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鸞英滿含慈柔地瞅着春雪瓶,“你真會體貼人!”她隨即又回過頭來對德五奶奶說道:“我在沒有見到春姑娘以前,一些女眷們都把她描說得又野又悍辣,簡直像一尊橫眉怒目的女金剛似的。可我今天一見到她時,才知道與她們所說的完全相反。說心裏話,不知爲什麼,我剛一見到她就從心眼裏喜愛上她了!”
德五奶奶聽得眉笑眼開,十分得意地說道:“可不是,像雪瓶這樣的姑娘誰見了會不喜愛!你德五哥就常在我面前誇獎她,說春姑娘不但人品好武藝高,而且還很有計謀,臨危不慌不亂,沉着機智,比朝裏的許多將軍還強。”
鸞英疑視春雪瓶,不勝羨歎地說道:“不想西疆竟會出你這麼靈秀的姑娘!”她隨即又把眼光移向春雪瓶的那身衣裙上,讚賞中仍帶着幾分無法掩飾的驚疑,情不自禁地又說了句:“也沒想到西疆競有人能裁縫出這麼精美的衣服!”
仍在陷入追思細憶的春雪瓶,聽了她二人這些稱讚的話語,感到十分不自在起來,忙帶羞帶愧的說道:“老奶奶和玉嬸快別這麼說了,我小雪瓶實在擔當不起這般過譽!再說我就將感到無地自容了!”她察覺鸞英仍一個勁地打量着她身上的衣裙,驚疑的神色仍不斷地從她那一雙略帶悲悽的眼裏流閃出來。春雪瓶爲了把話
岔開,更爲了進一步探證她心裏的疑念,她用手整了整衣裙,含笑問鸞英道:“我這衣裙真比得上京城剪裁的精美?”
鸞英:“就是在京城裏也要最上等的裁縫匠人才剪裁得出來。不知春姑娘是在西疆哪兒請人做的。”
春雪瓶笑了笑:“西疆哪有這樣的的工匠,又哪能買到這樣的料子!不瞞玉嬸子說,我這套衣裙原是出自京城。”
鸞英:“春姑娘是這次來京後才新添置的?”
春雪瓶含笑地搖搖頭。
鸞英驚異地:“春姑娘莫非過去曾來過北京?”
春雪瓶還是搖搖頭。她見鸞英眼裏充滿了困惑不解的神情,便又說道:“實話告訴玉嬸:這套衣裙原本不是我的,是我這次來京時西疆的一位親人送給我的。”她停了停,又若不經意地說道:“聽我那位親人說,這套衣裙還是她在十八年前從京城帶到西疆去的。”
鸞英聽了也不再說話,只臉上充滿了驚詫之色.又盯着春雪瓶的衣裙細細打量片刻,接着,她突然伸出手來撩起衣服下襬襟角處所嵌花邊看了看,忽然間,只見鸞英那隻撩着衣襟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臉色也突然變白,嘴裏也不禁發出一聲輕微的驚呼:隨即喃喃般地說道:“天啦!哪有這麼湊巧的事情!這擺角花邊的接頭處也和我妹妹那件衣服一模一樣!”
德五奶奶見鸞英顯出那般神色,也忙湊過來;問道,你又看出點什麼異樣來啦?”
鸞英忙指着她尚翻在手裏的那毒角襟擺對她說道,德五嫂你看,我當年守着裁縫匠給嬌龍妹裁做這件衣服時,花邊嵌到這擺角處便用完了,我又叫人去新買一段來接上去的,當時因買花邊的人未帶樣去,買回來的那段顏色略略淺了半分,我當時還曾爲此悵憾多天呢!你看,春姑娘所穿的這件衣服,擺角處的花邊也是接嵌,接上去這段花邊顏色較前段淡了半分: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來!”德五奶奶忙埋下頭去看了看,也感到十分驚異,說道:“不錯,這接上去的一段是略淺一些,怎的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鸞英凝神片刻,又緊緊瞅着春雪瓶問道:“春姑娘,請恕我多嘴,告訴我,送這衣裙給你的那位親人是誰?”
春雪瓶早已成竹在胸,不急不忙地應道:“香姑姑姑。”
鸞英先是怔了怔,隨即露出又驚又喜的神色,不禁失聲呼道:“啊,是香姑!”接着她又迫不及待地連連問道:“香姑現在怎樣?她一切都稱心如意嗎?”
春雪瓶:“香姑姑姑日子過得非常稱心,身體也無病無痛,一家人過得和美極啦!?”
鸞英不禁以手加額,充滿虔誠地說道:“這就好了!可憐的香姑,我一直都惦掛着她,也時時都在想念着她呢!”
春雪瓶也不禁被鸞英的熱情和一片好心所感動。她爲了撥開迷障在她心裏的層層迷霧,便又試探着問道:“玉嬸怎會認識香姑姑姑?”
鸞英:“香姑原是我那嬌龍妹妹的使女,是我嬌龍妹妹從西疆把她帶回北京來的。她在我家住了兩年,後來又由我妹妹作主,將她嫁給一位從西疆軍營來的千總、,她才又跟隨那位千總回到西疆去的。不想她。去就音信全無,算來已經快整整十九年了。”
春雪瓶不由想起蓮姑曾在無意中對她說過的那幾句話來.“我娘二十年前便隨玉姑進關,曾在北京住過兩年,她曾多次眼看到玉姑和人爭鬥,是見過許多世面來的
。”這話又從鸞英口裏得到了證實。可見蓮姑所說的那個“玉姑”即是自己的母親,當然就是玉嬌龍了。春雪瓶並不就此罷休,又把話題回到衣裙上來,只要能肯定這衣裙確是玉嬌龍的舊物,她就可又多得到一條依據,心裏的迷霧也就不難慢慢撥開了。於是,她又試着對鸞英說道:“不想香姑姑姑還有這麼一段往事。要是玉嬸沒有認錯的話,這衣裙定然就是玉嬌龍姑姑的舊物。”
鸞英解釋道:“既是香姑所送,就肯定錯不了啦!我心裏也在納悶,天下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一套衣裙同一樣的色,同一樣的料,同一樣的剪裁,同一樣的花,連花邊接頭都一一樣!現在可算已經弄清楚了,我畢竟沒有認錯。”她停了停,又說道:“我那嬌龍妹妹生前對香姑真是寵愛極了,她二人名是主僕,實同姐妹一般。這套衣裙定是香姑出嫁時我嬌龍妹妹送給她的。香姑興許是捨不得穿,才又送給你了。”
春雪瓶感到她心裏的迷霧又被撥開一層,她已經能隱隱看到母親過去的一些影跡了。
鸞英默然片刻,忽又充滿傷感地說道:“香姑可能還不知道最疼愛她的玉小姐在她走後不久就已經去世!春姑娘這次來京,她怎麼也沒請你給我們捎個信來!香姑可能早已把我們都忘記了!”她在說完這番話後,眼裏已噙滿了淚水。
春雪瓶從鸞英那充滿感傷的話語中,只感到一種由懷舊而生感嘆之情,卻並無半點責怨之意。她從眼前這位雍容端麗的鸞英身上感到一種善良寬厚的心性,她被這種心性所感動,不知該用什麼樣的話語去安慰她纔好。一向機敏的春雪瓶也被這複雜錯綜而形成的局面難住了。
恰在這時,一名宮女匆匆來到她三人面前,說道:“王妃已經問起過春姑娘幾次了。現在王妃和各位夫人、小姐已經賞完菊花,正坐在前面亭子裏用茶,請春姑娘和兩位夫人快快前去敘話。”
鸞英和德五奶奶一聽,忙帶着春雪瓶向前面亭子走去,德五奶奶邊走邊不安地說道:“我只顧閒聊,卻把賞菊的事兒都忘了,真是失禮得很!”
鸞英卻笑着對春雪瓶說道:“王妃召大家進府賞菊,全是爲着春姑娘來的,春姑娘纔是主客,我們都是陪襯,我卻把主客給佔來了,再不去王妃定會感到掃興的。”
德五奶奶也說道:“能得到王妃的寵愛,乃是極大的榮幸。像春姑娘這樣受到王妃特別恩寵的,據我所知,除春姑娘外就只有二十年前的玉嬌龍小姐了。那次恰好我也在王府裏,一切情景都好像和今天一般模樣。”她用手向水池那邊一指,又說道:“那天王妃騎馬,馬被墜雪所驚,直向玉老夫人衝去,玉小姐捨命上前將馬攔住,纔將老夫人救了下來。這事就是在水池那邊道旁發生的。當時那一場危險景象,我至今回想起來還感到肉跳心驚。”
鸞英不禁雙手合掌,虔誠地說道:“那次母親遇險,全賴妹妹一片孝心感到神靈前來相助,方纔化險爲夷。不想爲此競有人編造出許多謠言,胡說妹妹會使妖法,又說妹妹懷有高強的武技,也正是這些可惡的流言蜚語,才把妹妹逼到絕路上去的。”鸞英說完後,不禁又發出一聲催人淚下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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