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我乃摩洛 作者:未知 同樣的一串數字,同樣都是聖職者遭遇殺害,馬斯理奧神父的神情就猶如站在了冷風凜冽的北極,僵硬且慘白。在驅車趕回警局的路上,他一直在打電話,都是打給不同的人,絕大部分是相交甚好的神父或是神學家,一通打給沃爾特警司。 然而有一通電話,當神父叫出對方名字並後面還加上頭銜的時候,澹臺梵音着實一驚——他喚他,費羅主教。 費羅主教,澹臺梵音聽到過,還是有次馬斯理奧神父邊喝酒,邊帶有調侃口吻提到的。他是位極其清高、極其不把人放在眼裏的人,有着濃濃的愛爾蘭血統,這也是他高傲的原因之一,然而這個原因馬斯理奧神父無論嘗試多少次卻總是不太能理解。他年齡不大,大概五十中旬,喜歡按照自己規劃的那樣做事,所以神父曾風趣的比喻道,這位主教大人的人生就像列車時刻表一樣規規矩矩、準點準時。 如此看來,馬斯理奧神父參與到調查中,是受了費羅主教的命令。神父經常參與類似的宗教、民俗調查,委託他無可厚非,不過澹臺梵音還是情不自禁的同情起他來,因爲費羅主教所施加的壓力,可非尋常人能夠承受的。 後相門教堂到舜市警局相當於跨越了大半個舜市,因此他們等到達警局門口,已經是下午2點了。 四個人迫不及待的跑向重案組辦公室,可還沒進門,澹臺梵音就狠狠地撞在了突然間停住了的沈兆墨身上,她探頭往前一瞧,候局那碩大的身體正嚴嚴實實的擋在門口。 “候局,您怎麼來了?” 候局那對快被臉部脂肪擠沒了的小眼睛來回打量了一番馬斯理奧神父,神父那張充滿歐洲古典男性之美的面龐,在這裏有些格格不入。他伸出手,神父接着回握,兩個人就在無言靜默之中完成了初次見面的問候。 “布里斯班中央警署發來協作申請。”候局轉向沈兆墨,說:“鑑於布里斯班和舜市都發生了相似的案件,所以對方提出了合作調查,你們兩個再加上秦壬,你們即刻動身去澳洲。” “等等候局,怎麼是我們去澳洲呢,應該是他們過來纔對吧!”穆恆詫異道。 “他們那裏發生的謀殺比我們晚,當然是過去。” “這裏的早?” 穆恆的這個問題是問向在場的重案組1隊成員。 “我們這裏的死者的死亡時間爲5月20日凌晨1點到3點之間,澳洲那邊死於5月23日晚上10點到11點之間,比我們的要晚。”1隊的一個刑警答道。 若是這樣,神父遠在澳洲卻得知舜市的案件就可以解釋,教會中,凡是發生惡劣事件都要往更上一層報告,再加上教內消息都是互通的,所以如果澳洲發生了事件並按照規定向上級報告,就會與本身記錄在冊的舜市事件自行連接,神父也就會了解。 “另外,由於涉及宗教,馬斯理奧神父將要協助調查的通知我們這邊也收到了,馬、呃……”候局看了眼神父,張了張嘴,立刻又看回沈兆墨“你去跟他說,他參加調查的事我們已經知道了。” 沈兆墨默不做聲,點點頭。 “這是次跨國調查,你們三個都給我提起精神!別搞砸了!”說完,他朝神父笑了笑,擺了擺手,轉身信步走回了局長辦公室。 “神父……”注視着候局消失的身影,澹臺梵音靠到神父身邊,小聲問道:“你怎麼沒跟他提你會漢語呢?” “沒來得及。”神父微微一笑。 沈兆墨的辦公桌上,照片和報告鋪了滿滿一桌。 “我來講……”秦壬剛準備開口,忽然意識到馬斯理奧神父,故而產生了一絲猶豫。 “沒關係,我懂漢語,只請你講慢一些。”馬斯理奧神父說,他的發音不準確,聽上去陰陽怪氣的。 “好。”秦壬像是吃了顆定心丸,鬆了口氣的敘述道:“被害者爲後相門教堂的趙晉神父,33歲,是被燒死的,死者後腦有處擊打傷,應該是先把死者打暈再放火。火燒起來的時候他應該是清醒了,因此現場發現了很多掙扎痕跡。” “周圍的人沒聽到叫喊聲嗎?” “離着教堂比較近的村民倒是聽到了喊聲,不過他們說聲音不大,還以爲誰做了噩夢才喊叫呢,就沒當回事。” “火光呢?” “沒有人看見,都睡覺呢。” 澹臺梵音捧着照片,照片中燒成黑炭的被害者,悽慘程度令人咋舌。 “死者身份怎麼查到的?我看這人已經燒的差不多了。” “謀殺案發生在教堂,一般人無法半夜進入,因此1隊的人首先懷疑是教堂的工作人員,這才取了趙晉神父的dna拿來做比對。” “數字是在小腿上?”神父問道。 秦壬拿着一摞照片翻找了幾下,找到了照着小腿數字的那張,遞給他,“準確的講是在接近腳踝處,數字是死後刻上的,調查過程中倒是有個信徒提到了‘惡魔的數字’,1隊的人懷疑是某個狂熱的宗教分子乾的。” “那名瘋了的義工在哪兒?”神父放下照片,面色憂慮。 “在警官醫院,情況不太好,醫生也查不出病因,也不是精神問題,身體裏也沒有藥物痕跡。” “能否讓我見見!”他立刻請求道。 白色的牆壁,白色框的窗戶,白色的器具,在這間呆的時間過長或許能得雪盲症的房間裏,他們見到了那個瘋癲的教會義工。那是個年紀很輕的男孩,差不多20出頭,臉頰凹陷,骨瘦嶙峋,正常尺碼的病號服在他身上根本掛不住,他臉色鐵灰,大而突出的雙眼中佈滿了血絲,嘴脣上血淋淋的,咬的全是傷口。 男孩縮在窗戶下,看到他們,準確一點是看到馬斯理奧神父時,一絲驚悚的笑容隱約浮現。 馬斯理奧神父深深、真的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後緩緩地吐出。他把帶來的旅行箱平放在地上,從裏面取出兩根白色蠟燭,兩個銀色刻有十字的燭臺,一個木製十字架,一本皮製精裝燙金字《聖經》,還有一瓶裝有聖水的銀質水瓶,一個金色鈴鐺。 這架勢,沈兆墨幾人只在電視劇中見識過,穆恆更是對那瓶裝有聖水的銀色水瓶感到新鮮,剛要上手觸摸就被澹臺梵音一巴掌拍了回去。 “神父,您能行嗎?而且在這裏……可以嗎?”澹臺梵音心中忐忑不安 遇見無緣無故發狂的人,作爲神父首先想到驅魔她並不是不理解,問題是,通常驅魔需要強大的精神力量,不是任何神父都可以辦到的,另外,進行儀式之前還有許多繁瑣的準備工作,再加上地點也應當慎重選擇,最重要的是…… 澹臺梵音瞧了一眼男孩,與其說被魔物附身,倒像是餓了好幾個月,不得不承認,她對惡魔附身一說還是抱有懷疑態度。 馬斯理奧神父沒有回答,他按部就班的做着儀式開始前的工作。 “各位,請讓他坐在椅子上,按住他的雙手、雙腳,別讓他亂動,音,拉上窗簾。”做完後,他對在場的醫務人員和沈兆墨幾人說道。 醫務人員面面相覷,澹臺梵音瞧出他們眼眸中滿是不屑一顧、嗤之以鼻。幾名男性醫護人員抱着看好戲的心態把男孩按在椅子上,其他的醫生遠遠的站在一邊,搖着頭,嘆着氣。 馬斯理奧神父舉起十字架,開始吟唱:“耶和華啊,求你留心聽我的言語,顧念我的心思。我的王我的神啊,求你垂聽我呼求的聲音,因爲我向你祈禱……” 男孩開始拼命的掙扎,沙啞的高聲慘叫,大聲咒罵。 見狀,衆人皆不由得倒退一步。 神父將聖水灑在他臉上,他立刻痛苦的叫嚷,腦袋使勁擺動。 “以上帝之名,我們命令你,不潔的靈魂,懼怕神的力量,懼怕神的名字,我命令你!說出你的名字!” 男孩的臉憋得通紅、猙獰、可怖,他張大了嘴,吐着舌頭不清不楚的念道:“摩……摩洛……” 聽到這個名字,神父的神情明顯產生動搖,他閉上雙眼,立刻又睜開,把十字架靠近男孩的臉:“摩洛,我以上帝之名命令你,驅逐你,命令你離開這個肉體!命令你離開!” 男孩猛烈地搖動着…… “以上帝之名,命令你,驅逐你!” 一聲淒厲的尖叫後,男孩的頭歪向一邊,昏了過去。 屋內的人被方纔這一幕驚得呆立原地,等神父轉過身,呼出一口氣後,他們才趕緊跑過去查看男孩的情況。 “神父……”澹臺梵音不敢相信的看着被衆人包圍的小男孩,“您……”她想問他這本事從哪兒學的,提到嘴邊了才發現有些不太合適。 “我曾在羅馬跟着一位擅長驅魔的神父處理過幾次附身的案件,跟他學過,那位神父如今恐怕有70多歲了。”馬斯理奧神父說。 “摩洛……”澹臺梵音喃喃重複着惡魔的名字。 “這又是哪位啊?”穆恆側頭靠近她的問道。 “摩洛(moloch)希伯來神話中的惡魔,在衆惡魔中以殘忍和兇惡出名,它被描繪成牛頭、人身、長手臂,坐在黃銅寶座上。他帶來瘟疫,因此畏懼它力量的人無奈獻上祭品……”澹臺梵音停住了,有幾分鐘的時間,她在靜思默想,過了一會兒,她自言自語道:“摩洛,燒死,亞斯她錄,劍……我明白了!”,她打了個響指,雙眸炯炯有神。 “殺人手法是有參照的!作爲摩洛祭品的人會被丟入火中燒死,而亞斯她錄,根據猶太教傳說,曾是上帝身邊的六翼天使或是大天使,是神聖的存在。” “原來如此。”神父贊同道:“所以纔是火和聖劍。” 澹臺梵音點點頭“兇手的殺人方式根據的是這些惡魔的傳說來策劃的。” “哇啊啊啊啊!” 突然,暈倒的男孩又叫了起來,他掙脫開了醫生的手臂,衝着澹臺梵音幾人直接撲了上去。 澹臺梵音身體還沒來得及反應,瞬間騰空而起,沈兆墨第一時間把她抱了起來,迅速向後退着。 他把她放在了病房外,理了理她亂掉的頭髮,接着跑回病房,與穆恆兩人兩三下便制服了發瘋的男孩,把他按在了地上。 “你的儀式好像失敗了,神父。” 澹臺梵音憐憫的凝視着地上正在尖叫的男孩,輕聲說道。 “哪有這麼容易。”神父嘆了口氣,接着隨口又一句,“你男朋友倒是真不錯!” 澹臺梵音擡頭看向他,懵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