是長裙設計唯一的重色,極致烘托出她玉白鎖骨與肩背無暇肌膚。
近朝顏擡手將流蘇耳墜佩戴上,又去看旁邊盒子裏放的設計簡約的白色水晶鞋,一道細白綢帶綴以白水晶作爲前端設計,腳腕處又以同樣設計環繞,用來配這顏色繁複的長裙最合適不過。
她看了眼時間,在千奈幫她整理好髮型之後,又仔細檢查過妝容,而後滿意地推開衣帽間的門,微笑着走到廳堂:
“久等,我收拾好了,走吧。”
雲雀恭彌放下手中在看的書,自然起身朝着她走來,灰藍色眼眸掃過她的裝扮,這道視線被近朝顏捕捉到,小松鼠立即出聲問:
“好看嗎?”
“嗯。”
只簡單一個字,就讓她脣邊笑容擴大。
近朝顏被誇得心情非常愉快,甚至還擡手拍了下他的肩,誠懇將讚美回敬,“你也好看!你就是我們家最好看的!”
聽到她的話,雲雀恭彌眼眸裏泛起淡淡的笑意,對她伸出手,但這一次女人卻並未同他相牽,而是挽住他的手臂,身形自然與他貼近。
她身上的氣息都涌入他的鼻尖。
是淺淡的甜香。
彭格列晚宴邀請的對象是同盟家族中關係較爲親密、並且家庭關係也較爲和諧、性格經過重重篩選的賓客,而那些喜歡惹事生非的、造型奇特的成員統統都在這次晚宴的名單之外。
宴會安排在白天各家族成員自由活動的大庭院裏,同時還開放了附近的兩個大廳作爲舞會廳與節目演出廳,庭院裏除卻普通的噴泉景觀、還增加了巧克力噴泉這等同時兼具美味和觀賞趣味的美食,自助餐檯也比白天更豐富。
明明才經過了西蒙家族的事件,安保更加嚴格、暗處活動的人員也增加了,但只看會場,誰也看不出一點mafia的危險氣息,倒是有比篝火晚會還熱鬧的味道。
不過——
請太過老實的、成家立業的這些家族成員,倒也有一點弊端。
澤田綱吉微笑着看向第五個攜女兒朝他走來的同盟家族首領,想到剛纔話裏話外都想通過聯姻增加同彭格列親密度的四對父女,臉上的笑容都僵硬了,夕陽色眼瞳不自覺在場內開始尋找自己的守護者們。
他試圖以聊正事的方式,不着痕跡地避開這些傾情推銷。
結果視線一掃,山本武的周圍團團圍去的人最多,其中不乏本身性格大膽、個性開朗的mafia家族小姐自己就主動湊上去,憑藉他不錯的聽力,澤田綱吉發現她們居然還都有備而來,正在你一言、我一語地試圖和山本武聊棒球比賽。
另一頭。
他的嵐守獄寺隼人周圍桃花也不少,從對方金屬指環點綴的手指間明滅不定的菸頭來看,他應該只是去角落抽了一根菸、就被熱情的女生們給圍住了。
這個有意大利血統的銀髮男人臉色分明極其難看,渾身上下都散發着“莫挨老子”的氣息,但抵不住他優質的容貌與“單身”的可貴特點,哪怕碧綠色的眼瞳冷漠不已,在這些早見過大世面的mafia小姐們眼中,也能自然將其當作是一隻脾氣不太好的名貴貓咪。
痛失左右手、無人幫忙解圍的澤田綱吉:“……”
他只能僵笑着等下一個過來的人,倒是這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道稚嫩的、耳熟的聲音:“直接拒絕就好了,擺出這種丟人表情做什麼?”
“reborn!”
男人微微蹙起的眉尖因聽見老師的聲音而展顏,轉過身去,果然見到站在噴泉邊緣、此時正一身正裝被抱在碧洋琪懷裏的小嬰兒。
reborn看也不看要上來搭話的那些成員,脣角勾着、黑色的眼睛看向他,“雖然至今單身的你真的很丟人,但是之前這幾個家族的成員層級實在太低了,如果是聯姻的話、還不配來肖想彭格列的首領夫人之位。”
眼尖地看到快要走近的中年男人表情僵住,帶着女兒尷尬在原地,一時間澤田綱吉又是慶幸自己不用被莫名介紹對象、又是替對方感到尷尬,只覺不愧是reborn,每次一開口就是讓他心梗的味道!
“你……”
神情溫和的彭格列首領無奈扶額,無言以對的同時,又見他將目光放到旁處,“一直沒做出選擇是因爲擔心把普通人捲入這個世界,但你也是時候改改你這瞻前顧後的毛病了,你看雲雀就毫不猶豫,結果不也很好——”
幾乎就在他話音落下的時刻,澤田綱吉注意到附近不少女生的目光都朝着宴會入口處看去,甚至能感受到她們變得灼熱的視線。
每年都這樣……
澤田綱吉下意識地想,從並盛時期就是如此,剛入學的國一學妹們都不解爲什麼校草會是山本武,明明那位俊美的風紀委員長也同樣相貌優異。
但是在學校論壇上進行年度校草投票之前,這些女生們就會因爲各種校園發生的意外事件,提前明白一個社會道理:
人不可貌相。
所以山本武穩坐了三年的校草位置。
如此想着,澤田綱吉習以爲常地做好了她們只需五分鐘不到就可以對彭格列這位模樣俊美、脾氣卻極差的雲守改變想法的心理準備,誰知下一刻就發現她們的神情變得更加激動,甚至還有人開始迅速拉着身邊的家長開始竊竊問:
“爸爸,跟在他身邊那個人是誰?”
“他從來沒帶過女伴對嗎?如果還沒結婚的話,那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
澤田綱吉在心裏替她父親回答,那位已婚,而且跟夫人非常恩愛!
不過……
雲雀學長這是做了什麼突然讓她們燃起這種無謂的希望?
一分鐘以前。
近朝顏跟雲雀恭彌從西南方那棟偏僻的小築裏坐車過來,下了車之後,便挽着男人的手臂一同往宴會的會場區域走去,但她拿着手機在和朋友們聊天,得知她們和去接人的笹川了平暫時堵在路上,還有十多分鐘纔到,正想把手機收起來——
“完了。”
妝容精緻的女人止住步伐、呆了一秒,“我忘了帶包。”
明明走之前千奈還將包放在梳妝檯桌上,提醒過她,但她因爲被雲雀誇了那一句、太過於開心,出門時拿了手機就忘了這件事,現在補妝用品、紙巾等等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
手機放哪裏啊?
她愣愣地舉着手機,擡起腦袋去和身側的男人對視,在雲雀恭彌回答讓她叫人送之後,近朝顏點了點頭。
然後下一刻,她發完消息,往旁邊看了看,直接把手機放進了他的腰側西裝口袋裏,甚至還拍了下:“那這個先在你那兒放一會。”
雲雀恭彌挑了下眉頭。
自顧自做完決定的小松鼠卻很滿意,對他展顏一笑,甚至還後退了半步,還想說他這個西裝就是貼身設計、但平常連匣子放在內襯口袋都不明顯,自己的手機又不厚,完全不會影響。
但話還沒出口,就因爲鞋跟處傳來的特殊感覺而止住。
近朝顏神色一僵——
……這下陷的感覺,好熟悉。
不會吧,不會是她想的那種尷尬場面吧?
“怎麼?”
注意到她的神色變化,男人語氣自然地詢問。
他們倆在這裏實在停留了太長時間,甚至吸引了周圍安保人員和入口附近的賓客們注意,若不是雲雀恭彌的身份是彭格列守護者,大家這時候鐵定已經開始暗暗警惕了。
這時,守在附近的人員忽然想起來什麼,出聲道,“糟糕,我忘記提醒您了,夫人,這附近有一處因爲上午的意外事件,磚石有些縫隙,剛纔卡住了兩位女賓的鞋,我已經吩咐人員去拿維修牌了,您需要幫忙嗎?”
“不、不用。”
近朝顏深吸了一口氣,因爲這個動作,她鎖骨附近的輪廓變得更爲明顯,瑩白肌膚也變得更加惹眼,如明珠之光。
她是已經接受過訓練的鈕鈷祿·小松鼠,纔不會被區區鞋跟卡住這種舊事給困住!
如此想着,近朝顏攏了攏自己的裙襬,露出精緻的踝線與漂亮水晶涼鞋,低頭去看自己鞋跟卡住的部分,正想直接使勁、憑本事把鞋跟拔出來,卻聽身側男人低笑一聲,好聽的嗓音近距離淌進她耳中,“別動。”
她怔了一下。
衆目睽睽之下,男人半蹲下去,骨節分明的手指扶住她純白色的細鞋跟,只微微一用力,就替她將鞋跟從縫隙裏拔了出來。
“以你現在的力道——”
雲雀恭彌重又起身,語氣平和,如隨意的提點,“鞋帶會斷。”
他彷彿並未意識到剛纔爲她做了什麼事情。
但近朝顏愣愣地看着他,腦海中卻回憶起他們初見時,他先一步坐進車裏,哪怕知道她在外面遇見麻煩,卻也不爲所動的姿態。
第二次,他驅散漫天的霧氣、從大盛的天光裏降落,來到那個廢棄倉庫裏將她拯救,但在這種尷尬事件裏,卻任由她說盡好話、甚至開始滿嘴跑火車,才肯屈尊來扶她一下。
而現在,她不必提出請求,這個男人就已經俯身而下,替她輕易將這侷促化解,甚至雲淡風輕、不以爲然。
巨大的對比令她產生一種反差的錯覺:
往日高懸於天際的那片浮雲,方纔那一瞬似乎也甘願與她裙襬星辰那般,對她俯首稱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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