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動蓮房 第35節 作者:未知 寶嫣可以掌權,但是受寵大概就是她最不樂意見到的事情,若是晏子淵都去寵愛喜歡她了,誰還會管一個陪媵的死活? 她也很想圓房,這樣在心理上,她就不會覺得自己比寶嫣差了。 本以爲晏子淵去了寶嫣房裏以後,不日就該輪到她了,可是聽聞近些日子晏子淵不怎麼忙,既有閒心出門巡視封地,卻始終沒有閒心到後宅處多坐一會。 這不由得讓人懷疑,是不是寶嫣爲了鞏固自己的寵愛,和晏子淵說了什麼,才讓他冷落後宅側室的。 這不公平,同是晏子淵的婦人,應該雨露均沾纔對。 寶嫣怎麼能一個人霸佔呢? “小時候,阿姨常說,我是庶女,庶女不能與嫡女比,嫡女有的,我不一定有,我有的定然是嫡女挑完了纔會輪到我。因爲我姨娘是胡人,是妾,就算我嘴上叫着主母‘阿母’,也不代表我就尊貴多少,我不及你一分毫毛。” 蘭姬找到寶嫣房裏來,與她回憶往昔,“你還記不記得,與你一起玩的女娘背地裏叫我什麼?她們叫我黃毛鬼,野種。” 她怨憎指責地盯着寶嫣。 “阿姐說這些做什麼?” 寶嫣近來有點食慾不振,胃裏總是泛酸水,蘭姬來之前,她就吐了一次,正想好好歇息,讓她下次再來找她。 蘭姬卻不答應,偏要在此刻和她提從前,寶嫣只得渾身不舒服地應付她。 就像她說的,不及她尊貴的事,事實家裏根本不曾虧待蘭姬。 什麼嫡女有庶女沒有,庶女有的都是嫡女挑剩的,這些都是下人自作主張,逾越逾矩討好羅氏。 南地不喜歡胡人的民情很早有之,庶民野人中,有些人曾深受邊境胡人進犯侵害,胡人一來,村莊必然會被血染,男丁殺死,婦人女娘則會被帶走生下混血。 殺燒搶掠,人憎有之,朝廷也並不是不管。 而是這些人從來都是一小撮一小撮的作案,殺了還有,無窮無盡般,他們還會利用漢人生下來的混血做探子,混在人羣中。 時日一長,惡名在外,南地那般傳統森嚴,自然很不待見他們。 可是這些,自從羅氏發現過後,就明令禁止過下人那麼做了。 沒想到這種不公像是烙在蘭姬心裏,總讓她覺得被薄待了,心中有怨,才什麼都想跟她爭。 如今她當面和她提起這個,無非是想借機讓她愧疚,覺得虧欠她了,利用從前想和她討要什麼好處。 寶嫣撫着心口,勻了口氣,“你說的那些女娘,是來家中做客的客人,我並無深交也早不與她們來往了。” 蘭姬冷哼:“你說得好聽,難道說過的話就可以不算話,罵過的人就不算人?” 寶嫣腹中絞痛,她蹙着眉,不想在蘭姬面前顯現,於是忍耐地道:“那阿姐,你想要什麼?明日再說行嗎,我今日不大舒服……” “你想的美。”當她是在逃避,蘭姬恍若未聞,對寶嫣看起來不適的樣子視而不見,她壓低了聲音道:“阿嫣,你可不能喫獨食。是你說過的,在外你我纔是一體,榮辱與共。” “如今你是得了晏郎的寵愛了,也不能忘了我的存在吧?” 原來她指的是這個,寶嫣看到了蘭姬眼中藏着的野心,她嘲弄地笑了笑。 笑蘭姬,也是笑她自己,如今府裏上下,都當她在晏子淵很是受寵,卻不知這種名聲是她拿什麼換來的。 偏偏銥誮,這種痛她還不能輕易說出去。 而蘭姬,還要上趕着想與晏子淵圓房。 “怎麼,你不願意?你想出爾反爾?”許是見寶嫣很難露出這種笑話人的神色,蘭姬不悅地瞪着她,決定但凡寶嫣拒絕一個字,她都打算跟她鬧到底。 她纔不管她是什麼主母不主母,到了比南地寬鬆許多的北地。 她和寶嫣之間的競爭,纔剛剛開始,既然要各憑本事,她就不能阻攔她向他們的夫婿靠近。 蘭姬一心想要跟她一樣,氣勢咄咄逼人,分毫不讓,似乎今日寶嫣若不答應,她就會一直待在這鬧她。 寶嫣腹中疼地越發厲害,跟針扎似的,她暗中抓住了桌角,忍無可忍道:“既然阿姐心意已決,想要伺候晏郎君,那就去吧。” “你想怎麼做,都可以。” 說罷,她搖晃着身影,朝裏走去。 不多時,蘭姬便聽見了一小陣寶嫣抱着東西,欲做嘔吐的聲音。 她這是?怎麼回事? 這才幾天,她難不成就有了身孕? 不,不可能如此之快,這才半個月不到呢,莫不是生了什麼重病,蘭姬滿心疑慮地偷聽着,直到寶嫣的婢女回來,提防地看着她,她才幹脆利落地甩手離開。 屋外,窗戶下蹲在地上咬草根的人影也覺得時候差不多了,該回去覆命。 入夜,勾心鬥角的後宅寂靜如斯,只剩夏蟲爭鳴。 房間內,梳洗打扮過的蘭姬坐在妝臺前,爲自己塗脂抹粉,她打聽到晏子淵傍晚已經從外邊兒回來,他沒去找寶嫣,反而去了書房。 她便吩咐身邊的下人去請他,到她這裏來。 房門咯吱一響,聽見動靜,她還以爲是人已經到了,爲了展示出不弱於寶嫣那樣的矜持,想讓晏子淵好好欣賞自己。 蘭姬裝作沒發現他來了的樣子,兀自拿起梳子,矯揉而造作地梳着髮尾,直到鏡影中,一道陌生的看不太清臉的灰色身影突然闖入。 “是誰?”她還來不及開口質問,就被一隻手按着後腦勺毫不猶豫地磕到了妝臺上。 騰的一聲響。 妝臺劇震,蘭姬更是兩眼發昏,疼得幾乎昏厥過去。 她想不明白是誰進來要害她,只知道那隻手在她想要擡起來的時候,又死死將她按了下去,一下一下磕得她神志不清,直到不敢再擡頭了。 背後近乎置她於死地的兇手,才緩緩回頭,對後面進來的人粗聲粗氣地喊了句:“師叔。” 蘭姬嘴脣發抖,驚愕而恐懼地眨了眨眼。 什麼師叔?他們是什麼人?無冤無仇,爲什麼要害她。 “別,別殺我……”她害怕地縮在妝臺上一動也不敢動。 都不知道何時得罪的這些人,接着就聽那個後進來根本不知道長什麼樣的人,問罪般淡漠地道:“她都叫你不要惹她了,你是聽不到嗎?” 蘭姬緊張害怕到瞳孔大睜,流淌出一絲要不瞑目般的疑惑。 誰?她惹了誰她怎麼不知道? 對方似乎也沒指望她能弄明白其中緣由,或者說,就不關心她是怎麼想的,說做就做。 那道彷彿纔是主謀的聲音,平淡而又毛骨悚然地吩咐,“把藥拿給她吃了。” 察覺到危險,蘭姬不禁奮力掙扎,按着她的人力道不減,更是粗暴無比地將一粒毒藥般的東西塞進她嘴裏。 她要死了,她要被這兩個來路不明的人給害死了,而死到臨頭,她都想不清楚,到底得罪了誰要這樣對她? 屋外銅壺滴漏中嘀嗒的水聲,在靜謐的夜色中靜靜響起。 寶嫣伸手輕捂着嘴,咳了兩下,從半夢中睜開眼,恍惚間,她看到了一道不該出現在這令人膽顫發抖的高大身影。 他坐在她的牀榻前,微微低頭,漫不經心像把玩一樣什麼東西,正在握着她的腳踝,若有似無地比劃着。 他陡然擡頭,似乎發現她在看他,在忽明忽暗的月色下顯得萬分妖異的俊臉,眼神如炬地落在她驚訝到想立刻脫逃的表情上,淡淡地問:“醒了?” “放開我。” 寶嫣不懂他把玩自己腳踝的動作,是什麼古怪的癖好。 但不妨礙她能感覺到對方的手掌像是一團火,尤其是掌心,燙得她驚慌失措。他來幹什麼? 第30章 “怎麼不去尋我。” 寶嫣詫異地看向眼前恢復成得道聖僧模樣的陸道蓮, 他說這話好生有意思,她趕他走都來不及,爲何還要去尋他。 他曾向她許諾過, 若是遇上什麼搞不定的事, 只需去找她,他必會幫她解決。 可她到入夜了, 還未行動,反而一昧忍受着那個庶女的氣, 與世無爭地睡着了。 陸道蓮一看寶嫣茫然懵懂的樣子, 就知道她怕是忘了, 亦或是聽了晏子淵的話, 對他的承諾置之不理,丟棄到一旁。 陸道蓮不妨再耐着性子, 提醒她:“那庶女對你萬般挑釁,你都不生氣麼。” 若是生氣,難道不該拿出那天夜裏像對待他的態度那樣, 斥責庶女目無尊卑, 一個側室如何敢在主母跟前大言不慚,氣勢囂張。 她大可狠狠懲罰折磨她。 可偏偏此女, 她有那樣的權利卻不去做。 這回寶嫣聽懂了他話裏的意思,他這是在問, 她受了委屈怎麼沒去找他求助幫忙。 他或許還在那間佛堂, 就在那等着她去哭訴。 可是寶嫣沒有, 於是他只好親自來了。 她含怨地掃陸道蓮一眼,扭頭到一旁, 輕聲道:“我爲何要與她計較這些?她的出身已夠可憐了,難道就因爲我是主母, 就能肆意行使權利?” 胡人和漢人一樣有好有壞,而生下的混種兩邊都不討好,蘭姬說她受到過不公的待遇,她信,相信與她有一樣境遇的混血還有許多。 她是正室所生,稱得上正統,身份地位上來說就已經和她不一樣。 她未曾受過她遭遇過的對待,也就無法感同身受指責她,她有怨亦是正常,不足以到萬分可恨的地步,讓她痛下殺手。 主母的權柄、正統的身份自然是好的,她擁有了,卻不代表她就要肆意揮霍,就像陸道蓮他武力高強,來路莫測。 他有掌握殺伐的能力,能決定一個人的生死,只要惹他不高興,他就會送對方去地獄。 他沒有憐憫之心,沒有原則,哪怕螻蟻,哪怕強者,他都殺得。 而寶嫣,位高權力大,在面臨弱小前就更要謙遜審慎自身,是否能隨意憑藉喜怒去懲罰人,若是經不起權利的誘惑,跟陸道蓮似的大開殺戒,那叫暴戾。 與她做人的德行相悖甚遠。 陸道蓮哂笑,她居然對一個欺負她的庶女心生憐憫,覺得對方弱小。 她也不看看她自己,在他跟前,誰纔算是真正的弱小可憐。 她是真菩薩,他是假佛陀。 寶嫣:“你笑什麼。”她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好笑的話,他爲什麼要一臉嘲笑,又要一臉想侵犯她的眼神看着她。 她不敢直視他眼底暗藏的火星子,擡手指向門口: “你快走,誰許你來的,晏子淵爲何還會放任你留在府裏?” 她不是說過,要趕他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