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春雪瓶趕忙搶步上前,迎着雙膝一跪,扯着他的袍襟說道:“多蒙老前輩指點,小雪瓶拜謝了!”
李慕白伸手撫着她的頭頂,頗感欣慰地注視了她一會兒,然後才扶起她來,含笑對她說道:“你還這麼年輕劍術就已到了如此境界,也不枉你母親的苦心教誨了。”
春雪瓶不禁大喫一驚:“老前輩怎知是我母親教的?”
李慕白:“教你劍法那人一定是個女子,姑娘說是家傳,我就猜她是你母親了。”
春雪瓶已是驚詫萬分,只愣着看李慕白,既不便應是,也不便說不是。
李慕白又說道:“我素不喜探詢別人家事,只望姑娘記住:你所使的雖自稱爲天山劍法,實出九華。萬事萬物均各有所宗,宗即爲本,九華這個本是萬萬不能忘記的。你也算是九華傳人,只不過不是入門弟子罷了。”
春雪瓶:“我也知道我的劍法是出自九華,我也一直是以九華爲宗的。請問老前輩,我這九華劍法已學到了幾進?”
李慕白沉吟片刻:“只能算是七進。不過,憑這七進,在中原已足夠姑娘馳騁的了。”
春雪瓶:“在中原有什麼可馳騁的!爭雄江湖不若立功異域!真正能用武之地還是西疆。西疆地處邊陲,常有外寇前來犯境,官兵無能,朝廷鞭長莫及,邊民備遭擄掠。我已和他們遇上過幾次,就憑了我這七進九華劍法,已使他們十分狼狽,若能學得十進,並以它普傳西疆邊民,外寇豈敢再來相犯!”
李慕白不禁肅然說道:“想不到姑娘竟有如此襟懷志氣,我李某真是枉讀十年書學數十年劍了。”
春雪瓶羞澀地一笑:“老前輩不用誇我,小雪瓶不過身處邊陲,有些實感罷了。”她略一遲疑,忽又瞅着李慕白問道:“聽說九華劍法從不輕易傳人,不知老前輩可曾收過弟子?”
李慕白搖搖頭:“至今尚未傳過一人。”
春雪瓶不以爲然地:“劍法本無心,運用在於人,既可爲善,亦可爲惡,慎傳原也應該,只是這麼大個中原,難道就沒有一個忠信之士可以傳授的嗎?!俞秀蓮老輩的刀法不也還傳授給羅燕姑姑和德幼銘叔叔了嗎!老前輩難道忍心讓九華劍法絕在你的手裏!?”
李慕白默然片刻,不勝感慨地說:“姑娘說的極是!數十年歲月蹉跎,我也坐失了不少良機。我看姑娘心性純正,若能早些相遇,我是樂於將你尚未學全的九華劍法傳授給你的。”
春雪瓶幾乎還不等李慕白把話說完,便忙向他拜倒下去,伸手扯着他的袍袖說道:“現在相遇也不爲晚,這是天賜給我小雪瓶的緣份!我小雪瓶就在這裏拜師了。”說完,她又仰起頭來望着李慕白親親熱熱地叫了聲“師父”。
李慕白眼裏閃過一道喜悅的光輝,仰首向天默禱片刻,然後伸手撫摸着春雪瓶的頭頂說道:“九華劍法從不輕易傳人,從今天起,你便是我九華第四代唯一的入門弟子了。你應切切記住適才你自己所說的話,學了九華劍法只有爲善,不得爲惡!”
春雪瓶:“我不但爲善,而且要爲大善!”
李慕白:“何爲大善?”
春雪瓶:“衛社稷。”
李慕白忙伸手將春雪瓶扶了起來,充滿欣慰和讚許地說道:“這樣才真正叫發揚光大了我九華劍法!我李慕白也算無愧於九華了!”他又回身走到俞秀蓮墳前,手撫墓碑,凝視着墳頭說道:“大妹,你曾多次勸我收徒,均未如願,不想竟在你墳前收了雪瓶,這定是你在冥中相助玉成,你見此情此景,一定也是十分欣慰的了。”
春雪瓶心裏也不禁感到一陣酸楚,說道:“我來鉅鹿也是想拜識一下俞姑姑的,不想俞姑姑竟已作古了!”
李慕白憮然片刻,說道:“你遠來河北究竟爲了何事?”
春雪瓶略一猶豫,說道:“尋親。”
李慕白微微一笑:“我猜想的也是如此。”。
春雪瓶不禁驚詫萬分,愣了片刻才又問道:“師父怎會有此猜想?”
李慕白:“數日前我在邯鄲道上曾遇見一位故人,從她坐騎鞍上的繡紋看,當從西疆來,她也自稱姓春,我猜她興許就是你要尋的親人了。”
春雪瓶急切地:“師父可知她的去處?”
李慕白:“她當時行色匆匆,似未注意及我,彼此並未通話,去向不明。”
春雪瓶不勝悵惘地:“偌大中原我到何處尋她去!”
李慕白:“人海尋人有如荒郊逐鹿,追蹤不如守點。你如知她必去何處便到何處守候她去。”
春雪瓶一聽,覺得正與她離西疆時所想的相合,便忙向李慕白稱謝道:“多謝師父指點,我便到京城守候她去。”
李慕白:“你我師徒相逢萍水,你又有事在身,我也行蹤未定,傳授劍法之事就只有俟諸異日了。我和你在此爲約,三年後我將去西疆一遊,到時一定前去尋你,並傳你全套九華劍法。適才我和你交手時用的那路‘乾坤日月’,想你已經記下,你只須好好練悟,便可達到八進,離全進亦已不遠了。”
春雪瓶凝神傾聽,頻頻點首應是。
李慕白又給她講了一些九華劍法的精華要略,不覺間競日已西斜,他纔對春雪瓶說道:“日已近暮,我和你也該分手了。”他隨即轉過身去,又向着俞秀蓮的墳墓凝視片刻,這才帶着春雪瓶回到林裏,牽馬出林。春雪瓶恭立道旁,等待師父上馬。李慕白也不禁油然生起一種依依之情,他臨上馬前語重心長地對春雪瓶說道:“京城是非多,言行務宜謹慎。勿逞強,勿任性,事畢早回西疆,切勿迷戀繁華墮了自己的志氣!”
春雪瓶一邊點頭應是,一邊走上前去拉着他的袍袖依依不捨地說道:“師父,我明年便回西疆等候你的到來。你如到期不來,我便到九華山找你去。”
李慕白:“我一定會來的。你也上路吧!”他這才翻身上馬,一抖手中繮繩向北絕塵而去。
春雪瓶一直目送李慕白的身影已經去遠,這才上馬回城。
晚上便是中秋佳節,春雪瓶也無心賞月,只匆匆喫過店小二送來的晚飯,便吹燈上牀睡去。半夜裏她忽然一覺醒來,但見牀前一片清輝。就像天山積雪,夜也是靜靜的,要不是近旁房裏傳來陣陣輕微的鼾聲,春雪瓶幾疑自己已回到了天山木屋。她再也睡不着了。於是便披衣起牀,坐到窗前,凝望着正高懸在空中的一輪皓
月。驀然問,她耳邊似乎又響起了兒時母親給她講述“嫦娥奔月”的聲音。天山上那幽靜的木屋,木屋後而那終年積等的山峯,又歷歷浮現在她眼前。也是這樣的中秋,也是這樣的一輪明月,可故鄉般的天山已經遙遠,母親此時也不知身在何處,一科,對天山和母親的深深懷念之情,竟使春瓶不禁惆悵難禁!她在窗前凝坐久久,一直到月亮已沉下屋檐,房裏的清輝已漸漸隱沒,四圍又變成一片幽暗,她才又回到牀上朦朦睡去。
第二天一早,春瓶便上路了。她策馬向北,一路兼程,三天便過了保定,第五天上午便已來到良鄉。驛道上來往的車馬越更增多,氣氛也顯得更加熱鬧起來。這裏已是京畿,離京城已經不遠了。春雪瓶在馬上不由暗暗盤算着到了京城後應該處置的一些事情。恰在這時,前面來了一隊人馬簇擁着一乘八擡拱杆大轎,前面
是四人鳴鑼開道,後面是八人扛着“肅靜”“迴避”牌示,再後是雙手舉着旗幡傘蓋的兩行錦衣執事。執事後面是一頂四擡四扶的綠紗大轎。轎內端坐着一位年已半百、紗帽紅袍、面容清肅的官員。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