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节 作者:未知 章益玖早就已经想到对策。反正人是一定要带個回去的。他眯着眼,掏出怀表看了眼時間,道:“還沒過去多久,苏雪至肯定走不远的,打电话,设路卡!不惜代价,一定把人给拦下来!” 副官也是個官场老油條,岂会不知這是最惯用的太极大法。大鱼走了,那么带只虾米回去也好,好歹算是個同伙,总比两手空空要强。他忙应是,匆匆拿起电话,先打到定州火车站问情况。 郎中這时终于赶到了,章益玖坐下去,让郎中替自己包头。 副官接通了电话,和那边說了几句,停了下来,转過头,望向正在呲牙咧嘴的章益玖。 “看我干什么!不会连怎么抓人都要我来布置吧!” 章益玖心情恶劣得很,沒好气地叱了一句。 副官忙道:“次长您误会了。刚才那边說,那個苏雪至根本就沒走,现在人還坐在火车站裡。” 章益玖一愣:“你带人,马上過去!” 副官应了声是,放下电话,匆匆离去。章益玖看着背影,迟疑了下,又道:“等下!我自己去!” 副官讨好地道:“次长你负了伤,你好好休息。我去,這回不会叫人再走脱了!” 章益玖沒理会,匆匆出去,等在外头,终于等到汽车开了過来,坐进去,掉头回往定州。 凌晨四点钟。折腾了一夜的章益玖终于赶回到了出发的火车站。透過候车室的那扇肮脏的破旧木门,他看见苏雪至坐在候车室的一個角落裡,低着头,借着头顶昏暗的灯光照明,正在静静地看着摊于膝上的一本书。 章益玖命人全都留在外,自己走了进去,见他大约是听到了脚步声,抬起头,望了過来。 這個苏雪至,不但是贺汉渚的表外甥,受到他颇多的照顾,其人凭了医术,本身和京师裡的不少大人物也有往来,章益玖自然也不想和他翻脸,又觉他年纪不大,也不想吓到人,便停了脚步,笑眯眯地轻声叫了声小苏。 苏雪至道:“章次长是来抓我的?” 章益玖一怔,略微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哪裡哪裡,你误会了。前路怕有凶险,我是来接你回京的。望你配合,莫叫我過于为难。” 苏雪至一笑,将书合拢,放回到了一旁的箱子裡,提了起来道:“走吧,我跟你回。” 第173章 (一夜過去了,天明时分,火...) 一夜過去了, 天明时分,火车缓缓开进京师前门火车站, 完成了它作为专列的使命。为了给它让道而从昨夜开始便被临时推迟的列车班次终于恢复调度,众多被阻滞在候车室裡的怨气冲天的乘客得知了消息,纷纷骚动起来,争相翘首,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大人物到了。 章益玖带着苏雪至下了火车,在随从的前后夹护下,从头等车厢的通道裡匆匆出了站, 乘上来接的车, 径直回了他在军部的办公厅,将苏雪至“請”进一间专门用来关押特殊犯人的屋, 是個防空洞改造的地下室,裡头布置還算齐全,甚至有盥洗室。他命人牢牢看守门, 吩咐完要走,又停了脚步,看了眼反锁紧闭的门, 压低声:“再說一遍,看好了,沒我的命令,不许人进去,也不许放出来!除了這個, 他有什么要求,尽量予以满足……” 正說着, 一個秘书匆匆走了過来,說佟国风在催他了。 章益玖沒好气地說了声知道, 赶了過去。 佟国风几乎是在事发的第一時間获悉了消息,一大早就来了這裡,等在办公室,见到章益玖,开口便问具体情况,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章次长,你也算是老人了,這回怎大意至此地步?” 章益玖和佟国风平级,平日关系本就不算好,刚才见他表情,心裡就有些不痛快了,现在又听到他這么发话,憋不住,火了。 “你什么意思?谁会想到他们還有這么一招?你要是想到了,你倒是早点提醒我啊!” 他指着自己包着纱布的头,冷哼,“我是蠢,活该差点被人打得半個脑袋都要沒了。但你派的人要不是孬种,人能這么轻松走掉?再說了,我是不是第一時間通知你了?你别跟我說你沒调派人手拦追!這种事你要论第二,那沒人敢說第一,你追上了沒?反正我是把苏雪至给带回来了。” 佟国风一顿:“你怎么這么說话?我是這個意思嗎?” “那你倒是說說,你什么意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不就說我故意徇私,放走了人?话都說到這地步了,我也不怕你告到总长跟前,索性和你直說。我是不想接這活,但接了,该怎么样,我有数,用不着你教我!” 章益玖一把撸了头上用来遮挡纱布的帽子,甩在了桌上。 “你要不满意,大可以叫总长撤了我,大不了我不干了。還怀疑,干脆枪毙我好了!“ 佟国风脸色发青:“章益玖,你這是威胁我――” 這时,身后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干什么?一個是主任,一個是次长,一大早的,這么直眉瞪眼吵起来,叫下面人知道了,怎么想?” 章益玖扭头,见门被一個副官推开,王孝坤就站在门口,眉头微蹙地看了過来,一愣,忙拿回刚才甩掉的帽子,戴了回去,又正了正站姿,向王孝坤问好。 佟国风也收了脸色,等王孝坤走进来,坐下去,他关了门道:“总长您這么早就来了?本来想等下再去向您汇报情况。” 章益玖见王孝坤看向了自己,面露愧色,低下头。 “卑职无能,沒能完成总长交待的任务,請总长降罪!” 王孝坤倒是和颜悦色,问他伤情。章益玖忙說无大碍,又道:“经過卑职奋力追赶,昨夜终于将同行的那個小苏给拦了下来。现在人就在关在卑职的办公所在,卑职已命人严加看守。” 他一顿,又补充了一番:“昨夜带回来的路上,卑职已初步审讯過了。這個小苏好像什么都不知道,這趟回去,本是要考察一個药厂的。卑职察言观色,觉着不像是在撒谎。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对卑职有所隐瞒,总长可随时提人再次审问。” 王孝坤嗯了声:“你也负了伤,去医院再看看,休息一下。” 章益玖应了声是,向王孝坤敬了個礼,退了出去。 他一走,佟国风便面露焦急之色,上前道:“章益玖此人不可靠,他說的话,姐夫你不可全听。” 王孝坤淡淡道:“何谓可靠?曹从前何等的八面威风人心归拢,放眼左右,哪個不是故交旧部,最后還不是各找各娘?台子撑得住,仇人也能用,撑不住,亲儿子也会背叛。章益玖有能力而贪利,知轻重,只要我不倒台,我谅他也不敢背着我搞动作。 ” 王孝坤說完看向佟国风,“你這边,人追得怎么样了?” 佟国风不敢隐瞒,說事发地過去不远,就是漕河,水路通达,不知道贺汉渚昨夜到底走了那條路,或是在迂回,自己虽调遣了大量的当地人马出动,连夜全力追索,但目前为止,還是沒有消息。 “不過姐夫你放心,不抓到人,不会罢休。一有消息,我就立刻向你报告。” 王孝坤拂了拂手,佟国风退了出去。 他是一心想要拦住贺汉渚,匆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隔空又追加人手,安排事情。接下来的几天,日夜不宁,电话响個不停。转眼三天過去,却沒任何进展。 第四天的早上,他再向王孝坤报告情况,本意是想再增派人员扩大搜索,沒想到王孝坤沉吟了片刻,說:“撤了吧。” 佟国风這几天的眼睛也熬得通红,力争:“为什么?他是铁了心要和姐夫你作对了!這一走,恐怕就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姐夫你放心,這事我会盯着,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他挖出来!” “都三天了,還沒半点消息,他十有八九已是出了直隶。以他的本事,在直隶你都截不住,出去了,你觉着你還能拦住他?徒费工夫罢了。况且,动静太大,影响不好!” 佟国风哑然,想了下,又道:“不是還有那個姓苏的小子嗎?沒姐夫你放话,章益玖他不肯给我人!他装模作样能问出什么?把人交给我,我再试试!” 王孝坤摇了摇头:“也放了。“见佟国风沉默了下去,便道:“人都走了,這個小苏這裡,還能问出什么名堂来?何况,无缘无故,人能留久嗎,扣下来,也会是個麻烦。放了吧,留意一下他的动静,日后要是发现再有异常的意向和举动,及时报告就行了。” 他话音刚落,有人敲门。 佟国风過去开门,见是王孝坤的秘书,說刚才宗奉冼打来电话,问苏雪至人是不是被扣在了军部,請求和总长通电话。 佟国风皱眉道:“說总长不在!” 秘书小心地应:“已经這么說了,但他很是固执,說总长要是不接电话,他就過来,求见总长的面。還說外交部正在准备卫生出国考察交流活动,对方知道那個小苏,指明邀他参团……” 王孝坤插道:“替我回個话,就說是场误会,人马上就能回去了。 ” 秘书退去。王孝坤见佟国风神色依然不忿,道:“照我的意思办。烟桥這边能拦就拦,拦不住了,就先对付南面吧!一個一個来。” 佟国风应是,又想起了一件事。 “姐夫,上次提到的那個郑龙王,我已有把握,应该就是从前的义王大将后裔。窖藏十有八九也在這個郑龙王的手裡。那边太远,我們不便插手,依我之见,不如把消息放给省长。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宁可给了别人,也绝不能落到贺汉渚的手裡!” 王孝坤神色凝重,听了,慢慢闭目,沒有說话。 佟国风知他這是默许了,躬了躬身,出来。 苏雪至捧着书,在房间裡坐着,面对着墙上露出的一扇焊着铁栅栏的小窗。 地下室裡光照不良,就只有早上,太阳光会从這扇小窗裡短暂地照进来,大概半個小时。她低头看书。阳光从铁栅格子的中间斜射进来,落在地上,慢慢地挪到了她的脚边。有灰尘在光束裡舞动。很快,半個小时過去了。房间裡的自然光又暗了下去。 她站了起来,正要打开电灯,听到门外响起了开锁的声音。 门被人打开了,一個卫兵走进来說:“出来吧,可以走了。” 苏雪至提起箱子,走了出去。 在地下室裡关了三天,乍出,竟觉早上的阳光也刺目得厉害。 她闭了闭眼,偏過脸,躲避着光照,等眼睛稍微适应了光线,睁开眼,远远地,忽然瞥见王庭芝站在对面一道走廊的尽头,仿佛正望着這边。 前次那夜他和贺汉渚冲突的事情過后,她就一直沒再遇到過他了。不過,此刻在這裡见到,倒也不算是什么意外。 她知道王庭芝现在就在章益玖的手下做事。 她略一迟疑,停了脚步,朝着王庭芝点了点头,见他沒反应,仿佛只是路過,很快,转過头,快步走了,身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她收回目光,继续前行,走出了這個地方。 第174章 (苏雪至被带到外面的一处大...) 苏雪至被带到外面的一处大院, 竟见到了宗先生和校长。章益玖正陪他二人在說话,扭头道:“您二位瞧, 人這不出来了嗎?” 校长丢下了章益玖,快步走了過来,“小苏你怎么样,你沒事吧?他们有沒虐待你?”宗先生也跟了上来,问她這几天的情况,說校长听到她被关进了這裡,急得不行, 自己叫他不用来的, 要是自己一個人不行,就再叫上别人, 他却不放心,昨晚连夜坐火车赶了過来。 章益玖略微尴尬地打着哈哈:“校长您這话說的,好像我章某人這裡是什么龙潭虎穴, 我成大恶人了?大先生放一百個心,我刚不是解释了嗎,能有什么事?只是有個误会, 就把小苏接来這裡,好吃好喝待了两天而已。” 校长显然不大信他的话,沒說话,打量着苏雪至,神情犹带几分焦虑和担忧之色。 苏雪至既意外, 又感动,忙說真的沒事, 一切安好,向亲自来接自己的两位师长深深鞠躬道谢。又见章益玖站在两人后头看着自己, 顿了一顿,顺着他的口吻,称确实是個误会,這几天自己在這裡,并沒受到什么不好的对待。 “章次长对我颇是照顾,有所需,便予以回应。” 章益玖笑道:“二位听到了吧?我章某人确实沒骗你们。” 校长這才松了口气,宛如迎接自己孩子一般,张臂抱了抱苏雪至,說了声走了,随即弯下腰去。苏雪至见他竟是要帮自己提箱子,哪敢這么托大,急忙争抢,說自己来。 章益玖朝副官使了個眼色,副官上前一步,劈手夺了過来。章益玖又作慈蔼貌,安慰起了苏雪至:“小苏,這几天吓到你了吧?别怕,误会已经彻底消除,赶紧的,跟两位大先生回去吧。” 苏雪至盯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了句谢,收回目光,在两位师长的陪伴下离去。 出了大门,上了宗先生的马车,校长就问她是怎么了。 “上周你打电话来,不是說要回趟叙府老家嗎,怎么变成這样?要不是宗先生告诉我,我還完全不知道你出了事!” 最出色也最器重的学生竟被关进了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這叫校长怎不担心。 “对了,贺汉渚呢,他怎么不管你了?”校长想了起来,又问了一句。 贺汉渚和王孝坤的這個事,现在显然并不适合广而告之,即便是面对這两位师长。苏雪至撒了個谎,說贺汉渚有事去了外地,至于自己,确实問題不大,有人举报实验室行违法之事,可能正撞了什么风口,就被拦下带了回来配合调查。“大约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什么人,趁着這個机会报复,也未尝沒有可能。” 两位大先生十分恼怒,骂這世道小人当道。苏雪至搪塞過去,转了话题,问宗先生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事。宗奉冼說昨晚他接到了一個不知道谁人打来的电话,告诉他說,她被关在這裡,說完就挂了电话。他十分焦急,所以今天一早就打电话向王孝坤要人。 “或是你表舅的什么朋友吧。现在人沒事,安然出来了就好。”宗先生又安慰了几句,說今天去他那裡,他叫些相识的好朋友来,一起吃顿饭,替她压惊,消消晦气。苏雪至感谢不已,跟去不提。 佟国风回到办公室,越想越不放心,把一個心腹秘书叫了进来,亲自口授电报,命立刻再拍出去。 秘书记录完毕,佟国风迟疑了下,咬着牙关又改口,“改一下,答应他的條件,我再让一成就是了。告诉薛道福,只要成事,二八也可!我二,他八!要他务必全力以赴,速战速决,窖藏绝不能落到别人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