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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老太太去了

作者:圆杭椒
“是石灰!别管了,死不了,快走!”

  赵陆死死按住心口,将鼻子上的围挡提了提,滴溜溜的眼睛飞快地观察周遭动静,但心跳加速,怎么也蹬不动拖着绮霰的自行车,雨幕灰白,泛起丝丝寒气。

  酒楼裡惊惶的凌乱尾随其后,绮霰看得急了,“你别管我,快走!”

  “嗯,帮我推!”

  许是赵陆的坚毅叫绮霰错信了片刻,她毫不迟疑的执行着赵陆的命令,一高一矮两個身影推着笨车,在雨幕之中抽风似的蜿蜒前行。

  千层底或许還应该做一個防水处理,否则沾了水摩擦力就太大了,自行车的速度暂时還不需要這么好的防滑。

  人与人的信任通常来自于长期的相处,随之伴生的安全感莫名叫人放松,幸而两人還沒忘赖家是個什么样的存在。

  睚眦必报的小心眼儿呼喊着叫人捉住她们,甚至口出狂言生死不论……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

  平时遇上赖家的,赵陆绕道還来不及,毕竟赖家树大根深,行事作风是真不要脸。

  可今儿头一次犯混。

  赵陆指着巷子夹角裡的狗洞:“你钻进去!”

  “!!!”

  她急急催促,连推带踹将绮霰送进狗洞,原想着回家是一路下坡,自行车也许帮得上忙。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眼见用不上了,便毫不犹豫地将自行车扔了出去。

  估计追赶的人也是头一次遇到這么大力且不要命的姑娘家,气得要抄家伙放狠话,兵分两路势必拿下的态度,足可见赖尚荣对绮霰的穷追不舍。

  凭借着对這一片环境的熟悉,赵陆拖着人不要命的狂飙,风雨声鼓噪,追逐的下人嚎叫。

  脚下飞溅的水花将裙摆打湿,粘腻腻的贴在小腿上,雨水蜿蜒流进嘴裡,带着一股腥湿。

  钻狗洞,趴水沟,藏桥底……不知道跑了多久,两人呼哧带喘皆說不出一句整话,高高吊着的心听者墙外只有风雨声,這才吊了魂似的靠坐在墙边。

  脚底麻得和灌了铅一样,腿上的肌肉控制不住地痉挛,想要一鼓作气回家的赵陆,终究又坐了下来。

  绮霰低声道:“二老爷的家书上說老太太生辰前能抵家,明儿是正日子,二太太下午叫宝玉带着下人去城门口迎,到现在還……還沒归府。”

  一听是府裡的动静,赵陆头更疼了,“那你出府来做什么?”

  平白叫赖尚荣缠上,至于赖尚荣又为什么在京中,不是外放了嗎?贾政回京述职自有流程,又怎么要宝玉去接?乱糟糟的事聚在一处,叫赵陆一個头两個大。

  好在她也并不关心其它,只一门心思问,“你怎么還遇上了赖家那位?”

  绮霰眯着眼睛,面带痛苦之色,雨幕愈发狂暴,两人紧紧依偎着缩在桥下,仍有风雨持续往身上刮。

  “哼!那赖家大爷发神经,非說什么宝玉都沒了,叫我听话去庄子给二奶奶送什么信。”

  她话說到一半,赵陆突然皱起眉头,“雨小了,咱们先回去!回去再說。”

  要是就這么淋上大半個时辰,只怕明天就起不来了,再结实的身子骨儿也经不起這么糟践。

  刚系上濡湿的裙摆,身后就传来几声呼喊,紧接着赵陆落尽一個软绵绵的怀抱裡。

  二娘還是下晌那身破衣裳,头戴斗笠从河边跳了下来,她张嘴啊了几声,皱着眉头打量绮霰,最后目光落在赵陆身上。

  有担忧,但恐惧更多,赵陆顿时忍不住乐了,爬上桥就见到折成两截的自行车,叫二娘拖行着,她心头更添复杂。

  “?”二娘挑眉做询问状。

  “沒事啊,沒事了,這是我朋友,咱回吧。”天黑是最好的保护色,只要能将赖家的人暂时避過去,绮霰又不是什么任人搓扁捏圆的软柿子,她必有办法解决清楚。

  只回家這一问不得了。

  据绮霰說,老太太近日睡得多醒得少,吃的更是少之又少,鸳鸯每每面带忧色,众人就知道老太太的情况就更危两分。贾政能回京述职,除了外放的年限差不多了,恐怕還有回府见亲人最后几面的意思在裡面。

  怪不得王夫人要宝玉去迎,今夜的情况想必十分严峻。也正是因为宝玉一去不返,绮霰又恰巧归府路上得了這個消息,這才叫赖尚荣盯到了。

  两杯马尿下肚,醉醺醺的模样,叫人分辨不出他是有意還是无意拦绮霰的去向,给王熙凤送信?有什么信非要宝玉的丫鬟去送?

  如今宝玉暴雨未归,两人面上不說,心头却皆是估摸着可能出事了!绮霰想說咱们应该出去找他,但一想到赖尚荣得行径爪牙,又心生胆怯,一時間将脸埋在手心裡,进退两难。

  胡夫人冒雨赶来,见到的就是這副场景,但容不得她忧愁许多,忙道:“六儿快和我走,林姑娘受伤了!”

  绮霰一愣,问道:“林姑娘?”

  赵陆看向胡夫人,胡夫人点点头,沒错,就是你想的那個林姑娘。她放下手裡的姜汤,双手搓了搓脸,還未全干的头发有些碍事,钗环无法上头,便扯了一根布條通通束在脑后。

  起身朝准备出门的绮霰道:“你别去了,等雨停了再回府,或者等我們回来送你。”

  天黑雨急,是下黑手的好时候,绮霰的光明日子就在眼前,任谁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被人暗算掉。

  “怎么受伤了?什么伤?”一上马车就忙不迭的问,但赵陆不觉得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黛玉是有诰封的郡主,又住在二环边上,若是受伤或生病,想要請太医是分分钟的事。

  如今舍近求远,還派了马车来接二人,更是叫人捉摸不透。

  胡夫人摇头,“来人手持雪雁的腰牌,做不得假,我想着叫你一起也安心些。”

  但一见了人,她就琢磨明白了。

  雨水淅淅沥沥,郡主府的灯火并不旺,仿佛主人已经准备好睡时入睡,静谧而安详。

  但那個周身凌乱血迹,面色煞白躺在窗下的男人不是贾宝玉又是谁。只见黛玉侍立门前,伤心垂泪,几個婆子守在廊下,神情戒备。

  “今夜之事蹊跷,劳驾胡夫人走一趟,对不住。”黛玉快言快语,将宝玉的伤势囫囵告知,见云珠也跟在身后,她抿了抿嘴,也抬手将她邀进了屋。

  刀剑伤在皇城裡是极罕见的事,伤人的是谁還不知道,但黛玉谨慎地選擇了捂住事情,连太医都沒敢請。

  想起贾环的经历,黛玉遣退左右,轻声道:“云珠,无论救不救得回来,都算我欠你一個天大的人情。”

  她的语气是从容的,眼神却凄苦,含笑嘱托的样子,别說男子,就是赵陆一個女的,都满心生怜。

  身子虽瞧着比一年前康健些,但眉眼下的青黑,却不比先头少多少,想来是眼前之事叫她操心太過得缘故。

  遂问道:“为何不肯請太医?”

  就是送回贾府,办法也比黛玉一個姑娘家要多吧?胡夫人点点头,显然是认同赵陆的說法,她原本的担忧见到完好无损的黛玉之后消弭不见。

  甚至還能闲话猜测宝玉是如何受伤的。

  对上两人一边处理伤势一边疑惑的神情,黛玉的笑容更苦了。她能怎么說?她出门为老太太祈福,一回来就见凤姐姐将血人送到她府上,并告诉她伤宝玉的人好似穿着禁尉服饰?如此一條猜测,就已经十分引人遐想。

  而其后宝钗送来两個武妇,告诫她近日不要出门,更不要去贾府,恐生变数。

  寥寥几语,几乎是坐实了京中即将风云巨变,而贾府恐怕正是漩涡中心,自己便罢了,宝玉浑身是伤,如何還经得住未知的差池?

  面对疑问,黛玉偏开了头,挤出了一丝比哭還难看的笑容,“這恐怕已经是最好的選擇了。”

  郎中或太医她不敢請,贾府她不能去,但宝玉的伤势耽搁不得,寻遍周遭,竟然只有一個官夫人可替她解围,幸而還有胡夫人可替她解围。

  她朝门外的雨幕合了合十,将周身的教條与规矩放在宝玉之后。雪雁取来一件狐皮斗篷,轻薄保暖的大氅笼住黛玉,挡下了自己嗫嚅的嘴角。

  烤酒的器具再一次在郡主府支起来。

  而赵陆……从入职太医院的那天开始,就在琢磨羊肠线的事儿,如今宝玉赶上了新鲜热乎的,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太医院還教這個呢?活人也能跟衣服似的缝起来?”胡夫人惊诧,特意加了個限定词活人,因为她见過义庄裡糟烂的尸首被一块块拼接,用的就是缝衣针。

  赵陆勾了勾唇,心道太医院当然不教這個,這些可都是几千年凝炼出来的精华。

  胡夫人掌着灯,看着细白的手上套着一层煮過的手套,不甚灵活的在皮肉上穿针引线,噗噗的破肉声连麻沸散都快按不住了。

  见宝玉眉头紧蹙,冷汗俱下,她轻声提醒道:“快醒了。”

  黛玉从门帘之后看两人,觉得她们好像在微微发着光,一种自己从未在女眷身上见過的,坚定夺目的光。

  有些眼熟,又有些距离感,直到云珠冲她遥遥一笑,她心下大震。

  是了,她像宝姐姐!也像凤姐姐!

  只是云珠于自己而言到底不算顶重要,短暂的惊讶之后,又担心起躺在榻上的宝玉来,那样一個神采飞扬的鲜活男子,即便时时生活在父兄的阴影之下,也未改赤子之心。

  如今躺在那处因为疼痛而止不住地抽搐,黛玉不忍再看,便由着紫鹃搀着她往门口走,雨线串珠似的从屋檐上低落,盖住了一地鸡毛凌乱。

  “姑娘,咱们要不要派個人回府去說一声?”紫鹃犹豫道,心知宝玉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姑娘主意又大,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该怎么和府中交待,又叫贾府怎么看她家姑娘。

  而自己這個贾府的家生子,是不是又要落個知情不报的帽子?

  黛玉一票否决,選擇信赖宝钗。

  宝玉醒来的时候,是后半夜,天光晦暗,雨势停歇。赵陆正指挥着小丫鬟给他灌大蒜素,腥臭燥辣的滋味刺痛着口腔,條件反射似的,一偏头便吐了满地。

  如此,又扯动了肩胛上的口子,一时龇牙咧嘴的哀嚎便收不住了。

  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哪裡吃過這么猛烈的皮肉之苦,汗水和泪水像云山雾海一样,铺天盖地的朝身上每一個角落袭来。

  比被贾环烫脸那次還要痛苦千万倍。

  “我這是怎么了?我是不是要死了?林妹妹,林妹妹!我要死了,我不想死,我還沒和你……”成亲,如此剧痛,却還是刹住了不该說的话。

  不能說,說了林妹妹该生气不理他了。

  哀嚎和恸哭转移了一瞬的疼痛,却叫赵陆伸手一扶,手指微微偏移,缓缓按在后腰的伤口之上,不至于裂开,但叫人痛不欲生。

  “别激动别激动,林姑娘好着呢,你也好着呢,你别再吓着她!”破恋爱脑喊什么喊,再挣裂开来,一晚上的工作就白做了,快缓缓吧。

  只是喊声還是把黛玉引了過来,她身上的衣裳是刚披的素色斗篷,发髻拢在一起,用两根木簪子架住,眼下手扶门框,隔着泪雾,将哭不哭的样子,显然也是一夜沒睡。

  宝玉一双眼睛看黛玉时,水汪汪的太多情,专注得仿佛倒映着整個世界的光,即便周身剧痛,却還是记着云珠的话,别吓着她。

  黛玉沒由来地开始脸颊发热,随即又转身将悲戚藏住,也将豆大的泪珠藏在身后,努力想要笑起来,醒了好,醒了就好。

  她回想自己這些年,总是在哭,为父母的离别而哭,为寄人篱下的惊惶而哭,为许多不可与人言的无能为力而哭……

  命运好不容易给了她一回眷顾,可转眼又变成了事与愿违,外祖母去了,若是宝玉再出事,她也许就真变成无根的浮萍。

  “林姑娘瞧着不大好,去歇一歇我给你看看?”一身素色,這可不是黛玉的风格。

  她常年体弱,便极其热爱那些鲜妍活泼的颜色,還从未穿着這样素净的衣裳示人。

  赵陆收拾完东西出来,见状以为是担心宝玉,便柔声劝道:“宝玉的伤势就是看着吓人,但动手的人沒想要命,都避开要害了,仔细将养,必无大碍。”

  “必定是经不起刺激的吧,老太太去了,你說我该不该告诉他?”心自然是该告诉的,老太太身前最疼爱宝玉,沒能送老祖宗最后一程,已是大不孝的罪過。

  她這话,不過是问给自己听,黛玉茫茫然的低语几声,独留赵陆在原地震惊。

  啥?贾母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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