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動蓮房 第84節 作者:未知 明明透露出的氣質是那般和悅,可是眼裏的寒意叫人不敢再伸出手試探。 舞姬畏懼地轉頭,向令她過來伺候的釋無磐涅求救。 觀足了好戲,釋無磐涅揮揮手示意舞姬退下:“聖子不是說戒律只是用來約束給漢人看的,我佛無論怎樣都是修行。聖子爲何不肯叫她侍候你?難道是因爲聖子嫌棄她生得不夠美貌?” 走開的舞姬一步三回頭,似是捨不得般,期望他能改變心意。 若是能得到聖子青睞,她定能在大將軍那獲得珍貴的賞賜。 陸道蓮恍若不見,略有興味地直視好事的釋無磐涅,不避諱地道:“我在漢地,有一個婦人。她年少,貌美,如今已經懷上我的第一個子嗣了。” 這若有似無的炫耀,釋無磐涅笑臉變成愣然驚愕。 舞姬妖嬈,有着和漢人與衆不同的風情,可當她靠近的那一刻,陸道蓮心中只浮現出身在清河的新婦的影子。 看不見太多他人的眉眼。 在廟堂和她道別那天,她眼裏不見半分不捨留戀。 他叫她等着他,不知她等着沒有。 是不是他一不在,就與晏子淵攪合在了一塊。 若是被他發現,她又招惹了其他人,回去後他定然會好生教訓她一番。 上回她算計他的事還未完呢。 在她看來,他對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場羞辱和玩弄。 於是用了那樣激烈的方式報復回來。 這叫陸道蓮經過思慮,終於知道,對待新婦,已經不能再如以前那般,動輒冷言冷語,逼迫羞辱的法子。 否則她會自怨自艾,心生怨懟,抗拒他抗拒得更加厲害。 她就像以自身爲畫筆,畫了一個充滿束縛的圈在他周圍,不許他對她隨意、輕慢、放肆。 這堪比普詩彌讓他賭咒發誓,不做傷天害理的事情一般。 可是清規戒律,陸道蓮哪曾放在眼裏。 說破戒就破了。 更何況一個新婦的訣別話,她說她不想跟他好了。 這怎麼行,是她說了算麼。 他不答應。 要想挽回她,讓她和自己重修於好。 勢必要用些別的法子,就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放肆惹人厭憎,要用多些耐心和耐性,迂迴和有計謀地與她周旋。 這般,她還能往哪跑。 釋無磐涅終於反應過來:“是誰?是哪家漢人的女娘?” “是不是該送去賀禮,準備迎娶。按照漢人的規矩,應當要在她肚子大起來之前將她娶回家吧?否則,聽說沒有成親就誕下子嗣,是會讓人喪失顏面的。” 陸道蓮:“她不是閨閣中的女娘,她嫁過人了。” “是別人的新婦。” 在再次驚呆的釋無磐涅的注視中,陸道蓮飲下最後一杯淡酒,眼神依然十足清明,嗤笑着道:“你不該恭喜我麼,釋無磐涅。” 說是未出嫁的女娘,與人鬼混,情難自禁懷上身孕了還差不多,可以當做是年輕女娘不通曉事。 懷了再嫁給歡好的郎子便是。 可若是經歷過風月事,有經驗的婦人還敢與他人偷情,懷上姘夫的孩子,這是誰家的漢貴女這般大膽。 有閱歷的都該知道,奸生子可是不好活於世的,其丈夫能容忍面首也罷。 觸及子嗣,是不可能心無芥蒂的吧。 經歷過風月事有經驗的寶嫣是什麼樣的呢,總之不會是釋無磐涅口中,遊刃有餘與姘夫偷情的老道婦人模樣。 回味着當初寶嫣勾引他時,青澀而嬌羞的畫面。 彷彿還留有小舌舔舐喉結的心癢滋味,陸道蓮眸光深諳,略帶啞意,低沉地和釋無磐涅淡淡笑道:“她很羞澀,起初根本不敢和我廝混。” “她夫婿姓晏,與我年紀相當,清河裏的高門貴子,你應該曉得了他是誰。” 晏子淵。 釋無磐涅睜大雙目,瞪向神形清貴,怡然自得的佛門聖子。 他搞了人-妻。 兄弟之婦。 …… 一場秋雨,在夜半之時悄然落下。 庭院裏的地面上出現一灘灘能倒映出人影的水跡,同時也將屋外的人身上的血腥氣沖淡散去。 在殺了兩三波想要救人的胡人後,蘭姬那邊終於打消了再次派人前來送死的想法。 慶峯也收手,回到了他近些天長待的院子裏,向新婦覆命。 晨起打水的小觀,剛梳洗過自己,在廊檐下的臺階處,看着不苟言笑頗爲嚴肅的武僧走過來時,停下步子。 “你站住。” 小觀:“你做什麼去了,一身臭味兒。” 高大的身軀顯而易見的愣了愣,再被說臭後,擡起手臂自己也聞了下,接着笨拙地往衣上蹭了蹭,似乎也想擺脫這種不大好聞的味道。 “晏家的地牢,常年不見光,裏面的犯人喫喝拉撒都在裏頭,自然臭了。” 慶峯:“我守着那胡女,爲了不讓胡人那邊將她救走,在那待了一宿。” 晏家雖然對蘭姬的態度曖昧不明。 但鑑於兇手被當場捉住,解釋不清一個胡人會帶着兇器出現在少主母的院子。 經過取捨,決定還是先將刺客關押起來。 至於爲什麼沒有處死,自然是因爲寶嫣只是受驚,沒有受傷。 看在蘭姬背後的胡人大王子的份上,這才暫時留了對方一命。 小觀:“女郎有孕,嗜睡,還未醒呢。你先去換身衣服再來見她。” 慶峯轉身要走。 “等等。”他又被人叫住。 小觀打量他片刻。 下一瞬間,紅着臉,掏出一條帕子丟到了慶峯懷裏,“擦擦自個兒吧臭和尚。” 然後端着銀盆,頭也不回地往內室走去。 寶嫣到了日上三竿,才面帶春-潮地悠悠轉醒。 昨夜清涼雨,她夢裏卻一點也不清涼,反倒是夢見了人從清河消失,未有音訊的陸道蓮。 他在夢裏也是鮮活無比,看她的眼神,總是不清白,談不上多含蓄,也不熾熱。 宛若一捧燒不盡的餘火,保持着不會滅,也不會狂烈的餘溫,一直從夢裏蔓延到夢外。 此刻,剛剛甦醒的寶嫣,雙頰酡紅,渾身酸脹發熱。 就好像經歷了一場虛無的寵愛,沒有實質性的接觸,卻能很明顯地感覺到身上似乎殘留着夢境中,略帶真實感的觸碰。 稍微回想那種難耐交織的滋味。 寶嫣不由地羞澀地捂緊發燙的面頰,緊緊並攏了腿,呆坐到直至小觀從屋外進來。 “女郎醒了。” 小觀探頭看她一眼,返回去,朝外頭吩咐,重新備一盆熱水供寶嫣洗漱。 小觀:“女郎昨夜睡得可好?” 本是一句無意的詢問,寶嫣卻欲說還羞地擡起眼眸,點了點頭。 “女郎的臉爲何這麼紅,是不是被褥太厚了?可是秋雨來臨,颳風太大,不蓋兩牀被褥,又會着涼。” 知道被婢女誤會了臉紅是被褥的原因。 寶嫣未曾提及自己做的昨夜春-夢,將腿更往被褥裏藏了藏,面露難爲情地囁嚅道:“我,我需要換條幹淨的褻褲。” 頭一回懷胎,反應卻比沒懷時還要大。 寶嫣羞愧不已。 怎麼連褻褲都氤溼了。 鬆氏見慣了般寬慰她:“有身孕後都是如此,女郎不必在意,只是身體上的變化罷了,除了我等,不會有人知曉的。” 可是她不僅僅只是因爲懷孕,而是因爲做夢。 寶嫣眼尾微紅,看着鬆氏手上那條浸到銀盆裏清洗的褻褲,都怪那個人,好好的。 他入什麼夢。 鬆氏:“前院來了消息,女郎沒醒,奴婢便沒有讓人稟告女郎。” 寶嫣緩緩地從黏膩的思緒中,將目光投放在乳母的背影上。 屋外還能隱隱聽見小觀和慶峯的交談聲。 鬆氏扭頭,看向寶嫣:“那個刺客,已經關進了地牢,二女郎那邊,不肯罷休要求放人,被拒了。” “她如今,不再顧念姐妹之情,對女郎包藏禍心,一次不成定然還有二次,女郎一定要多加小心。” 寶嫣點頭,昏脹的頭腦終於有了片刻的清醒,“我省得的。” 鬆氏話還未完:“一早長公主那邊,叫人傳了話,說是等女郎醒了,就去議事堂,有事要商量。” 議事堂無重要事,不商議。 就如那天蘭姬回來一樣,讓人胸中燃起一絲揪心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