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岡特歐迪姆的“哲理”
“如果你們需要一個稱職的嚮導，那麼我倒是可以厚顏自薦。”一個聲音突然從船頭方向傳來，插入男孩與女人的談話中。
這個聲音來自幾乎時刻都被人忽視的岡特·歐迪姆。
米爾瓦幾乎不記得有一個光頭中年男人也登上了這條船，但是當對方開口說話之後，女弓箭手立刻且理所當然地接受了這個人的存在，忽視了過程中一切不合理的跡象。
“你對南方很熟悉？”米爾瓦問。
“當然。做生意免不了走南闖北，我去過的地方比你聽說過的都要多得多。”
惡魔是最傑出的僞裝者，此刻祂從說話聲調到肢體動作，都交織着精明狡詐和言過其實的味道；也恰好是人們對小生意人最普遍刻板的印象——女弓箭手不可避免地被迷惑了。
“任務和遊玩，這兩者有什麼不可調和的矛盾嗎？”鏡子大師笑嘻嘻地反問，“命運齒輪的轉動且還需要一段時日，我們有足夠的空閒……話說回來，去金塔之城不是離您的任務目標越來越遠了嗎？”
遊走人間的惡魔神色肅然，以無比鄭重的語氣爲自己分辯：“請您相信，當我經歷漫長的生命歷程直至今日，完全可以大言不慚地說一句：我比任何人類都更瞭解人性、瞭解人類這個種族。”
“所以你的建議是走陸路？”林祐無可無不可，似乎並無定見，“該怎麼走，好走嗎？”
米爾瓦早就聽傻了，哪還能有什麼看法。
“那伱覺得我們該怎麼去呢，走南闖北的生意人先生？像米爾瓦建議的那樣，找一條南下的海船，直達金塔之城？”
這番言論換來男孩的吐槽：“你連人都不是，居然跟我講什麼人生哲理。”
“難道不是嗎？”岡特振振有辭，“這可是關乎命運的較量，它理應是一場盛大的演出，一首流傳千古的史詩，怎麼能如此簡單粗暴，把尼弗迦德皇帝這樣至關重要的角色隨意踢出命運的舞臺？”
可你說“太單調乏味”是什麼意思？你是看戲呢，還是下館子點菜喫飯呢？
“路線選擇可多了；如果想省時省力，可以向南翻過阿梅爾山脈，到了那賽爾就可以重新坐船。葉連娜河有好幾條南北走向的支流，我們可以白天行船，晚上登岸寄宿在貨棧和漁村，順水直下麥提納。到了那裏就是一片平原，可以縱馬，也可以驅車，可謂一路坦途……”
岡特的目光驟然亮了起來，直勾勾盯着男孩，說：“我彷彿能從你的眼睛裏看到肆無忌憚的瘋狂。”
林祐笑着說：“聽你的口氣，似乎把這一趟當作了令人嚮往的遊山玩水呀！別忘了，我身上可是帶着那幾位女士的任務去的。”
不過執筆人並沒有被迷惑。
“您一定是對我有所誤解。什麼定契收息、打賭博弈，都只是表面現象，是手段而不是目的。”惡魔得意洋洋地說，“我只是通過上述這些手段，去欣賞人性的掙扎、宿命的抗爭、絕望的悲鳴，當然還有最高潮時靈魂的墮落。那纔是人間最動人心魄的演出。”
可後面突然爆出一句“尼弗迦德皇帝”，就不可能無動於衷了。至於再後來的什麼“你連人都不是”，還有什麼“漫長的生命歷程”，更是越聽越膽寒。
這位惡魔的臉上居然露出一絲鄙夷神色。
“你說‘單調乏味’是什麼意思？”執筆人不解中夾雜着幾分不忿。
“空間的距離並不是問題。命運的齒輪雖然在北方轉動，但推動齒輪的原動力卻來自南方，來自金塔之城。”執筆人的措辭堪稱直白，米爾瓦不明就裏，但知道事情前因後果的惡魔卻聽懂了。
得到答案的鏡子大師目光呆滯，半晌纔回過神來：“就這麼簡單？是不是太……太粗暴，也太單調乏味了？”
“歸根結底，你是嫌我的計劃不夠戲劇性？”林祐笑呵呵地問。
你要說這個方式太沒有效率、沒有經過驗證太想當然、甚至說他高估自己實力太不知道天高地厚，林祐都可以理解。
“缺乏的不僅是戲劇性，還有哲學性。”鏡子大師由商人化身藝術家，也許同時還是哲學家，“好的戲劇，理應能讓人透過表象看到人生的哲理；不只是戲劇，任何一種藝術形式，都應該如此。”
“我曾經得到啓發，想要破壞既定的命運，最好的辦法就是殺掉命運的承載者。”執筆人說的是自己在木乃伊世界時，企圖殺死兩位主角的經歷。
林祐毫不掩飾地朝對方翻了個白眼：“我一直以爲，歐迪姆先生是個重視契約，追求利息收益、又帶着點賭博愛好的商人；可沒想到閣下同時還是一位喜愛藝術的鑑賞家。”
“那當然是最快捷的方法，但我不建議那麼做。”鏡子大師對這個建議不以爲然，“我坐過幾次海船，感覺非常糟糕；把自己禁錮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連續幾天、十幾天都要面對同一羣人，而我早在第一天就把他們摸透了……走海路不僅缺少樂趣，還會失去很多商機。”
艹，這王八蛋還真是當成看戲了！
不然祂也不會扔下自己的“生意”跟到這條船上來。
“哼哼……”執筆人冷笑兩聲，轉頭問掌舵的女弓箭手：“對我和祂的爭論，你又是什麼看法呢，女士？”
聽到對方用“瘋狂”來形容自己，林祐實在沒忍住笑；這個世界上還有比惡魔更瘋狂的存在嗎？
“你到底想怎麼做呢？”岡特急切地追問着；對於一個找不到生命價值，只想找樂子打發枯燥漫長時光的惡魔來說，對抗並破壞命運是眼下最值得一看的樂子。
一開始說什麼破壞命運、殺掉命運承載者之類的話，雲遮霧繞聽不懂還則罷了；女獵人以前也不是沒遇見過神神叨叨的宗教神棍、迷信頭子，對聽不懂的瘋話權當耳旁風就是。
女弓箭手隱約醒悟過來，爲什麼艾思娜女士命令自己跟隨男孩離開時，會特意提醒自己：“無論那個男孩去做什麼，但凡他需要的，要求的，你都要竭盡全力去做。這就是我對你的要求——是命令。”
第二更
今晚可能還有，但是會稍遲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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