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张三李四
“你们刚入府,又年纪小,這府中的规矩我就细细同你们說一說,若是遇上不懂的就来问我!”
吃過饭后,赵六一行新丫头站在廊下听训,上首的婆子喋喋不休的說了十来分钟,要归纳在一起那就是:
进了府,就好好干活,主子的命令比天大,不過鉴于她们一时半会儿也伺候不到主子面前去,這條先按下不說。
最主要還是,听话。
“這该看的不该看的,该說的不该說的,你们心头需得有杆秤,别犯了事让主子不爽快,一次两次尚可回旋,要是接二连三的犯,就得拿了错处发卖出去,出了荣国府的门子,可就沒這么好的日子過了!”
四個小丫头点头称是,卖身成丫鬟的第一堂课就是被敲打一顿。
有了一起上课的接触,四個小丫头迅速熟稔起来。
下了值几個小豆丁也不敢乱逛,俱是齐齐的回宿舍待着。
小孩子吃了顿饱饭,性子就活泼起来,已经能互相說上几句话。
只是也不好喂诶欸的叫着。
“我叫王七,家裡排行第七,是九月裡生的,今年七岁,你们呢?”
有人带头开始自我介绍。
那两個都說自己六岁,一個是三月的,一個是五月的。赵六在一旁听着,不自觉抠了抠耳朵,多冒昧的名字啊,三月生的那個叫张三,五月生那個叫李四。
一時間赵六也不觉得自己這個名字难听了,不比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强?
她年纪最小,又初来乍到,今天也算见识了古人是多么的早慧,她更加不敢贸然去结交任何人。
于是捏着裙角怯生生的說,“我叫赵六,既行六又是六月裡生的,今年五岁。”
下晌有人带着她们去库房领了衣裙被褥和姓名腰牌,衣裙裡還有一对做工精致的铜蝴蝶卡子。
主子還沒有赐名字,她们就還按自己的名字叫着,腰牌是一块巴掌大的楠竹片子,也不知道古代人是用什么打磨的,比七個小老头盘出来的還要光滑,上头用油墨写了赵六两字,穿上绳子就是临时腰牌了。
赵六看那蝴蝶卡子新奇,她小时候头发少,从来别不住卡子,等年纪大了又過了别卡子的岁数了。
如今穿成赵六,虽然发质干枯,但发量勉强够扎两個丫鬟髻,那蝴蝶卡子别在头发上,随着人行动之间,蝴蝶上的弹簧触角摇摇晃晃的,看起来栩栩如生。
一行人回到宿舍,放下床褥衣衫后又要去听训了。一直被训到太阳西斜,才再次回到寝室来。
厚实的棉花褥子垫在身下,赵六坐在床上套着枕头芯子,枕头裡灌的是谷壳,可以根据脑袋的形状团成各种高度,晚上睡觉时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床头上有個柜子做的屏风,就是這個带着储物功能的屏风将两张床分隔开来,床一侧靠墙,如果一侧再挂上個帐子,就形成了一個独立的小空间。
可惜不让挂帘子。
不過這也比在赵家睡大通铺不知道强上多少倍。
她并不怀念赵家,自打穿過来,她都沒吃過两顿饱饭,倒是进了荣国府,第一天就吃了两顿肚儿圆。
這日子才算好過,赵六睡了穿越以来最香甜舒适的一晚觉,梦裡沒有饥饿,沒有寒冷,恍惚间好像回到了现代。
正当她還在回味和朋友们一起分食榴莲蛋糕时,就听见耳边有人推喊她,赵六妹妹,该上值了。
上值?
哦哦,上值。
在听到自己从下個月起每個月還有二百文月钱时,赵六洗白菜的身影更加诚恳勤快。
二百文钱,她问過厨房的采买娘子,足足可以买十斤猪肉!虽然换成人民币也就两百来块钱吧,但那可以纯净赚。
更何况以后還有得涨,听闻院子裡的洒扫丫鬟一個月還有半吊钱。
一時間赵六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几百块怎么了?上学的时候她還发過三十块钱一天的传单呢,扣掉来来回回的路费和水钱也沒剩什么,那可比国公府裡的工作累得多。
“快,将這些芥菜茎洗了去,鸳鸯姑娘点名要的酸笋鸡皮汤,耽搁不得。”
那厨娘从案板后面掏出来一把小菜,递给正在井边洗白菜的赵六,吩咐她优先洗這個。
赵六手裡动作不停,仔仔细细的将那芥菜茎清洗了,生怕裡头夹着泥沙污垢,洗净后又拿了個小碟子端到那厨娘身旁去。
小小的身子跟灶台差不多高,站在一旁陶醉地吸了口气,夸那厨娘好像在做满汉全席。
厨娘笑得花枝乱颤,說你小孩子家家知道什么满汉全席?她可不会做满汉全席。又转身检查了芥菜茎,然后微笑着夸她活干得爽利仔细,是個好孩子。
夸得赵六有些羞涩,她只是闻着那汤太香了,想再闻一口而已。听得人家這么說,又赶紧从厨房挪出来继续洗白菜。
酸笋鸡皮汤她不知道怎么做,但是鸳鸯姑娘是谁她知道的!
荣国府史老太君身边的一等大丫鬟,要能耐有能耐,要体面有体面,還掌管着老太君的私库,能在红楼几百口子角色中脱颖而出,足够說明這位鸳鸯姑娘的能耐。
可惜,她也只是知道名字而已,连這位鸳鸯姑娘性情如何,脾气怎样,她都不知半分。
早知道有這一遭,她保管把红楼读得滚瓜烂熟!不說倒背如流,也得差不多。
在厨房洗了三天菜,看了一天炉子,学了個糖蒸鸡蛋的手艺,赵六又被派到花园裡学洒扫去了。
真的是洒扫,看着那比她高上不少的苕帚,她有些楞神。
“哎哟,這么点的豆丁,怎么也被派来洒扫来了?”
管理院子的妇人高声问道,十分不满,旁人要是看见了,不得說她故意欺压后生?
“对不住娘子,我…奴婢是新来府中的,管事說要我們各处轮值,奴婢今日头一次到您這裡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荣国公府在红楼裡可是一等一的富庶,即便這個家族一直在走下坡路,那也是在辉煌中倒下的,她一個卖身的穷丫鬟,沒有比這更好的去处了。
为了保住工作,平常裡赵六更加谨慎少话,只专心埋头干自己的活计,等人家实在是问到她头上,眼瞧着躲不過去了才肯多說几句。
說得多错得多啊,想想自己接触的仅仅是些最底层的丫鬟婆子,都個個生了十八副拐弯的心肠,說话办事又有條理又有机锋,她可不敢上赶着找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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