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裏,心猛然一沉,一個偉岸的後生,一張英俊的臉驀然躍上心來!玉嬌龍不禁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她那顆母親的心突然感到一陣寒顫,似覺她那塊連心的肉就快被人奪走了。一瞬間,玉嬌龍對這個驀然闖上心來的後生是愛是恨,是仇是親,她自己也弄不清楚了。一陣莫名的煩亂伴着一陣陣的心悸,她竭力抑制住自己,好不容易纔讓自己平靜下來,可那後生的面容和身影卻仍賴在她心頭總不肯離去。這時,隨着那英俊的面容和偉岸的身影掠上她心裏來的,是他那臨危不懼的英勇,是他那見義勇爲的品德,是他那坦蕩爲懷的誠信。他要是這時能在自己身旁,他不僅會千方百計地給自己求醫覓藥,還可以給自己分擔許多焦勞。玉嬌龍回憶起自己在京西荒野的關帝廟中和他相處的那些日子,他對自己謙遜的承顏,仁厚中卻包含了許多孝敬。她忽又想起了他曾於無意中說起過他與春雪瓶有約的那件事來。玉嬌龍心裏猛然一動,不由閃起一個念頭:玉成他二人,讓他二人結成一對!這也不辱沒春雪瓶,自己亦以有這樣一個後生作半子而感到無憾了。這念頭竟如一付靈丹妙藥,不僅使玉嬌龍胸中鬱悶全消,而且重又抖擻起往日的精神。她那因尋子不得已經陷入絕望的心境,卻從這一頓然生起的念頭中得到了慰藉和補償!她隨即又由念頭變成了決心:到洛陽去!尋找鐵芳,把他帶回西疆去!天剛拂曉,玉嬌龍便收拾停當,付了房錢飯贊,跨上大黑馬離了開封直向洛陽馳去。她感到自己一切應辦之事都快了結,只等尋到鐵芳便兼程趕回西疆,從此永不再進玉門關了。因此,她已不再像往日那麼謹小慎微,一路上總是藏頭隱跡迂道潛行,這番卻縱起大黑馬,沿着驛道飛奔進發,只兩日功夫便已過了偃師,來到一個小鎮。這時天已將晚,玉嬌龍已感有些氣喘,大黑馬亦已累得全身是汗,她便停下馬來,準備覓家客店住下。她牽着大黑馬邊走邊舉目四望,見這個雖僅只有四五十家店鋪的小鎮,卻也百業俱全,各家店鋪門前都掛着招牌字號。令玉嬌龍感到奇怪的是:眼看天尚未黑,天空上也無下雪的徵兆,而鎮上的店鋪卻多已關閉,尚未關閉的幾家,門前也是冷冷清清,整個小鎮顯出一派蕭疏景象。還使玉嬌龍感到詫訝的是:街上那些關閉着的店鋪牌上均冠有“同善”二字,諸如“同善藥房”、“同善米店”、“同善茶館”以及“同善棺材鋪”等等,不一而足,好像這些各自經營不同的店鋪都是一人所開似的。玉嬌龍邊走邊好奇地思索着,始終悟不出個究竟。她走着走着,不覺來到一家客店門前,見店裏尚還寬敞整潔,便將馬交給店家,要了一間上等客房住下。玉嬌龍剛一坐定,突然感到一陣氣促,便又劇烈地咳嗽起來。正在這時,店家送茶來了。他見玉嬌龍咳得這般厲害,不覺也替她難過萬分。他等玉嬌龍咳嗽稍停,便忙給她倒來一懷熱茶,並對她說道:“女客咳喘得如此暴烈,定是在路上受寒所致,是否讓我去請個郎中來店給你看看?”
玉嬌龍搖搖手:“我乃舊病,看亦無用,一會兒就會好的。”話音剛落,她又急劇地咳了起來。
店家看得心裏難忍,又對她說道:“我看女客病勢不輕,這鎮上正好有個馳名洛陽的好郎中,何不請他來給你看看,興許只需一二副藥就會好的。”
玉嬌龍聽他說了“馳名洛陽”一句,心裏不覺一動,問道:“這郎中是誰?可真有高明醫理?”
店家:“姓顧名一樂,洛陽人都稱他活扁鵲,秀才出身,還曾經考中過舉子。他不但醫術高明,還有一肚子的經綸學問呢?”
玉嬌龍奇怪地問:“他既然考中過舉子,爲何又說他是秀才出身呢?”
店家:“他雖然考中過舉子,但卻只當了三天舉人,接着就被主考官追文革除了,因此,他仍然只能算是秀才出身。”
玉嬌龍:“主考官因何要革除他舉子的功名?”
店家:“只因他在考卷上寫別了一個字,主考官當時未能看出,就把他取了。發榜後,喜報都送去了,主考官又把他的考卷取來複看,這纔看出那個別字來。於是便派人趕來一紙文書把他舉子的功名給革除了。聽人說,當時顧先生正在酬客,家裏已是賀客盈門,賓朋滿座,大家正在喜慶萬分的時候,革除他舉子功名的文書恰好送到了他家,顧先生好似當頭捱了一棒,立時就氣得昏了過去,後來又因此大病一場,他從此斷念功名,立志學醫,經過三十年勤研苦學,終於成了洛陽一帶的第一名醫。”
玉嬌龍聽得有趣極了,忙又問道:“你可知道顧先生寫別的究竟是個什麼字兒?”
店家:“聽人說,他是把‘沛然下雨’句中那個‘沛’字右旁的‘市’字錯寫成‘市’字了。”
玉嬌龍不覺一怔,微微的紅暈迅即飛上臉來。原來她亦未曾留意及此。她想:要是叫她去寫那字‘沛’字,她也定會將‘市’旁錯成‘市’的。她略略沉吟片刻,隨即莞爾一笑,說道:“誰人無失誤,這又算得什麼!興許正是那次挫折,才成全了顧先生呢!”
店家也忙附和道:“洛陽的人們也都是這麼說的。聽說顧先生年輕時也很氣盛,自經那番挫折後,性情也變得寬厚隨和多了。”
玉嬌龍沉吟無語正猶豫間,店家隨又說道:“顧先生平時多在外行走,這幾天因心情煩惱留在家中,實是機會難得,何不趁此請他來給女客官看看!”
玉嬌龍心裏又是一動,這才點點頭,說道:“也好。那就有勞店家了。”
店家滿懷高興地轉身離房,隨即出店請郎中去了。
玉嬌龍靜坐房中,一邊運氣平喘,一邊留意店堂動靜,不一會兒功夫,只見店家領着一位身著羊皮長袍、頭戴風雪大帽的老者進店來了。他二人一前一後,穿過店堂直向玉嬌龍房門走來。玉嬌龍已猜出來者定是顧先生,忙瞬目將他細一打量,只見他年歲已近六旬,卻步履猶健,清矍的臉上掛着三綹已經花白的鬍鬚,額上皺紋深刻,兩目凝邃有光.一看便知他是個曾飽經憂患滄桑的人物。
玉嬌龍正打量間,店家已領着顧先生來到她的門前。店家輕輕揚聲一咳,向房裏說道:“女客官,顧先生來了。”
玉嬌龍也忙應了聲:“請進。”
店家隨即掀開門簾把顧先生讓進了房裏。顧先生跨進房門便在門口停下腳步,舉目向玉嬌龍望來,就在他剛一舉目的這一瞬間,只見他不由神情一怔,臉上掠過一抹驚異之色,隨即拱起手來,不卑不亢地說道:“在下顧一樂,應邀給女客官看病來了。”
玉嬌龍並未站起身來,只將身子微微一欠,說道:“有勞!請坐下敘話。”她隨即轉頭對店家說道:“煩勞店家去給顧先生沏壺茶來。”
店家應聲出房去了,顧先生也在桌旁坐下身來,和玉嬌龍寒暄數語,便開始切脈了。
玉嬌龍本就無心看病,她讓店家去將顧先生請來乃是別有所圖。因此,顧先生要求切脈,她使漫不經心地將右手伸出由他切去。顧先生切了許久許久,他那一雙凝然不動的眼睛裏,不時閃露出驚疑詫訝的神情。切脈已畢,他又擡起頭來將玉嬌龍審視片刻,才帶着十分困惑而又充滿驚奇的神色說道:“以女客官的脈象來
看,早應呻吟牀褥臥牀不起的了,可女客官卻尚能強坐酬答神態自若,我顧某行醫三十年,尚未見過這等症狀,這真令人難解了!”
玉嬌龍淡淡一笑,說道:“我只不過在路上受了些兒風寒,引發舊疾,咳喘有所加劇而已,先生怎竟說得如此玄奇!”
顧先生注視着玉嬌龍凝神片刻,眼裏閃過一道驚疑的亮光,肅然說道:“我顧某雖然醫術不高,但自信尚能識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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