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可以聲東擊西（三）
劉昱令親兵進來，奉上湯水，展開地圖。
地圖，是魯郡的地圖。
不是那種專業的軍事地圖，力子都給劉昱的這份地圖，得自業亭。
如後世的平面地圖，用黑、紅、青等色，畫了魯國的轄地範圍、境內各縣的位置、主要的河流和山巒，以及官道。縣城，是紅色；河流，是青色；山巒，是黑色；道路是一條條的灰線。
這種地圖，換若是關中、河北等此類地形複雜的地方，妥妥的沒辦法用來指揮作戰，但用在魯郡，已是足夠。魯郡一馬平川，沒甚麼險隘，轄地又小，有個平面的地圖便夠用了。
地圖鋪在了地上。
這幅地圖，劉昱已然是爛熟於胸，不用再去看，圖上所繪的城、水、山、路，他都一清二楚。陳直、劉小虎亦是如此。是以，三人沒有離席起身，去那圖邊。
劉昱示意孫盧等人近前去看。
七八個曲軍侯屁股還沒坐熱，紛紛起身，都到了帳中地上的這圖地圖周圍，圍聚觀瞧。
劉昱說道：“咱們來徐州的路上，曾路過魯郡，不用看地圖，魯郡的一些情況，你們當也已瞭解。現在你們再看看這幅地圖。魯郡這場仗怎麼打，你們都有何建言？”
……
地圖上，魯郡呈一個狹長的形狀，南北長，東西窄。
因不是軍用地圖，這幅地圖的比例尺不很準確，但早在路經魯郡時，孫盧等都已知了魯郡的地域大小，無須比例尺準確，他們也知，魯郡南北長約二百多裏；東西最窄處是在南部的蕃縣縣城處，只有三四十里長短，西邊是沛郡的公丘縣，東邊是東海的合鄉、昌慮兩縣。
魯郡共有六個縣。
由北而南，分別是最北邊與泰山郡接壤的汶陽縣、泗水南岸的郡治魯縣、魯縣東邊亦和泰山郡接壤的卞縣、嶧山南邊的騶縣、南梁水北岸的蕃縣、最南邊與東海郡的戚縣接壤的薛縣。
——提到薛縣，不妨可多說一句。此縣不僅現有鐵官，而且此縣與劉邦曾任亭長的“泗水亭”相鄰很近。薛縣東、南兩邊與戚縣接壤，西邊與沛郡的沛縣接壤。泗水在魯郡、沛縣西邊的山陽郡境內一分爲二，一支往東北流入魯郡，一支往東南流經沛縣。流經沛縣的這支是泗水的主流，沛縣縣城在其西岸，泗水亭即在東岸，與沛縣縣城隔泗水相望。後世，泗水亭與薛縣、戚縣間形成了很有名氣的微山湖，不過現在，這一帶還是陸地。
魯郡的六個縣，按其彼此之遠近，可分成兩大塊兒。
一塊兒是魯北。
魯北三個縣，汶陽、魯縣、卞縣。這三個縣形成了一個三角形，汶陽在上，魯縣、卞縣一西一東，在下。三座縣城相距皆百里左右。魯縣、卞縣俱依泗水，前者在南岸，後者在北岸。
一塊兒是魯南。
魯南也是三個縣，騶縣、蕃縣、薛縣。這三個縣的縣城自上而下，一字擺開，形成了一條微彎的弧線。三座縣城的距離比魯北三縣近，都不到百里，四五十或五六十里遠。騶縣、蕃縣在南梁水的北邊，薛縣獨在南梁水的南邊。
按照城與城間的遠近，固是大致可把魯郡分成南北兩個部分，但魯郡太小了，南北總長才兩百多裏地，因而，魯北、魯南間的聯繫仍還是相當緊密的。
魯南最北段的騶縣距離魯北最南端的魯縣，事實上亦不是很遠，將近百里的路程而已。
六個縣，可分爲南北兩個部分，這是地圖上可以直接看到的內容之一。
可以在地圖上直接看到的內容之二，是可以看到魯郡共有兩條大的河流、一座較爲重要的山。
河流便是魯北的泗水、魯南的南梁水。
山，便是騶縣、魯縣間的嶧山。嶧山不很高，用後世的長度單位，最高峯不到六百米，但這座山的山系，東南到西北延伸有五六十里。山系沿路，頗多大小山丘，丘陵之類更多。
……
曹幹在內，八個曲軍侯，圍瞧地圖稍頃。
從業亭來費縣的這一路上，就魯郡此仗該怎麼打，劉昱和陳直、劉小虎有過多次的商議，孫盧等各曲的曲軍侯在晚上休息時，交好的之間，亦有對此有過討論。
孫盧主要是和劉英討論的，他把發言的機會讓給了劉英。
劉英下揖，向着劉昱行了個禮，說道：“阿兄，依按水流、縣邑間的遠近，可以把魯郡分成南、北兩部。魯北這部分，卞縣離費縣最近。自費至卞，百餘里耳。唯是卞雖最近，其城在泗水對岸，不利進攻。是卞縣不可先取。舍卞縣，緣泗水而西，可至魯縣。魯縣雖在泗水南岸，然其是魯郡之郡治，城堅，肯定難以速克。而一旦難以速克，我部就會陷入三面敵圍的兇境。正面是魯縣堅城，後方是騶等三縣之援兵，側翼是卞縣之援兵，我部將危矣！是故，魯縣亦不可先取。魯北三縣，卞、魯、汶陽。至於汶陽，此縣最北，更無法先取。”
劉昱饒有興趣地聽他這個年輕的族弟講說，摸着頷下的鬍鬚，說道：“魯北三縣，俱不可先取。你是要建議我，先取魯南三縣麼？”
劉英應道：“是的，阿兄！”
“你給我說說，魯南就怎麼能先取了？又若攻魯南，先打哪個縣爲好？”
劉英說道：“阿兄，魯縣是魯郡的郡治，並且也是魯郡的都尉治，由此可以料知，魯郡的郡兵必然多在魯縣，這也就是說，魯南三縣會相對空虛。既然相對空虛，對咱們來說，當然就能先取了！而又若攻魯南，先打哪個縣爲好，愚弟愚見，先打薛縣最好！打薛縣有兩個好處，第一個好處是，薛縣位處於魯郡之最南，與蕃縣、騶縣隔着南梁水，蕃、騶兩縣救援不便，我部可以從容圍攻；第二個好處是，薛縣有鐵官，打下了此縣後，我部的實力可以得到擴充。”
劉昱拊掌，笑顧陳直、劉小虎，說道：“姑丈、阿姊，吾弟所見，正與我等相同啊！”
他和陳直、劉小虎就該怎麼打魯郡而數次討論後的結果，正是劉英提出來的這個“先打薛縣”。
劉小虎笑着點了點頭，讚賞地看了看劉英，問道：“這是你自己想出來的麼？”
劉英答道：“回阿姊的話，是我和孫盧俺們一塊兒商量出來的。”
劉小虎讚許說道：“這就對了。遇事多做商量，再難的事兒也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得到了劉昱、劉小虎先後的認可、表揚，劉英很興奮，臉都漲紅了，挺直了身子，大聲應諾。
劉昱問餘下的諸曲軍侯，說道：“先取薛縣此議，君等都有何意見，以爲何如？”
這個辦法的確好，劉昱又也說了他和陳直、劉小虎想到的這個打法，諸曲軍侯哪裏還會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劉昱，諸人異口同聲，俱皆應道：“此策大妙！”
劉昱令諸人回席上坐下，說道：“君等若無異議，那就定下來，此回攻魯郡，便先薛縣！爲保險起見，爲在打薛縣期間不出意外，我和我姑丈、我阿姊還商量出了兩個輔助的法子。”
戴蘭賠笑說道：“從事、大家和陳公商量出來的法子，不用說，定然是一等一的好法子！從事，是啥輔助的法子啊？趕緊說來，讓俺們聽聽吧！”
“這兩個辦法即是，首先，在咱們展開對薛縣的進攻之前，提前遣派一部兵馬，伏於南梁水之南岸，以阻騶縣、蕃縣之可能會派來援助薛縣的援兵，此策叫做以逸待勞。”
戴蘭拍手讚道：“妙也、妙也！”
“其次，咱們還可以再用聲東擊西此策？”
戴蘭問道：“敢問從事，何爲聲東擊西？怎麼聲東擊西？”
“咱們離開費縣以後，主力不能光明正大的就直奔薛縣去，需擇一部，大張旗鼓，裝作是我部之主力，佯往卞縣、魯縣開進，放出風聲，說咱們要去打魯縣；而咱們的主力則偃旗息鼓、間道潛行，急赴薛縣！此一策，便叫做聲東擊西。”
戴蘭大是讚佩，說道：“好，好！好計策啊！……只是從事，以我愚見，此策似不合適叫聲東擊西。”
“哦？”
戴蘭嚴肅地說道：“魯縣在北，薛縣在南，從事此策，改個名字，叫聲北擊南，更爲合適！”
劉英等幾個曲軍侯不覺笑將出聲。
劉昱嘿了聲，說道：“戴軍侯言之在理，便改叫聲北擊南，亦無妨也。”端起案上的湯碗，喝了口湯水，與戴蘭說道，“戴軍侯，你以爲我之‘聲北擊南’此策，怎麼樣？”
“我不是剛說了麼？從事，此策大妙、大妙！魯郡太守必會被從事耍得暈頭轉腦。”
劉昱說道：“那麼，詐爲主力，佯往卞縣、魯縣開進的此任，就交給你吧，如何？”
是自己的馬屁拍得太重了，打疼了馬屁股？不然的話，正拍着呢，怎麼會捱上一馬腿！戴蘭瞠目結舌，裝腔作勢的讚佩、嚴肅悉數轉成了驚慌，他喫喫說道：“從、從事，不敢說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