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儘管大膽的往前走
她捂住嘴巴，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仰頭看着沒有星星的天空，好像這樣就可以讓眼淚盡力流回去。
“小雨啊？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啊？”
爺爺有點着急了。
唐雨放下的手握着陽臺的圍欄，輕輕汲了氣又深深的吐出來。
如果不是紅紅的眼眶，很容易被她這樣甜美純粹的笑容欺騙，“爺爺，我很好，你放心吧。”
“馬上就要高考了，聽你阿嬸說這段時間會很辛苦，你不要把自己累倒了，多休息休息，知道嗎？”
“嗯，我知道的爺爺。”
“還有啊，在學校別不捨得花錢，我把地裏的西紅柿和茄子拿到集市上賣了，賺了不少錢，爺爺有錢呢！你啊，在學校要多喫肉，知道了嗎？”
一聲聲叮囑，讓唐雨低下頭，鼻子裏蔓延出來的酸澀鑽進了眼睛裏。
她眨了眨眼睛，聲音很輕，“爺爺，我知道的。”
“家裏母雞剛下的雞蛋都給你留着哩！你奶奶說等你回來就煮給你喫。”
電話那邊傳來了點窸窸窣窣的動靜，爺爺樂呵呵的說，“你奶奶非要跟你說話，讓你奶奶再跟你說兩句。”
很快手機到了另外一個人手上，奶奶慈愛的聲音傳來。
“小雨啊，在學校怎麼樣？和同學們處得都還好吧。”
夜風從領口裏灌進去，從頭到腳都有些涼。
唐雨笑着回，“……都挺好的。”
“你啊，打小就不愛跟人講話，在學校裏要好好跟同學相處，上次奶奶讓你給同學帶的核桃和桑葚，你分給同學了嗎？”
她把從家裏帶來的核桃和桑葚分給舍友，然而第二天就在垃圾桶裏看到了。
“分了啊。”唐雨佯裝輕鬆的語氣，每個字卻像是從喉嚨裏擠出去的一樣，聲線帶着不自覺的微顫，澀得難受，“她們很喜歡。”
“喜歡就好，喜歡就好！”
奶奶的聲音很高興，“你在學校要常常跟人說謝謝和對不起，這樣大家都會覺得你是個禮貌的好孩子，就覺得你好說話，都願意跟你玩了，明白嗎？”
不是這樣的。
哪怕她說再多次，施暴者也不會對她心慈手軟。
她的柔弱和膽怯只會讓施暴者變本加厲！
唐雨一開始也反抗過，告老師、告校長，甚至想過報警。
可沒有造成實際的傷害，警察來了也只是規勸幾聲，卻會換來孟詩蕊更猛烈的報復。
馬上就高考了，每一天都是倒數。
唐雨在這樣倒數的日子裏，卻好像有了盼頭，恨不得早點可以考試，早點離開這裏……
“小雨？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是不是生活費不夠用了？”
奶奶似乎聽出來她情緒不大對，趕緊問道。
唐雨不想讓爺爺奶奶操心，他們已經夠不容易了。
“沒事的奶奶。”
她仰頭望着沒有邊際的夜，“我挺好的，在學校老師和同學們……都對我很好，經常幫助我，而且我最近還認識了一個新朋友，他是新來的轉校生，奶奶說鎖骨上有痣的人都是好人，他就是個很好的人，請我喫飯還送我禮物。”
那雙很可愛的拖鞋，是她收到過的第一件禮物，唐雨從來沒那麼高興過。
奶奶聞言放心了下來，“那就好，你要跟朋友好好相處，別總惹人家生氣。”
爺爺在一旁插嘴，“我們小雨脾氣那麼好，怎麼會惹別人生氣，老太婆，你這不是瞎說嗎，把電話給我，我給小雨說。”
奶奶不滿意的咕噥了幾句，手機交到了爺爺手上。
“小雨啊，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哈，等學校放假了，爺爺給你做好喫的！”
唐雨很輕的“嗯”了聲，“好，爺爺，你們也早點休息。”
等到那邊掛斷了電話，唐雨才把手機從耳旁拿下來。
起風了，有點涼。
她沒穿外套，搓了搓胳膊，調整好心情正要回去，手機震動了下。
是邊煬發來的微信：
【睡前不跟大哥報備下？】
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他很拽的樣子。
唐雨看了眼時間，已經十二點了。
對面女生宿舍樓裏還有不少開着的小燈，一閃一閃的。
她咬了咬脣，低頭打字：【要每天報備嗎？】
然後往上翻了翻他之前發的微信，又回了句：【不好意思，剛纔沒看到你發來的微信。】
電話那邊的邊煬正在洗碗，原本以爲她睡了，只是試探性的發過去一條微信，沒想到她回了。
關上水龍頭，把洗好的碗碟放在櫃子裏，抽出幾張紙巾邊擦手，邊低頭看手機往客廳走。
身體往沙發慵懶的一躺，骨節分明的指尖慢吞吞的敲字：【要報備。】
頓了頓，又對此有個解釋：【這樣有利於我做大哥的樹立權威。】
唐雨不知道這種權威有什麼深層含義，但他說什麼，她照做就是了，左右不過是睡前發個微信。
【我記住了。】
挺乖。
邊煬脣角微微彎着，看到屏幕裏又進來了信息：【你喫飯完把碗筷放在桌子上就好，明天放學我去的時候刷。】
邊煬沒接這話，問了句：【退燒藥吃了嗎，你的手也記得上藥。】
覺得這話挺彆扭，又補了句：【要不然怎麼幹活。】
【會的！】
邊煬一隻手臂枕在腦後，看她發完這兩個字之後，就沒發別的了。
屏幕的亮光映照着少年精緻年輕的面龐，眼底也入了一些光亮。
這個點兒還不睡，她幹什麼呢。
指尖切出去微信界面，在百度搜了兩張動圖，發給她。
一張是有你存在的地球。
一張是沒你存在的地球。
【從這兩張圖片上你能看出來什麼？】
邊煬的信息進來。
唐雨點開那兩張動圖看了看，蔚藍色的地球緩緩的轉動，兩張圖片沒有任何區別。
唯一的區別就是地球上有了你，以及沒有你。
唐雨壓下眼睫：【這世界上有沒有我似乎都沒什麼區別。】
人類不過是宇宙裏的塵埃、時間長河裏的水滴，所以無論她如何，這個世界都不會有人在乎，也不會影響到這個世界什麼。
她以爲邊煬是想說這個意思，讓她別把自己當回兒事。
內心原本荒無枯涸，此刻更是寸草不生。
誰知道下一秒，他發來了一句語音：
【唐小雨，你怎麼這麼消極啊，這明明是告訴你一個道理，沒你的世界只會一成不變。】
【你可以沒有地球，但地球沒你不行，傻不傻。】
少年的聲音磁性而低沉，含着淺淺的笑意，像是能鑽進耳朵裏的電流。
又像是到夏天收麥子的季節空氣中散開的麥香，往人四肢百骸和每一個毛孔裏鑽。
唐雨愣了一愣。
剎那間荒蕪的心底，像拼命鑽出來一朵搖搖曳曳的嫩草，止不住的汲取養分拼命生長着。
同樣兩張圖，原來意思天差地別。
有時候人類就是那麼奇妙，可以因爲別人的冷漠而消極頹廢，也可以因爲別人的善意而心底涌動出來蓬勃的力量。
邊煬看起來野性難馴，是老師們頭疼的對象，可他從不吝嗇自己的善意。
她眼眶溼了溼。
【唐小雨，跌入谷底的時候有一個好處，就是可以擦亮眼睛，認清很多人。】
【真正想要爲你好的人和想把你拉入地獄讓你翻不了身的人同樣都披着人的衣服，在這一時間都可以撕掉僞裝。人生在世遇到的困難，或許就是老天考驗你而佈下的歷練，那些絆腳石，也可以是你的墊腳石，你也可以理解成升級打怪。】
【未來，正是因爲這些無法預知的苦難和快樂，所以才妙不可言。】
【所以儘管大膽的往前走，不要怕。】
眨了眨眼睛，她的眼淚砸在屏幕上，脣角卻緩緩綻開一個笑。
未來，正是因爲這些無法預知的苦難和快樂，所以才妙不可言。
原本回來時看到東西被踐踏的難過和羞辱，在此刻似乎好受了很多，很多。
她看着這些字，眼睛幾乎看酸。
然後無比認真的回覆他：
【邊煬，謝謝你。】
謝謝你讓我又重新拾起了一些前進的力量。
想了想，她指尖動了動，發過去一個表情包。
邊煬修長的細指握着礦泉水，正在喝，手機震動了下，餘光一瞧那醜萌醜萌的卡通圖片，差點被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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