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主要內容

第三章 梦非荒唐

作者:未知
“七公子……” 将晚时分,丑婢晴云推门进来,看到少主韩谦還坐在窗前盯着书案上那枚巴掌大小的水玉看,這样子已经有小半天了吧? 她也不知道少主风寒初愈,昨日清早突然将书斋裡那只当摆饰的水玉碗砸碎,捡了一枚巴掌大小的水玉碎片,昼夜在磨刀石上摆弄,到底是发哪门子神经。 這会儿晴云她也不敢大声喊,探头看了一眼窗前的书案,就见那枚水玉碎片放在书案的宣纸之上,但尖锐的棱角已经被少主韩谦打磨掉,昼夜间磨成一枚圆形玉片。 韩谦转头看了晴云一眼,实在沒有心情喝斥丑婢晴云這会儿又跑进来打扰自己,挥了挥手,让她出去,莫要留在书斋裡碍眼。 照梦境中人翟辛平的经验,韩谦昨天将书斋裡那只他父亲最为喜爱的水玉碗打碎掉——以梦境裡的說法应该叫水晶碗,将那块巴掌大小的碗底碎片捡起来,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磨制出一枚凸透镜来。 水玉碗的底部,原本就中间厚、边缘薄,已经有一些凸透镜的样子,兼之水玉通透晶莹如水,韩谦以极大的耐心,用一天一夜還多的工夫,将敲碎下来的水玉碗底的尖锐边角打磨掉,将之前显得粗糙的弧面,磨制更精细。 今日午后,他成功的将一束阳光聚拢成蝼蚁大小的一点光斑,照到宣纸上。 韩谦眼睁睁看着光斑落处的宣纸渐渐焦黄,最后窜起一小簇火苗,将厚如葛麻的宣纸烧穿掉! 韩谦不知道当世有沒有人知道水玉制镜有引火之用,但他自己在前夜梦境之前,是绝对不知道此事的。 前夜梦境并非荒诞虚妄! 韩谦午后就像一截枯树,一直坐在书案前不言不语也不动,反复去回想前夜那看似荒唐虚妄的梦境,想要从中找到更多有关楚国,特别是天佑十二年之后的歷史片段。 然而梦境中人翟辛平虽然好读史书,但从前朝晚期藩镇割据以来,中原大地太過混乱,梦境中人翟辛平对那段歷史的认识也是相当的模糊零碎。 从午后坐到暮色四合,韩谦也只知道后世史书评价天佑帝晚年治政昏聩,于天佑十七年,也就是公元九百一十七年病重而亡,之后由荒嬉残暴的太子杨元渥继位。 杨元渥身为太子时就沉迷于丹药,继位不到一年就丹毒暴发而亡,之后太皇太后徐氏与大臣立年仅十一岁的太孙杨烨继位,徐后垂帘听政,执掌楚国大权。 为剪除异己,徐后先鸩杀武帝第三子,当时刚刚成年的临江王杨元溥;随后派使臣欲夺武帝次子信王杨元演的兵权。 信王杨元演不甘束手就擒,率兵渡江,围金陵百日,迫使被困城中的上百万军民饿死,江南繁华之地的金陵几成死城。 信王久攻金陵不下,被迫解围而去,继而盗掠江淮诸州,战乱将好不容易得二三十年休养生息的江南繁华之地彻底摧残,十室九空。 而当时雄据中原的梁晋诸国,也是战乱频生、相互攻伐,战乱持续数十年,之后被北方草原崛起的异族蒙兀人侵入…… 除了“往祖地宣州起兵,于途中家兵执送有司,车裂于市”等屡屡数语时,韩谦从這些记忆碎片裡,并沒有找到更多關於自己在天佑十二年到十七年间的记录。 在后世的史书裡,他只是无足轻重的一個小角色,還是因为他父亲韩道勋的缘故,才留下這么不经意的一笔。 韩谦沒心沒肺的活了十八年,他才不会去管他人的死活,更不会管他死后家国离乱、山河破碎,但他坐在窗前,一遍遍梳理梦境中人翟辛平有关這段歷史的记忆,他却能清晰的感受到,這一段段记忆碎片裡蕴藏着深入骨髓的锥心之痛。 這应该梦境中人翟辛平读史时的切实感受。 或许是沉浸于梦境中的感受太真实,就像是他在梦境世界裡真实的活過一世,不自觉间,韩谦心境也难以避免的受這锥心之痛所感染,呆坐在窗前,一時間竟情难自禁…… 操!操!操! 天佑十七年之前,自己会为何死得如此之惨,還沒有搞清楚呢,竟然为离乱世道而心生酸楚,也真是够心宽的啊! 韩谦狠狠的手捧着脸搓动,将沮丧、酸楚的情绪排遣掉,心想要是自己這时返回宣州不再离开,是不是就改变了“逃往宣州途中被家兵捉送有司而受刑”的命运? 想到這裡,韩谦几乎要跳起来收拾行囊跑路。 然而他双手撑在书案上,身子還沒有站起来,他心裡闪過一個念头,想到即便范锡程這些家兵不阻挡他,姚惜水這小婊子与姘头前夜毒杀他不成,還被他匿破行藏,怎么可能就此放過他? 韩谦手足冰冷的坐在那裡,仿佛笼子裡的困兽,所看到的四周都是要扎进他体内、吞噬他血肉的屠刀。 姚惜水這小婊子明明是晚红楼的花魁,不知道多少男人做梦都想将她剥光,扔到锦榻上爱怜蹂躏,他到底哪点碍着他们了,竟然费尽心机要来毒杀他? 韩谦心再大,也知道這事沒有那么简单,不可能因为他逃回宣州,就脱离险境! 韩谦苦思无策,忍不住丧气的想,要么就這么算了,只要他父亲韩道勋這时候不犯浑去上什么狗屁奏书劝谏天佑帝,只要他父亲韩道勋不被天佑帝杖杀文英殿前,他還有可能痛痛快快的活上两三年,哪怕最终的结局难改,大不了给自己准备一杯鸠酒,先喝下去死球,也就不用受那车裂之刑了。 韩谦得過且過的混帐劲上来,剧毒刚解,又熬坐了一天一夜,也确实疲惫到极点,他跑到裡屋拉开薄被,躺下来就呼呼大睡過去。 范锡程、赵阔這些韩家的家兵,笑得比刽子手還要狰狞,狞笑着将被鲜血浸染得发黑的绳索套绑上来…… 往大街两侧疾驰的马蹄,踩踏出来的蹄音有如催命的颤音,令心魂颤栗…… 渐收渐紧的绳索,身体就像一根弓弦被越拉越大,在某一瞬时猛然断开,肚肠屎尿往四周八方崩溅…… 长街四周是无数兴奋的眼睛,丝毫不避飞溅来的鲜血屎尿…… 韩谦猛然惊醒過来,窗外已经微微发白,想到梦中那恐怕的场景,心脏就微微抽搐,盯着东墙壁挂的那张黑云弓出神。 黑云弓谈不上多么精致,弓身上雕刻有古扑拙然的云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粗犷之美,持弓握处,刻有“黑云”二字铭文。 這张黑云弓是他父亲韩道勋在楚州防御使府任参军时剿匪所得,然后由他带回宣州练习箭术所用。 韩谦還记得他刚得到這张黑云弓时,還不满十二岁,当时就已经能将两石强弓拉满,但之后就荒废下来,六七年過去,身体比当时长高了有一头,但用上吃奶的力气,也只能将黑云弓拉开一半。 韩谦忍不住想,要是自己這几年在宣州沒有荒废,還能坚持每日勤练骑射、拳脚,此时再不济,携黑云弓远遁,也不怕姚惜水這小婊子追杀過来! 自己這几年在宣州怎么就荒废下来了? 在即将降临的可怕命运面前,沒心沒肺的韩谦第一次反省起自己這些年来的荒唐! 韩谦這时候還记得他十二岁之前跟父亲韩道勋生活在楚州的情形,当时父亲在楚州防御使、受封信王的二皇子杨元演手下,還只是一個普通的州府参军,身边只有老家人韩老山及家兵范锡程伺候。 然而母亲染疫而亡,楚州又时常受梁兵侵袭,父亲韩道勋不得不将他送回祖籍宣州,托给二伯韩道昌膝前照顾。 他刚到宣州,二伯韩道昌就将身边的奴婢荆娘送给他,照顾他的起居。 荆娘丰腴艳丽,韩谦這时還记得他刚见到荆娘时那艳光四射的样子,他几乎都沒有勇气抬头去看荆娘带有奇异光彩的漂亮眼睛,以致当夜他满心想着那双漂亮的眸子而转辗难眠。 清晨时,那具似温软暖玉的娇躯从后面抱過来。 哪怕是已经過六年,他還记得那一刻,他的心脏紧张得都要停止跳动,手脚更是吓得一动都不敢动,第一次也是被动的尝到那极致的快活…… 从那之后,韩谦就沉迷于那具丰腴而叫人痴狂的肉体之中难以自拔。 三年后韩谦无意间看到荆娘衣裳散乱却满面风情的,从堂兄韩钧的房裡出来。 即便事情已经過去三年,他還记得自己当时心肺撕裂的痛楚,夺刀要斩堂兄韩钧,却被堂兄韩钧一脚踹翻在地。 之后,荆娘就到他堂兄韩钧的房裡伺候。 虽然韩谦房裡换了两個貌美如花的丫鬟,但再沒有一個女人让韩谦有彻底沉溺其中的痴迷。 再之后,在家奴赵志引领下,韩谦开始流连于宣州城的大小妓寨娼馆,直到今年初父亲韩道勋调到朝中任职,也将他接到金陵团聚。 韩谦這时候陡然一惊,這一刻才发现自己回宣州六年的時間,压根就沒有一天正而八经的起早去练习骑射、拳脚;即便每日午前照族中的规矩,都需要到书堂听族裡的教书先生传授课业,但自己似乎沒有一日不是昏昏欲睡……
首頁 分類 排行 書架 我的

看小說網

看小說網是您最喜歡的免費小說閱讀網站。提供海量全本小說免費閱讀,所有小說無廣告干擾,是您值得收藏的小說網站。

網站导航

热门分類

© 2023 看小說網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