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深談
忙碌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轉眼間已過一旬。整個永寧縣乃至整個大唐北方都飄蕩着穀物的香氣。
古代農業生產純靠收工,沒有機器輔助,粟米都要在未完全成熟時進行收割,以搶農時。
收下來的粟米還不能直接脫粒,要在秸稈上停留一段時間以至全熟。
這時候家家戶戶院裏屋前都曬滿了穀物。
苟超春天種了兩畝多的粟米、黑豆,一畝半的黍米,四畝的黃豆,加一起連十畝還不到。
張小四本想自家忙完就去趙家幫幫忙,十幾年的人生就遇到一個這麼投眼緣的外姓兄弟,能幫就多幫一把。
奈何自家耕種的田地衆多,雖然還請了幾個短工,可還是沒趕在趙家前完成搶收工作。
現在趙家又住了個來歷不明之人,張小四多少有些替苟超擔憂。
那白山子在三兄與三嫂的描述中截然不同。
按張屠戶的說法,白山子的來歷泛着詭異。
小小年紀一人竟能翻山越嶺的來到此地,好巧不巧的倒在村口被趙家兄弟撿個正着。
觀其人根本不像出身農獵之家,倒不是他長得多細皮嫩肉,不像喫苦之人;而是看起來並不善知農事,且射獵手法也有問題。
張屠戶有會遇到過要進城賣獵物的趙大郎和白山子,寒暄時看到了其射死的野雉山兔。
那獵物俱是一箭斃命,野雉更是穿喉而過。
看那粗陋箭矢,顯然沒經過精心打製,卻能如趙大郎所說一箭一隻,箭不走空,那射箭功夫可還在四郎之上。
功夫高,卻不憐惜山兔毛皮,顯然不該是尋常欲求溫飽的農人獵戶。
而據三嫂的描述,那白山子不過是個身世堪憐的遇難少年。
當然,這個少年也“不尋常”,乃是個玉面郎君!
人長得是天上少有地上皆無,賽潘安勝宋玉的人物。
爲人低調,有本事,有些不食人間煙火,卻又尊老愛幼……
總之是好話說了一籮筐。
今兒上午,家裏的莊稼就全能收割完成,張小四不打算繼續下田,直接奔趙家而來,打算多接觸接觸白山子。
既是那樣一個神仙似的人物,怎就甘願住到這麼一個小山村裏?纔到兩天就住到了大郎家裏,又不與村裏人走動,難道大郎家有寶貝不成,要他日日守在那裏!
雖然想不出因由,可張小四莫名得覺着此人怕是奔着趙家大郎而去。
粟米是最先收回來的,此時已經曬好,可以進行脫粒了。
苟超自打有了記憶之時,他們村裏的穀物脫粒就已經使用脫粒機了。
穿到了這裏,還是五月份見村裏人收麥,才知道古代脫粒如何操作。
大部分人家沒有畜力,只好用連枷進行摔打;只有幾戶家裏趁石碾,可以用畜生拉着進行脫粒。
苟超和大部分人家一樣,早準備了木質連枷,此時正甩的起勁。
“大郎,忙着吶!”
張小四老遠就看到苟超費力的甩着連枷,小小矮矮的個子,每甩一次,似乎都用盡了全身力氣。
整個院子草屑飛揚,走得近了,被風吹起的芒殼直扎臉龐。
苟超見張小四過來,停下手裏的連枷,疑惑地問道:
“四郎怎地來了,今兒不用做活?”
張小四四下張望了一圈,回道:
“地裏的莊稼就要收完了,俺就尋思過來看看可有什麼需得幫忙的。”
意外地發現竟有這麼一位好友,總把自己記在心裏,苟超有些感動地說道:
“今年種得地少,前兒個就收完了,多謝你了。”
見屋內外似僅有苟超一人,張小四又接道:
“還沒幫上呢,謝個甚麼。怎地就你一人在家?”
苟超尋出兩個馬紮,遞給張小四一個,自己也趁機歇會兒。
按按痠疼的老腰,苟超緩慢地坐下,回道:
“家裏塵土飛揚地,我就讓二蛋採野菊花去了,省得在家被這些碎屑鑽進身內。”
說着,就擡手指指不遠處的山坡。
張小四順着指示,果然看到一個小不點蹲在一片開滿黃的紫的白的野菊山坡上。
有些好奇,大郎讓二蛋採花做什麼,不過還是忍住了,問道
:“那個,那個什麼白山子哪去了?”
現在正是農忙時節,大量的人員都涌入到農收工作,縣裏散賣的麥芽糖多少受到些影響。可那家主營燒烤的食肆,由於行腳客商的增多,生意確是不錯。
今兒又到了送貨的日子,苟超忙到半夜熬了不少餳糖,就由白山子帶着送貨去了。
“他去城裏半點事。”
張小四皺皺眉毛,指責道:
“他不是無牽無掛嗎,正是大忙之時,不幫着做活,跑城裏做甚!”
苟超聽他維護自己,心裏還挺熨帖的,忙做了解釋。
“大郎那餳糖賣出去了?”
張小四倒是抓住了重點。
“嗯,銷路還不錯,總算是爲家裏添點進項。”
“那可好極了,大郎那餳糖做的甚好,要不是有它,俺去押送的日子可是難熬。”
張小四聞言很爲苟超高興,可又想到那白山子爲其送貨,又住在趙家,豈不是——
“大郎做糖時,可有避着點那白山子?”
苟超頓了一下,呵呵一笑說道:“沒,山子還得幫我打下手呢。”
張小四一聽,忙又往苟超身邊挪挪,有些着急地說道:
“大郎,那白山子看起來就不似尋常人,來歷頗有蹊蹺,汝那製糖的本事是家傳地根本,怎可輕易示人!”
苟超聞言沉默了半晌。他不是不知道白山子的來歷不像其所說的那樣簡單,可其一來就住到了自己家中,沒有滿村子亂轉,不像有所圖謀啊。
要說他對自家心懷不軌,那更不可能了。原來的趙家就一生活在底層社會的貧困農家,又不是本地住戶,自己兩兄弟無家無業,無親無故,就算能做個麥芽糖,那蠅頭小利也進不了白山子眼啊。
“……你想,他怎麼就恰巧倒在路口,身上可有重傷?若是飢/渴暈倒,他那般有本事還弄不到點喫食?周圍大村子多了,咱石河子本就偏僻隱蔽,那都不去偏來了這?……”
苟超看他怕自己不信,仍在滔滔不絕地舉例,知道他是真心爲自己着想,心裏一時暖烘烘的。
拍拍他的肩膀,苟超打斷道:
“四郎,我知道你的心意,能交你這麼個朋友真是三生有幸。白山子來歷或許有些不簡單,可你看咱石河子可有什麼值得下大力氣圖謀的?”
見他要反駁,苟超按下他擡起胳膊,接着說道:
“也就是你特別在意我做得那些喫食,那白山子被我撿回的時候可還沒顯露製糖的手段呢。說起來到現在,也就你和他知道我拿糖換錢。白山子打獵的本事可不比你差,住到我這還是我沾光呢。……”
兩人掏心挖肺地嘮了多半個時辰,苟超一看太陽才發覺坐的久了,趕緊說道:
“喲,不早了,四郎也趕緊忙去吧,我也得趕緊幹活了。”
張小四經苟超一開導,又覺兩人關係進了一層,雖沒達成初衷,卻也滿心高興。
“大郎莫着急,俺家有碌碡今兒還沒用,正好那駑馬歸了俺,俺這就去取來,比用這連枷快多了。”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