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一百五十六章 一石三鳥

作者:三嘆
她不知是誰做的,但這府裏不願她入宮小住的人數得出,與之相反的也大有人在。而那些希望他入宮的人中,有能力做到讓那位胡大姑吃了官司,有這個謀略和膽量的,恐怕只有一人。

  雲想容一瞬覺得疲憊,歪在羅漢‘牀’上不想說話。

  英姿見雲想容如此,想她是不舒坦,便輕手輕腳拿了柔軟的紗被來給雲想容蓋好,端着燭臺退了出去,又將內外間的湖藍絞紗帳子放了下來。

  雲想容睜開眼,望着透過絞紗帳照‘射’進來的昏黃燭光,無聲的嘆息。這個收拾了胡大姑的人,可謂一石數鳥。

  一來,可以對外表態,讓雲家‘欲’送‘女’兒入宮的心思昭然。二則可以明志,讓人知道雲家的姑娘不是誰都可以詆譭的。三則是要抓出“元兇”老夫人最在乎這等事,如果將幕後的人揪出來,老夫人哪裏會不懲罰,也算給了那人警醒,殺‘雞’儆猴,還能爲她出口氣。

  這件事,九成是雲敖所做。且雲敖都不用出面,只需要命人放出風,說胡大姑背後議論皇上即可。

  雲想容早知雲敖希望他入宮。如今更加篤定了想法。想起上一次她去書房,還曾想找機會求雲敖幫她說話讓她免於進宮,現在回首,自己當真是天真冒傻氣。

  可是,卦姑之事畢竟是沈四背後投石的。他在扔下這顆石頭時,大約已經猜到會掀起圈圈漣漪了吧。

  雲想容知道沈四是深思熟慮之人,不會魯莽行事。此事的確是爲了她好。

  只是雲想容還是不明白,沈四爲何要爲了她好?

  難道是如同莊子裏養‘雞’養豬那樣,養‘肥’了纔好殺,現在先不讓別人打擾她“長‘肥’”?

  頭沉重的很,雲想容胡思‘亂’想,也不知是幾時睡下的。

  雲敖那邊吩咐了小丫頭來傳話時,雲想容已經睡着了。

  英姿和柳月披着衣裳與那丫頭在廊下說話。

  “侯爺說小姐身上不舒服,這是前兒他纔剛從宮裏得來的西洋‘藥’,說是治療傷風感冒最靈驗不過了。小姐就要去宮裏頭陪着梅美人小住了,自然不能過了病氣進去。要快些好起來纔是。”

  英姿和柳月對視一眼,將扁扁的銀‘色’‘藥’盒子收了,對那丫頭道了謝。又送了些‘精’巧的小點心打發那小丫頭去了。

  悄悄地走到內外懸掛的帳子邊撩起一個縫隙,見雲想容正睡得熟。英姿和柳月心裏都如同壓了一個大石頭。

  他們常年跟着雲想容,思想上到底也受了雲想容的影響。雖然知道富貴可貴,可順遂着心意更要緊,牛不喫水強按頭的事情,哪裏是美事?小姐不願意入宮,偏又沒有辦法。

  此刻外院的書房裏,康學文回了雲敖:“‘藥’已給六小姐送去了,侯爺今日還是要歇在書房嗎?”

  雲敖“嗯”了一聲,問:“老夫人那裏可有動靜?”

  “還不曾聽到動靜。”

  雲敖冷笑“敢動我‘女’兒的心思,他們大約以爲我雲咸寧是死人。我到要看看,經此一事,還有誰敢打卿卿的主意!”

  康學文連連點頭,心裏卻越發的篤定了雲想容在雲敖心目中的地位,暗想:“回去定要與他那不長腦子的渾家說清楚,侯爺心裏頭最寶貝的是誰,她伺候着的那個別當個寶貝似的,分不清主次。萬一惹上了麻煩,他在外頭當差也不好做。”

  而此事卻是次日清晨就鬧開了。

  雲想容沒喫那西洋‘藥’,喉嚨發炎,鼻子不通,早起強灌下去一碗粥,又吃了韓婆子爲她親手熬的‘藥’,漱口之後纔去給老夫人問安,才進‘春’暉堂的院‘門’,卻見雲嫣容和她的‘乳’娘姚媽媽一前一後直‘挺’‘挺’的跪在院當中。

  許是聽見了腳步聲,兩人轉過頭來,臉上都是掛滿了淚痕。雲嫣容的妝哭‘花’了,本就柔弱美的她顯得越發楚楚可憐,姚媽媽則是面如死灰,嘴‘脣’抖着,想叫一聲“六小姐”聲音卻彷彿是從嗓子裏摩擦出來的,嘶啞難聽。

  聯繫昨日之事,雲想容不想都知這二人爲何如此了。

  原來是二房作怪。

  沈奕昀即便背後做手腳,也不會將自己暴‘露’出來,他定然是借了別人的刀,而這個“別人”就是一直對他懷有敵意的雲嫣容。

  雲想容思緒飛轉也不過是一瞬的事,進了屋繞過屏風,就見老夫人穿了身孔雀藍‘色’的錦緞對襟褶子,頭髮挽了個簡單的發纂兒,以一水頭極好的白‘玉’簪子固定着,龍鳳呈祥的勒子垂在眉心,藍寶石光彩動人。只她臉上的表情太過於忿恨。那雙三角眼裏彷彿藏了兩簇幽藍的火苗似的,薄‘脣’抿着,在皺紋堆積的臉上,顯得格**森。

  雲想容沒有上前,遠遠地行禮:“孫‘女’給祖母請安。”

  老夫人回過神來,看了看雲想容,道:“卿卿來了。”

  “是,孫‘女’感冒了風寒,不敢靠祖母太近,免得過了病氣給您就不好了。就在此處給您問安了。”雲想容又福了福身。

  老夫人見她溫馴守禮,不似外頭那個張牙舞爪的斷沒有個體統,心裏頭還是覺得自己一手培養起來的丫頭就是好。聲音也溫柔了一些:“你不舒坦,何必特特的跑來,來得巧了,前兒莊子上送了兩隻烏‘雞’,我才吩咐人煮了烏‘雞’湯,你喫一些再走。這會子就去側間歇會兒吧。看你臉‘色’白的。”

  “是。”雲想容微笑,聲音還是囊囊的:“多謝祖母疼惜。”說罷帶着英姿和柳月去了側間。

  丫鬟們就魚貫而入,端了果盤茶點,還貼心的拿了些書來給她解悶。

  雲想容舒服的靠着羅漢‘牀’上蜜合‘色’鑲嵌藍邊兒的大引枕,眼角餘光可見敞開的格扇外雲嫣容和姚媽媽依舊跪着。日頭逐漸升起來了,他們跪着的那處並沒有遮‘陰’的地方,雲嫣容臉上紅撲撲的,妝糊了,樣子格外滑稽。姚媽**臉‘色’則是越發難看,即便有大太陽暖着,依舊慘白慘白的。

  她正看着,卻見二夫人帶着潘姨娘,在丫鬟的簇擁下進了們。

  二夫人今日穿了身湖藍‘色’的素面褙子,下着月牙白‘色’錦緞繡蘭‘花’馬面裙,頭髮高高的挽成高髻,斜‘插’着一根金絲累成的金鳳,耳上綴着貓兒眼耳鐺,兩手皓白腕子上帶了一對羊脂白‘玉’鐲,原本素淡雅緻的裝扮,去二被她‘陰’沉的臉‘色’毀了。

  她身後的潘姨娘穿了件桃紅‘色’的綾襖,外頭照着嫩粉‘色’的長身比甲,下着石榴裙,頭上帶了純金的華簪,雙手都帶着金銀絞絲的鑲紅‘玉’鐲子,妝容‘精’致,‘豔’光四‘射’,走起路來水蛇腰款擺,〖自〗由風流。

  一行人才一進老夫人那邊兒,雲想容便聽見一聲瓷器破碎的脆響。隨即是老夫人的呵斥:“你那是什麼打扮?!妖妖喬喬斷不成個體統,你一個妾,怎的比夫人還要貴氣!”又道:“老2媳‘婦’,你也太縱着這羣人!”

  雲想容悄然起身,走到了雕刻鏤空‘花’開富貴紋路的‘插’屏邊,透過縫隙往那邊看去。

  就見二夫人忐忑的走到老夫人跟前,惶恐道:“請母親息怒,媳‘婦’管教不力,媳‘婦’知錯了。”

  老夫人瞪了二夫人一眼,訓斥道:“我自知道你是出自書香‘門’第,腹有詩書,潔身自好,不願意與那些下作的勾當去陷害旁人。可你不知,這些個姑娘身邊的人,你越寬厚,他們就越不成個樣子,尤其是那些**們!仗着自己曾經‘奶’過姐兒,就覺得自己也是半拉主子了,平日裏好喫好喝的蹭着主子的,還要充個大輩兒!半夜裏越姓喫酒賭錢也饒了他們了,如今竟然還學會挑唆主子做那些下流勾當!”

  “母親息怒。”

  二夫人提裙襬就跪在地上,垂淚道:“往後媳‘婦’好生留神,在不會心軟了。”

  “你自然要留神!”老夫人冷着臉,一指潘姨娘,道:“一個**,就將嫣姐兒拐的不成樣子,還有這個妖‘精’似的人,整日裏專‘門’會扇‘陰’風點鬼火,攛掇姑娘不做好事,這個更該死!”

  潘姨娘嚇的腳下發軟,原本跪着,這會子已經癱坐在地上,又強自爬起來,連連磕頭,哭的梨‘花’帶雨:“老夫人息怒。老夫人動怒,說婢妾做錯了,婢妾不敢辯駁,可老夫人說婢妾攛掇姑娘不做好事,婢妾是萬萬擔不起這個罪責。婢妾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兒,老夫人就算做什麼,好歹讓婢妾明白明白!”

  老夫人怒極反笑“明白明白?好,我就讓你明白明白!姚媽媽!”

  院子裏已不知跪了多久的姚媽媽聽了動靜,連滾帶爬的進了屋,趴在地上咚咚的磕響頭:“老夫人,奴婢錯了,奴婢真的知錯了。往後再不敢有一丁點歪心,再不敢給小姐‘亂’出主意了!可是老夫人明見,這事兒卻並非奴婢自個兒所爲的,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攛掇姑娘啊,是潘姨娘‘私’下里鼓動我,說實情辦成了之後要重重的謝我。我‘奶’了姑娘一場,情分自然不必與旁人的,我也不是爲了那謝禮,就是脂油‘迷’了心竅的,偶然聽說胡大姑算的靈光,就起了這個心思,與姑娘說了。”

  “你胡說!”潘姨娘‘花’容失‘色’,一根手指顫巍巍點着姚媽**方向:“你不要含血噴人,我哪裏曾給你說過那樣的話!”又轉回身面對着老夫人“老夫人明察,婢妾真的沒有啊!”

  姚媽媽一聽這話,眼淚越發洶涌決堤“潘姨娘,你何苦做了又不敢擔當了,你說過的話自個兒都忘了嗎!”

  潘姨娘連連搖頭“你說謊,婢妾沒有,婢妾真的不知情啊!”瞪着姚媽媽:“你安得什麼心!我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何苦要這樣害我!”

  “夠了!”老夫人氣的太陽‘穴’突突的跳,指着潘姨娘道:“你這樣的,不陪留在姑娘身邊伺候,老2家的,她是你們二房的人,你說該怎麼處置?”

  二夫人這會子已經由李媽媽扶着站起身,‘抽’噎着擦眼淚,看着潘姨娘乞求的神‘色’,道:“老夫人,媳‘婦’覺得不如讓潘姨娘去莊子上小住一陣,也好叫她平靜平靜。”

  “嗯!”老夫人點頭,道:“恆哥兒要是問,就說我的話,潘姨娘行爲不端,故意教壞了小姐,我罰她去莊子裏反省!”

  二夫人以及周圍之人應喏。

  潘姨娘淚水連連,正要給自己求情時,雲嫣容卻跌跌撞撞的進了屋,撲通一聲給老夫人跪下了。

  “祖母,求您別趕走我娘,求求您了!我往後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會這樣了!”

  老夫人一聽她對潘姨娘的稱呼,憤怒的一拍羅漢‘牀’扶手上雕刻的‘精’致貔貅,瞪着潘姨娘道:“姑娘已十七歲了,還是請不自己的叫你母親,你若說不是你背後教的,連頭上神明都不信!老2家的知書達理,冷不下臉面來處置你,你倒是越發得了意,嫣姐兒只有一個母親,那就是二夫人!叫你‘娘’?你也配!”

  “祖母!”雲嫣容淚雨滂沱,連連磕頭:“求您饒了姨娘吧,我纔剛一時口誤,平日裏並不這樣稱呼她的,姨娘並沒有挑唆我。是我自己想到的主意!上次您說,要讓雲想容入宮去小住,說我這樣的去了也是做綠葉,我聽了不服,都是侯府的小姐,我憑什麼就比她差了。後來偶然聽姚媽媽說起,我就有了主意,這一切並非別人挑唆的,都是我一個人做的!”

  老夫人扶着二夫人的手下了地,瞪着跪在地上那三人,冷聲道:“你還充起了紅袍大將軍,滿身是膽了?你不要說話,我也容不得你如此胡來,如今未曾出‘門’就相互陷害,不懂得自家姐妹須得團結,讓你出了‘門’可還得了!來人,把五小姐帶到祠堂,多早晚知錯了,多早晚放出來!”

  “是!”

  李媽媽聞聲,吩咐早就候在院子裏的粗實婆子上前來將雲嫣容拉了出去。

  老夫人又指着姚媽媽:“老妖‘婦’攛掇姑娘,與下濺坯子合謀,將我好生生的乖孫‘女’都給教壞了,掌嘴三十,罰三個月的銀米!”

  姚媽媽聞言大驚,連連叩頭:“老夫人開恩,老夫人開恩那!”掌嘴三十雖不至於要命,可這三十巴掌下去,她的老臉也一併打光了,往後還怎麼在府裏活?

  下頭的粗實婆子早就看不慣姚媽媽平日跟在五小姐身邊張牙舞爪的樣子,這會子爭先恐後的來,將她拉到了院子裏,兩人按着她肩膀,另外一人‘露’袖子,掄圓了胳膊毫不客氣的打將起來吧掌聲脆響,聽得在側間裏的雲想容背脊上都禁不住汗‘毛’直豎。

  老夫人又指着潘姨娘:“把這個下作小娼‘婦’給我帶走,別在這裏跪着,倒髒了我的地氈!”

  “老夫人,老夫人您開恩啊!婢妾知錯了,婢妾再也不敢了!”又爬去抱着二夫人的小‘腿’,半趴在地上大哭:“夫人救救婢妾,婢妾當牛做馬報答您!”那田莊若去了,八成這輩子都回不來了。趙姨‘奶’‘奶’不就是和現成的例子?去了攏月庵,就一輩子都沒回來過!這些讀過書的‘女’人,比那些肚子裏沒有墨水的還心狠手辣!

  二夫人卻是低着頭,眸中閃爍着光芒,道:“你去吧,也不要在這裏求了。”

  潘姨娘愣住了,不可置信的望着二夫人。

  已有兩名媳‘婦’子進屋來,將潘姨娘架出去了。

  雲想容躺會羅漢‘牀’,閉上眼假寐。心裏明鏡一般。

  老夫人特地讓她在這裏休息,根本不是爲了什麼烏‘雞’湯,而是爲了讓她看看,老夫人是會給她出頭的。

  老夫人在對旁人表示一個公正不阿的態度,也是在告訴雲想容,她是一心向着她的。

  她是在爲她將來入宮之後打基礎,讓她記得她的好。

  而二夫人,怕是此局的贏家。

  老夫人只罰了雲嫣容關祠堂,並沒有旁的處罰,就說明她對五小姐入宮之類的事還抱有希望,二房並沒有損失,二夫人還成功的趕走了一個在眼皮子底下多年一直找不到由頭收拾的姨娘,和一個平日裏張狂的很的‘奶’媽子。

  最高明的是她自己手上完全沒染血,只是掉了幾滴淚,還能顯示出自己的大度。

  身邊的這些人,沈四、雲敖、老夫人、二夫人,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平時她身體健康,頭腦清明也沒有病痛的,對付這些人覺得還蠻有樂趣。現在冷眼看着這些勾心鬥角,卻覺得極爲無趣。

  這樣鐘鳴鼎食之家,富貴溫柔之鄉,卻是最能藏污納垢的地方,親情建立在權‘欲’和利益之中,變的微乎其微。倒不如尋常百姓家,雖也有舌頭碰牙之時,卻多了許多平淡的樂趣。

  雲想容在老夫人這裏喫過了烏‘雞’湯纔回琉瓔閣,孟氏還特特的來看她的身子好些了沒有。坐在她‘牀’畔問:“昨兒你父親給你的西洋‘藥’,說是宮裏頭的珍品呢,你吃了沒有?”

  雲想容頭疼‘欲’裂,眼皮沉的像是拴着鉛塊,強打‘精’神道:“喫過了。病去如‘抽’絲,‘藥’效來的總要慢些,母親不必擔憂。”

  孟氏‘摸’着雲想容的臉頰,嘆了口氣,又囑咐了英姿、柳月和柳媽媽好生伺候之類,就拿了針線安靜的在一旁繡‘花’。

  雲想容昏昏‘欲’睡之際,突然想起一件事“柳月。”

  “卿卿,怎麼了?”身邊的老人還是習慣叫雲想容的‘乳’名。

  雲想容道:“沈小伯爺也不知是哪一日搬走,我那副字裝裱好了,你先替我送去吧,就說我病着,不方便去,請他見諒。”

  既然答應了就要做到。再者說沈奕昀那人‘性’子怪異,見他溫文爾雅,是個極好說話的矜持公子,骨子裏卻是藏着刀劍,有前世的記憶在,雲想容生怕不留神得罪了他,所以答應下來的就緊忙帶着病完成,彷彿這樣就能與他‘花’開界限,沒有欠了他的。

  柳月道是,去取了那副字,往外院去,不多時就回來了。

  雲想容還在強撐‘精’神等着,見她回來,問:“沈伯爺如何說?”

  柳月道:“沈伯爺看了字,什麼都沒有說。可是我看着他的眼睛都亮了。”

  “那就是喜歡?那就好。”

  雲想容拿了帕子擦擦鼻子,翻身就睡了。

  柳月抿着‘脣’,她從未見過那樣俊美的男子,更沒見過一個男子的眼神可以那樣複雜。彷彿裏頭含着喜歡,猶豫,無奈,決絕等等的情緒,這些年,她和英姿都跟着小姐學了寫字,她認得小姐寫的是“鯤鵬展翅,扶搖直上九萬里。”

  她覺得這是對即將下場赴考的沈伯爺很好的祝福語。可他做什麼要用那樣複雜的眼神來看那副字?

  孟氏卻是極爲好奇,拉着英姿和柳月去外間細細的問過事情的經過。二人也不隱瞞孟氏,左右其中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就直言不諱了。

  孟氏聞言,又開始琢磨起雲想容的婚事,聽雲敖的意思,在看如今府中發生的事,卿卿必然是要入宮的,雖然尉遲鳳鳴和沈奕昀兩人都不錯,還有那位恬王世子對卿卿也頗有些心思,更是一‘門’好親事,可卿卿卻與他們無緣。

  孟氏自己的感情是自己求來的,雖然坎坷,也喫過許多苦,到現在她卻不後悔。

  ‘女’兒卻要被當做一個工具,爲了家族利益入宮去。孟氏的心下也悵然起來。當晚與雲敖說起來這件:“……必然要個‘女’子入宮的話,不是還有嫣姐兒麼,再不濟,雲家旁系的姑娘也很多,何苦偏要苦了我的卿卿?咸寧,你是她的親爹,好歹也要爲卿卿多考慮。”

  雲敖覺得孟氏是‘婦’人之見,不耐煩與她解釋朝中的利害關係,又不耐煩孟氏喋喋不休,一副打算他不答應她就不停的勸下去的樣子,蹭的站起了身,揚聲吩咐道:“去告訴陶氏,我今兒歇在她那。”隨即披了直裰走了出去,扔下孟氏呆呆的坐在‘牀’上,許久才垂下眼眸。

  這些日藏在心裏的那種感覺又冒了出來。

  ‘女’子就算不能自己追求幸福,可大多也不可能如人心意的。到如今,她與雲敖在一起這麼多年,回首看來,也就是那麼回事。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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