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動蓮房 第89節 作者:未知 寶嫣腹誹,自以爲無人察覺,實際上在她想到陸道蓮時,眸子裏的春水,和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提的脣角就已經暴露了她。 可見這些日子裏,除了與蘭姬鬧不和,還是有人討着了她的歡心,只可惜礙於身份,二人還不能在一起。 鬆氏不由地想起另外一件事:“聽說小郎君在路途耽擱了,還不知什麼時候能到清河。” “觀後宅裏的情形,這些日子,二女郎換了個更大的院子住,儼然已經將自個兒當成正主子了。” 鬆氏整日混在宅院裏,也是有人脈和小道消息的,“奴婢還聽聞,晏家莊子上來了好多些胡兵,將領住進了宅子,有一部則在附近安營紮寨……” 寶嫣笑意一下凝在嘴角,隱隱不安道:“這是在做什麼?” 鬆氏:“奴婢問過了,聽他們說,那些個胡兵都自稱是來送嫁的,還攜帶了許多馬和牛羊過來。” 這說明,其實等不等蘇家的人過來商議。 晏家和密茲岸那頭,就已經暗地裏在着手準備晏子淵和蘭姬的親事了。 蘭姬要被扶正,做晏家的少主母,自然還需一場風光大半的婚禮。 而之所以揹着寶嫣暗地裏準備,就是不想驚動她。 可是世上哪有密不透風的牆,寶嫣該知道的還是得知道。她臉上的神色全然變了,除了惶然,似乎早有預料,她苦笑:“果然是一家人……” “言而無信的晏氏,怎配與我蘇家爲伍。” 怪不得近來蘭姬都不來找她麻煩了。 原來是因爲目的已經達成,只是所有人都在幫着她欺瞞她罷了。 在聽聞消息的當日。 不等寶嫣找過去對峙,晏子淵便自動找上了門,且他還不是一個人來的。 在門前,小觀便將蘭姬攔下了,“郎主自個兒來了便是,怎還帶着不相干的人擾女郎清淨?” 往日寶嫣身邊這個婢女都是不輕易插嘴的。 不料今日居然這麼大膽阻止他們,還出言諷刺,蘭姬恨屋及烏,對寶嫣身邊的一切都看不入眼。 看到小觀,就如見到寶嫣本人,叫她心生許多惡毒的想法。 “不過一個奴婢,也敢在主子跟前放肆?還不滾開。”蘭姬身後多了兩個新來的婢女,替她開口訓斥。 小觀紋絲不動,這幫人來者不善,萬一惹得女郎動了胎氣怎麼辦。 她怒目而視,透過其中一個婢女的肩頭,看到了躲藏在假山後武僧的影子。 她冷哼,二女郎不就是仗着有個大王子做兄長欺負女郎。 她定然想不到,哪怕晏氏子不幫女郎,女郎身後也是有靠山爲她撐腰的。 區區胡人王子,豈能比得過尊貴的漢室皇子。 晏子淵看着小觀,他知道寶嫣身邊的人,都因爲他近日來的表現而對他不滿,但這是沒有法子的事。 他期望寶嫣能懂事些,她不是最識大體麼,等她陪他渡過了這一關,今後他一定會好好待她的。 “你下去,我不會讓她對你家女郎做什麼的。”看在寶嫣的份上,晏子淵不打算和無禮的小觀計較。 他說道:“我帶蘭姬過來,是想讓她姐妹二人重修於好,冰釋前嫌的。” 他回頭盯着蘭姬,示意她態度不要像方才那麼囂張,別忘了,她和她兄長答應過什麼。 要讓寶嫣不反對她這個平妻,就得讓寶嫣順氣。 不然依照蘭姬對寶嫣那麼大的敵意,怎會可能叫她心甘情願地接受這個庶姐? 這個蠢貨,若不是看在她背後的勢力份上,晏子淵也實在不想應付她。 接收到晏子淵的警告和暗示,蘭姬不得不暫時退讓一步,等她成爲晏家少主母,她再來和寶嫣算這筆賬。 她不是最大度最寬和嗎,怎麼教出來的婢女這麼無禮,竟敢攔路。 掩住眼中的惡意,再擡眸時,蘭姬擠出一絲示好的微笑出來,連對小觀都和顏悅色的,不像她本人了。 蘭姬:“沒錯,我是來找阿嫣妹妹求和的,日前發生的事,我想親自向她道歉。” “阿嫣,出來吧……” 寶嫣在屋內,將晏子淵和蘭姬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等到二人連番呼喚她好一陣,寶嫣才被鬆氏扶着,踏出房門。 秋色蕭條,庭院裏不見草綠,只剩枯木枝幹。 臺階下憧憧人影。 寶嫣的出現讓晏子淵眼裏亮起光亮,她明明懷的是孕,卻好像懷揣了美玉寶物,整個人不僅不顯憔悴。 還有一種脆弱微懨的美。 寶嫣輕輕開口:“何事找我。” 晏子淵忍不住上前,卻被蘭姬一把拉住,她可不想在她道歉的時候,晏子淵上去和寶嫣卿卿我我。 他們二人今日來的目的,可是爲了軟化寶嫣的態度,讓她不要與她計較從前的事的。 “阿嫣,那個想要刺殺你的婢女,不是我派來的。” 蘭姬昧着良心說道:“真的,她雖是我的人,可是不是我叫她那麼做的,大概是因爲我曾在她跟前訴過苦,她聽進心裏去了,一時衝動纔行刺你……” “如今,我已經讓她自裁了,就當是以死謝罪。阿嫣,你原諒我吧,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會和你對着幹了。” “我們,我們還是姐妹好不好?” 晏子淵替蘭姬接過話道:“她說得不錯,我已經派人審問過了,都是那個胡女一意孤行。她阿母曾在漢人家裏做活,後被主母所害,她一直想替她阿母報仇。如今見你和蘭姬不和,便以爲你與害她阿母的女主人一樣,對你起了殺心。” 寶嫣失望至極地看着眼前荒唐的兩人,更驚訝於蘭姬的歹毒,爲了坐上晏家少主母的位子,她居然連身邊護衛她的侍女都能逼死。 寶嫣可不信什麼有仇之類的胡話,即使有,也不該是晏子淵和蘭姬說的,與他們沒有半點干係。 這少主母的位子,難道她就非要不可麼? 蘭姬也就罷了。 連晏子淵也在爲其圓謊,這樣的人,真的有讓她陪伴一生的必要嗎? 本該是她的夫婿,如今要分給其他人一半。 薄情寡義的庶姐,還要和她擠在一個後宅,日後日日相對,互相折磨一輩子,這日子,真是她想過的嗎? 一想到今後面臨的都將是無情無義相看兩厭之輩,一股作嘔的慾望從寶嫣的胃裏,一路往上衝到了嗓子眼。 她扭頭過去,攀在鬆氏的肩頭,捂着嘴緩和胃裏的不適。 不要了,這主母之位,與另一個女娘平起平坐,她一點都不想要了。就叫他們拿去吧,都拿去。 別再纏着她。 見寶嫣難受,晏子淵甩開蘭姬的手,衝上前關懷她,“阿嫣,你怎麼樣?怎會吐得這麼厲害。” 蘭姬面色鐵青地瞪着他們,沒想到她都這樣低聲下氣求和了,寶嫣居然會是這種反應。 然而就在下一刻。 緩和過來的寶嫣推開晏子淵,擡起秀眉微蹙,臉色微白的面龐,衝他和蘭姬道:“我知道了,不必再說了。” “和解就不必了。” “王姬想當主母,只要晏家不反對,我也不反對。” 她幽幽地看向晏子淵,“我祝二位,喜結連理,百年好合。我身子不適,就不招待你們了。來人,送客——” 小觀飛快上前,“王姬請,郎主請。” 不知寶嫣爲什麼突然就改了決定。 蘭姬一開始不信,但當寶嫣對鬆氏吩咐,將庫房裏屬於蘭姬的嫁妝一併拿出來後,她才真正相信,寶嫣是真的答應了。 至於是什麼讓她改變的主意,蘭姬根本不想深究。 如今的寶嫣在她面前,就和下堂婦般,根本不值得她高看一眼,蘇家可沒她阿母家勢力雄厚。 等以後,她佔據了晏子淵的心,寶嫣可就只能獨守空房了。她會讓她,慢慢失去一切,徹底被她狠狠踩在腳下。 “晏郎,阿兄還在等我們……” 聽見蘭姬的呼喚,還有許多話想和寶嫣說的晏子淵只能暫時將心裏話都壓了下去。 他背對着蘭姬,以一種隱祕的方式,簡短地告訴寶嫣,“她兄長密茲岸,說若是不讓蘭姬當上主母,就會讓我們兵刃相見。如今他以藉着送嫁的名義,派了許多兵來清河,還有一大部分,在北地邊境等候消息。” “爲了兩地百姓,我也是迫不得已……” “所以阿嫣,別怪我。” “晏郎,你還在說什麼呢?快走吧。”準備回去報信的蘭姬連聲催促。 晏子淵還想告訴寶嫣,他近來那方面的隱疾,似乎醫治得有起色了,是以纔敢應下這門親。 等以後,他會讓寶嫣有一個屬於他們之間的孩子。 “晏郎……” 罷了,還不是時候。 等寶嫣消了氣,忙完這一段時日,他再告訴她這一個好消息。 晏子淵一步三回頭,對着寶嫣的身影念念不捨。 而寶嫣在請他們離開後,自始至終都將臉撇向了一旁,她一定是爲他心碎了。 晏子淵心中嘆息,寶嫣的反應雖然令他不忍,讓他自覺愧對於她,但一想到即將獲得的實質性好處,在轉身之際的那一刻,晏子淵嘴角又不禁志得意滿地微微揚起。 他保證,過了這回,以後都不會再讓寶嫣傷心了。 畢竟美人還是笑起來更叫人動容。 晏子淵一行走後。 一直盯守他們動靜,以防有人對寶嫣不對的慶峯才從躲藏的假山處出來。 “你聽見了嗎?他們竟然無恥到這般地步。” 小觀爲寶嫣鳴不平,“這哪裏是真來道歉的,這是在逼女郎和解,就是欺女郎身後無人,不能與他們作對……” 寶嫣和慶峯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