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王爺說了密報內所談的這些情況後,拈鬚凝思片刻,又說道:“若說密報不實,卻又寫得這般詳細,若說是實,則又令人不可思議。這事既然涉及德秀峯,就須從他着手審查。若他會見的那個拉欽果是賊首半天雲所冒,則不但可以證實春雪瓶確是馬賊,而且德秀峯亦難逃罪責。”
王妃見事態如此嚴重,不禁暗暗爲春雪瓶的安危着急起來。她對密報內所說疑拉欽乃爲半天雲假冒之事,心裏總覺不信。她又對王爺說道:“聽說西疆軍營官兵,軍令軍律已遠非玉帥在時嚴明,騷擾百姓之事時有發生,我想春姑娘爲此曾與他們發生爭鬥也許有之,若說她是馬賊,則實難令人相信。至於拉欽,京城裏各衙
府裏的人也多認識他,那半天雲豈敢貿然假冒!”
王爺:“等我將德秀峯召來詳細查問一下,真假就不難立辨。若果是拉欽,春姑娘是馬賊之說亦就無據了。”
王妃自王爺和她談過這件事情之後,心裏一直不安,她聯想到拉欽曾說駝鈴公主母女已失蹤,而春雪瓶手上又明明戴着駝鈴公主的指環,爲此,使她已由不解而變得懷疑起來。於是,王妃便趁王爺人宮之機,派人去把德秀峯召來。她絕口不提密報之事,只重又問他拉欽所談有關駝鈴公主失蹤的情況後,又若不在意地問他
道:“你過去可認識拉欽?”
德秀峯迴答道:“不認識!”
王妃又問道:“拉欽是什麼模樣?”
德秀峯說:“方臉,圓眼,目光炯炯有神,上脣蓄有一大撇濃黑鬍鬚。膀臂十分寬厚,身材魁偉,看去極爲雄壯。”
王妃聽他所描述的拉欽,有相似之處,有不相似之處,亦有似是而非之處,心裏不禁感到十分驚異,忙又問道:“臉上可有什麼標記?”
德秀峯不覺怔了怔,驚訝地望着王妃,不說有,也不說無,只顯得記憶模糊似的,抱歉地笑了笑,又微微地擺了擺頭。
王妃望着他,帶着些兒含有暗示的神色,說道:“我記得拉欽的模樣是這樣的:圓盤臉,兩顴特高,眼大,眉粗而短,鬍鬚略帶棕黃色,身材肥大,左耳下有一指大肉瘤,十分顯眼。”她停了停,又特意補了句:“王爺問起你時,應照這樣描述纔對。”
德秀峯似已會意,顯得有些心神不定地又坐了會兒,便告辭王妃,邁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便殿去了。
王妃心裏已經完全明白,德秀峯見到的那位拉欽,確是別人假冒無疑。只是假冒拉欽的那人是誰?是不是馬賊?他又爲何要假冒拉欽並編出駝鈴公主母女已經失蹤那番假話來?王妃作了種種猜測,心裏終是不解。
第二天,王爺果然命人將德秀峯召到王府,和他談話時的神態也不似平時那麼隨便,莊嚴中還帶着幾分凜肅。他一見德秀峯便開門見山地問道:“聽說你在塔城見過拉欽?”
德秀峯:“見過。”
王爺:“聽說你還將他留在驛館住了些時日?”
德秀峯:“是的。一來爲給王爺選馬,二來向他打聽駝鈴公主的下落。”
王爺:“你是如何找到拉欽的?”
德秀峯:“我無意中和春雪瓶姑娘談起拉欽,正好春姑娘和拉欽認識,便託春姑娘將他請來了。”
王爺:“你且把那拉欽的像貌說給我聽聽。”
德秀峯:“圓盤臉,眼大眉短,兩顴很高,滿口棕色髯須,左耳下有一指大肉瘤。”
王爺點了點頭,神態也變得溫和起來。他捻鬚沉吟片刻,才又對德秀峯說道:“西疆軍營送來密報,說春姑娘乃是馬賊,還疑拉欽也是馬賊半天雲所假冒,混入驛館是另有所圖。聽你剛纔所說拉欽的相貌,明明就是拉欽,哪來假冒!”
德秀峯趁機說道:“這密報王爺不說我也知道定是那肖準所爲。”接着他便將肖準如何帶兵闖入驛館逼問拉欽,後來又如何派兵假扮遊騎在谷口進行伏擊,以及後來又如何勾結祁連山山賊攔路劫馬,並企圖殺害他父子之事,一一講了出來。最後,德秀峯又說道:“我與肖準素不相識,更無私怨,他所以如此,實是心懷叵測,敵視王爺。”
王爺聽後,不覺怒形於色,站起身來,在房裏來回走了數遍,方纔說道:“肖準竟敢如此跋扈,目中哪還有聖上朝廷!若再不予以牽制約束,任其擁兵自重,必成後患。我將奏請聖上,遣將坐鎮西疆,以防不測。”
王爺即已認定拉欽並非假冒,也就將密報之事擱置下來。壓在王妃心上的一團烏雲雖已暫時散去,罩在心上的一片疑雲卻仍未解開。
又過了兩天,平時很少到王府去的田項將軍,亦進府求見王爺來了。王爺在後殿側旁書房接見了田項。二人問談幾句之後,田項便對王爺說道:“我近接迪化軍營舊部來信,說馬賊長裏又新加入兩名女賊,一個是自稱爲天山春雪瓶的少女,一個是姓名不詳的中年婦人,說那兩個女子的本領都十分了得,曾和賊首羅小虎一道於今年夏初在烏蘇一帶流竄,並曾在烏蘇以南的荒野襲劫了正在轉場的牧民。信上還說,羅小虎身旁有了這兩個女賊,就有如虎添雙翼,若不剪除,將會後患無窮。”
王爺聽了,不急不忙地對他說:“我亦曾接伊犁軍營送來密報,說春雪瓶乃是馬賊,還說她曾讓羅小虎假冒拉欽,帶去塔城驛館和德秀峯晤談。我得報後已對這事作了勘察,和德秀峯晤談那人確是我府裏原來的馬倌拉欽;春雪瓶就是日前與巫朵司比武的那位姑娘,說她乃是馬賊,亦無憑證,我看恐都是傳聞不實之詞。”
田項猶豫了下,又說道:“春雪瓶即在京城,勘察也較容易,只是信上所說那個不知姓名的中年女子,不禁使我從一些離奇的往事中生出一個奇怪的疑念來了。”
王爺不禁感到驚異起來,說道:“什麼疑念!?你且說說。”
田項:“信中所說,和羅小虎一道那個中年女子,身材修長,生得極爲標緻,騎的是一匹神駿異常的大黑馬。我不由想起了十八年前的一樁事來,當時我正駐守居庸關一帶,一日,我帶兵巡哨回宮,在路邊上遇見一位身材修長而又長得十分俊秀的年輕女子,牽着一匹神駿異常的大黑馬站在路旁。我從馬腿旁的火印上認出那馬正是在西疆解馬途中被羅小虎劫去的軍馬,我正上前盤問她時,那女子便突然抽出寶劍,削落我的右耳,並殺傷我數騎,然後縱馬向西逸去。還有幾樁發生在西疆的事情:我被傷後的次年秋天,我又奉調西疆,一日,格桑頭人派人來報,說他率領部勇,在古爾圖抓到一個專爲馬賊做眼的女奸細,不料在押解途中,經過古爾圖以北的那片沙漠時,突然被一個自稱天山春大王爺的女子救去。據報,那女子的身材、相貌以及坐騎,與我在居庸關道上遇上的那個一般無二。被她救出的那女子,後來我已查明,原是玉帥府裏玉小姐的貼身丫環,名叫香姑。不_久,我又接昌吉軍營來報說有一個自稱天山春大王爺的女子,在城邊林中小道上不服盤查,殺傷巡邏,向東馳去,其身材、容貌和坐騎,都與以上兩人完全相同。又據我從格桑部勇那裏探得,八年前在圖壁附近殺格桑頭人救了玉帥的那個女子,也是那個春大王爺。據說,她當時還帶有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在身邊,說那女孩本領也十分了得。”田項說到這裏,停了停,才又說道:“因此,我認定在居庸關道上傷我右耳那少女,和後來自稱是天山春大王爺那女子,以及今年初夏和羅小虎一道在烏蘇一帶流
竄的那婦人,都是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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