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春雪瓶關切而又好奇地問道:“它是踢了還是摔了王爺?”
王爺:“我雖未被它踢着摔着,卻比被它踢兩腳摔兩跤還更危險!”工爺隨即又將昨日發生在王莊的一樁險情講了出來:昨日王爺突然起了騎馬的興致,便命馬伕去將那匹棗紅色宛瑪牽出試試。不料他騎上馬背剛在莊裏的跑馬場上跑了兩圈,那馬突然野性大發,它也不跳不蹶,只發出一聲長嘶,便竄出馬場向王莊圍牆直奔而去。王爺趕忙用力緊勒馬繮,那馬只是不停;他又使勁帶住轡頭,那馬仍不轉向,倏忽間便已逼近牆壁,眼看就要一頭撞到牆上去了,不想那馬猛然向上一縱,立即四蹄騰空躍過牆頭,又箭似地向永定河邊一叢茂密的白樺林沖去。那樹林枝幹縱橫交錯,不見一條可容馳騎穿過的通道,只要馬一衝進樹林,連人帶馬縱然不死亦必將成爲殘廢。王爺正在這萬分危急之際,忽然從河邊跑出一位少年,他面對奔馬,攔住它的去路。那棗紅馬已如瘋了一般,毫不閃躲對直向那少年衝去。王爺急了,在馬上連連高聲疾呼要那少年避開,那少年只是不理,等馬已衝到他的面前,離身僅只尺寸之差時,他迅即將身一閃躲過馬頭,忽一伸手緊緊將那馬的轡口拉住。那少年真是天生神力,只順着馬勢跑了不過十步,便已將馬緊緊帶住。王爺也忙趁此翻下馬來,正欲上前幫那少年將馬完全制住時,那少年卻不讓王爺靠近,只憑他赤手空拳和那馬周旋起來。那馬先是愣了一愣,隨即暴怒異常,又縱又跳,奮力昂頭,拼命踢腳,急欲掙脫出來。那少年一手緊緊抓住轡口,一手對着它那橫來擺去的身子一陣猛捶猛打,經過一番狠狠的爭鬥,那馬終於漸漸馴服下來,最後只好俯首貼耳地站在那兒不動了。王爺這才仔細將那少年打量一番,只見他長得一表堂堂,身材極爲雄壯,相貌也英俊異常。王爺暗暗稱奇,忙上前向他稱謝,並將他大大嘉獎了一番。王爺隨即又問他姓名,他只是不說。王爺這才告訴他,說他乃是鐵貝勒王爺,要那少年隨他回到王莊,由那少年在王莊馬廄裏任選一匹好馬,作爲對他的賞賜。少年又婉言謝絕了。王爺對他更是欽佩,便決定將身邊這匹棗紅色宛馬送他,要他牽去。那少年卻說:“這馬乃是德秀峯遠從西疆給王爺選購回來的上等宛馬,我哪能因爲做了那麼一點小事便受這樣的重賞呢!”那少年還是堅持不受,隨即便告辭王爺,回到河邊飲馬去了。
王爺講完這段昨日發生在王莊的事情後,不禁十分感嘆地說道:“像這樣的既勇武豪雄而又磊落自重的少年,真是少見,真是難得!我只可惜未能將他留住。”
春雪瓶也聽得入神,心中也不免爲那少年的德行所感而生起一種敬重之情。當她聽王爺講到那少年不願領受那匹棗紅色宛馬,並還說出了那是德秀峯從西疆購回來的那段話時,她心裏不覺一動,他怎知那匹馬就是德秀峯從西疆選帶回來的三匹中的一匹?!並因此而不禁暗暗感到驚訝起來。她等王爺講完了那番話後,便又問王爺道:“那少年怎麼知道那匹棗紅色宛馬是德秀峯前輩從西疆選購回來的呢?”
王爺:“他說在德秀峯解馬回京途中他曾見過此馬。”
春雪瓶:“他可曾說出是在什麼地方?”
王爺:“他沒有說在什麼地方,我也沒有多問。”
春雪瓶:“他一直都不曾說出他的姓名來嗎?”
王爺:“他臨去時我又問了他,他只說了姓就再不肯報出名來了。”
春雪瓶:“他姓什麼?”
王爺:“和姑娘一樣,也姓春。”
春雪瓶不由一聲驚呼:“啊,他也姓春!”便不再說什麼了。她心裏已經猜到,那位自稱姓春的少年定是鐵芳了。春雪瓶感到一陣心跳,在馬上也有些心慌意亂起來。一瞬間,她身邊的王爺,身後的十餘騎校衛,還有大道兩旁肅立着的行人,全部在她眼前消失,全部從她心裏隱去。她眼前出現的只是一位滿身虎氣,一臉英俊而又有些愣頭愣腦的少年!她心裏想的也只是:他來此何事?他目前又在哪兒?王爺似已發覺春雪瓶神情有些異樣,便含笑問她道:“春姑娘你在想啥?”
春雪瓶猛然驚悟過來,臉上不覺浮起紅暈,忙支吾道:“我想王爺那匹棗紅宛馬。要是王爺莊上能有一位像拉欽那樣的馴馬手就好了。”
王爺:“拉欽哪算得上什麼好馴馬手!十八年前我王莊裏倒是有名極好的馴馬手,可惜那人只在王莊住了不久便不辭而去了。”
王爺說到這裏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說道:“昨日那位少年的身材相貌與我王莊過去那名馴馬手就十分相似,也是那麼勇武雄壯。”
春雪瓶記起她在塔城,羅大伯也曾向她提起過他曾在王莊馴馬的事情,因此;她知道王爺說的那名馴馬好手定是羅大伯,她也就不吭聲了。
春雪瓶又和王爺並馬同行了一段路程,她見只要是王爺所到之處,全變成一片肅靜,路上行人以及兩旁百姓都俯首躬身,人人臉上都露出敬畏神情,她面對這些情景,在馬上感到有如芒刺在身一心裏覺得很不自在。因此,她便告辭王爺,策馬向南而去。春雪瓶繞道回到蔡幺妹家裏時,已快近黃昏。喫過晚飯,她只在蔡幺妹房中坐談一會便回到西屋去了。
第二天早飯一過,春雪瓶藉口出城散悶,便又騎上大白馬去永定河畔,沿岸向西,又由西轉南,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她時而挽轡徐行,時而縱馬飛奔,心裏也是時而充滿了歡欣,時而又滿懷惆悵。尋覓,希望,期待,困惑,在她心裏有如波濤起伏,使她忘了疲倦,也忘了飢餓。直至日近黃昏,她才淘盡一天中逐漸澱積於懷的悵惘,又填人滿懷對明天的希望回到蔡幺妹家裏。一連幾天,春雪瓶都是如此。她面容雖已目漸顯得消瘦,但容光卻越顯煥發。蔡幺妹已察覺到她情態有異,幾次晚上到她房裏用話相探,春雪瓶總是先笑了笑,然後只說她不慣鬧市籠居,喜歡郊外遼闊。蔡幺妹便信以爲真,也就不再多問了。又過了兩天,春雪瓶感到盲目探尋已成徒勞,正在悵惘難禁之際,不覺想起羅燕姑姑曾對她講起過有關鐵芳的一件事來:鐵芳和
羅燕他們分手時,德秀峯曾和他相約,要他如有機會去京城時,一定到德秀峯家去作客。鐵芳也是答應了的。因此他既已來到北京,哪有不去看望一下德秀峯之理!春雪瓶想到這兒,眼裏不禁又閃起欣喜的亮光。第二天喫過早飯,她便懷藏着一線新的希望向德秀峯家裏走去。
春雪瓶已有許多日子沒有去德秀峯家裏了。她對羅燕也一直都懷着一種依戀之情,幾次正要動身前去探望,都被別的事情截留下來。自從她從王妃口裏聽到那些疑她是馬賊的密報後,因事情也涉及到德秀峯,春雪瓶也不知爲什麼,總覺得不便再常到他家去了。她又見這些日子以來;德秀峯也未給她傳來任何音訊,她心中
也不禁生起過德秀峯是否心存顧慮的想法,也就更不便去了。今天正好趁此去看看她的羅燕姑姑,同時也順便一解,心中疑慮,春雪瓶的興致就更加勃勃起來。
心情喜悅腳步快,春雪瓶走了不過半個時辰,便已到了德府門前。看門管家見了春雪瓶趕忙迎了出來,滿臉笑容地對她說道:“春姑娘許久不來了,今天卻來得正巧,我家老爺昨日剛從保定回來,一到家門向我問起的第一句話就是春姑娘來過沒有?”
春雪瓶聽看門管家這麼一說,把隱存在心裏對德秀峯那一點兒疑慮立即解開,心情更覺輕快起來。她和管家寒喧數語,便邁步向內堂羅燕臥室走去。羅燕正在房裏裁縫棉衣,見她來了趕忙放下針線,拉着她高興萬分地說道:“你怎這麼多日子也不來看看我們?我還以爲你已把我們忘掉了呢?”
春雪瓶也略帶嬌嗔地說道:“姑姑怎的也不派人傳個話來?我天天都在盼着呢!”
羅燕親暱地望着她笑了笑,說道:“這確也是我的不是。”她讓春雪瓶坐定以後,才又對她說道:“這些天來我實實抽不開身。你幼銘叔陪他爹爹到保定公幹去了,母親那天去王府回來後又受涼病了些日子,我就身心兩不閒了。”
春雪瓶聽了心裏感到十分不安和內疚,忙將自己正要動身來她家都未來成的原因和經過,一一對羅燕講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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