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跛脚汉子朗声一笑:“這裡虽然荒野,日子過得也很清苦,可巴依、伯克以至官兵都不敢到這儿来,我們可以不受欺压”自由自在的過日子,這块又荒又险的草泽也就变成我們穷哥儿们的福地了。”
春雪瓶不禁想起她和母亲在天山深处苦度索居的那些日子,似觉和這些人有着相近的地方r又觉得和他们全然不是一样。相近之处是那儿過得也很孤独和清苦,甚至比這儿還更凄清,她母亲似乎也在躲着什么;全不一样的则是,她却从沒在想到過有谁敢欺压她母亲,她也从沒有怕過谁来。她和他们之间究竟有无相通之
处,春雪瓶一时也弄不清楚,只感到一阵莫名的怅惘情绪袭上她的心头。她告辞了那些汉子,又随着莲姑向山岗那头走去。二人转過岗尾,莲姑指着紧靠岗尾处的一座土包对春雪瓶說道:“這就是达美姑姑的坟墓。”春雪瓶来到达美的坟墓前站定,见坟前并无石碑,只长着两棵一人多高的柏树。在两棵還不到碗粗的枝干上,各刻着一行歪歪斜斜但却很醒目的字体。春雪瓶注目一看,一棵树干刻的是“达美之墓”四字;另一棵树干上则是长长的一行:“艾弥尔亲手葬达美于此。”春雪瓶看后不觉低下头去,心裡只感到一阵阵难言的凄楚。她又想起了那顶破旧的帐篷,耳边也响起了罗大伯在讲述达美之死时那悲怆的话语。
莲姑指着那两棵柏树說道:“這两棵树是艾弥尔叔叔亲自从阿拉山口上挖来,又在這儿亲自把它栽上的。他每次从乌伦古湖来,都要到這坟前来默默地坐上很久很久。”春雪瓶低下头静静地站了一一会,才泫然說道:“将来艾弥尔叔叔死了,就照他的话办,把他埋在這儿吧!”春雪瓶和莲姑一道从草泽裡走出来时,她在這短短半天裡所看到的和听到的,都使她去苦苦地思索,她好像突然长大了许多,也好像突然明白了许多她从未想過的事情。因此,尽管莲姑在她身旁不停地說這问那,可她都很少应声,只低头沉思。默默地想
着,在快走到木栅门前时,拉钦的儿子达奇一下子从木栅门裡走了出来,手裡抱着個大西瓜,向着莲姑嘟嚷道:“你跑到哪儿去了,害得我四处寻找?”
莲姑微红着脸:“我陪雪瓶姐到草泽裡去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达奇瞅了春雪瓶一眼,仍对着莲姑說道:“這是我地裡早熟的头一個瓜,我娘要我抱来交你送给春姑娘,請她尝尝咱们村裡自己种的瓜。”他說完便忙将手裡的瓜递到莲姑面前。莲姑却不伸手去接,只瞅着他打趣地說道:“瓜既是送给雪瓶姐的,眼见雪瓶姐就在你面前,你不亲自送给她,却要我来转個手,有這個送法嗎?”莲姑說完话,不禁吃吃地笑了起来。
达奇被莲姑笑得涨红了脸,一时不知所措,便将西瓜往地上一放,难为情地說道:“我娘的实意是送给雪瓶姑娘和你一同吃的。”
莲姑满脸高兴地从地上抱起瓜来,說道:“多谢你娘的美意,這瓜就留给雪瓶姐一人慢慢吃好了。等你地裡其余的瓜都熟了我再来吃也不迟。”
春雪瓶忙对莲姑說道:“這么大只瓜,咱俩就一同吃吧,别辜负了拉钦大娘的一番美意。”她又转過脸来对达奇說道:“达奇哥,回去代我向拉钦大娘问声好,說我雪瓶谢领了。”說完便拉着莲姑向
木栅栏走去。当她二人跨进木栅栏门已经走了三十来步远了,达奇又从木栅门外面跟了上来喊住莲姑,說道:“下午太阳斜挂阿拉山顶上时,大伙约我在湖边树林裡练武,问你来不来?”
莲姑偏着头:“谁叫你来问的?是小黑,還是查牙子?”达奇显得有些尴尬地:“不,不是他们。”
莲姑噗哧地一笑:“那么就是你在问罗!”达奇的脸又一下红了起来,嗫嗫地說道:“你来不来呢?”
莲姑爽快地:“来。一定。”
达奇這才高高兴兴地跑开了。
春雪瓶不禁想起她小时候和达奇、小黑等人打架的事来。那时,在男孩子们中,达奇個头最大,力气也最强,他每次总是充当马贼的头目,而她总是玉帅,站在她這边的人虽然最少,有时甚至就只有她一人,但她凭着自幼母亲传授她的拳法,总是每次都占上风,打得那些孩子们鼻青脸肿,奈何她不得。春雪瓶现在想起当时的情景,犹觉历历在目,心裡也乐滋滋的。她听达奇告知莲姑說当年经常和她打架的那些伙伴们今天下午要去湖边练武,便问莲姑道:“你们也在练武?”
莲姑:“不练怎行!說不定哪天阿拉山口那边的部落也会侵犯過来的。罗大伯說,御侮要有本领才行,不然,就只有任人欺凌。”
春雪瓶:“你们经常都去林裡练嗎?”
莲姑:“逢五逢十才去那儿一起练,平时都各自在家裡练习。”
春雪瓶:“谁是你们的师父?你们学的又是哪派技法?”
莲姑:“都沒有师父,也沒有一定的技法。大伙各自从各自家裡学来几套,又带到林裡来互相学学。我爹只要在家,也常到林裡来教教大家。罗大伯也来看過,他說,马上交锋,主要是靠勇敢和臂力,单凭点技法,闯江湖還可以,临阵是不行的。”
春雪瓶沉吟一会,說道:“罗大伯的话也有道理。不過,技法若真练到绝高时,临阵亦无人可敌了。”
莲姑:“雪瓶姐,你的技法就一定是绝高的了,要不,你怎能凭着一根马鞭便把姚游击和他的十余骑军校打得落花流水!”
春雪瓶笑了笑:“我哪能称得上绝高二字!要比起我母亲来,也只能算是個薄薄的小技了。”
莲姑不禁一咋舌,說道:“我的天,你還只能算是薄技!”她凝神片刻,忽又說道:“我也曾听我娘說過,天下武艺最高的除了李慕白便要算玉姑了。”
春雪瓶不觉一怔:“玉姑?!玉姑是谁?”
莲姑也不禁十分诧讶地:“玉姑不就是你母亲春姑姑嗎!”
春雪瓶好像在晴朗的夜空中猛然看见闪电,又好像坐在艾比湖畔忽然有人从背后向平静的湖水裡投下一块石头,她真的感到惊奇已极,忙盯着莲姑问道:“你娘怎会把我母亲称作玉姑?”
莲姑见春雪瓶显得那般急切的神情,又是奇怪,又是困惑。她想了想。說道:是呀,我娘有时和我谈起春姑姑来就是称的玉姑。她为什么要這样我可从来沒有问過。我想兴许是我娘觉得春姑姑长得太美了,才這样称呼春姑姑的。我娘对我谈起春姑姑的美貌时,就曾用過许多玉字。如說“春姑姑美得有如‘玉树开花’呀,又說她的美貌是天生成的‘玉洁冰肌’呀,還有什么‘婷婷玉立’、‘玉叶’、‘玉生温’呀。等等。总之,多得我也說不清了。因此,我娘称的這個‘玉’字,兴许就是這么来的。”
春雪瓶听她一口气說了這么多個玉字,虽然也觉牵附得有些道理,但却又与她多年来隐秘在心中的那個玉字并无什么联系,她沉吟久久,才又若不经意地对莲姑說道:“你娘今后若再提起這個‘玉’字,你不妨顺便问她一问”。
二人正谈叙间,不觉已到了自家门口。莲姑一直将春雪瓶送回房裡,她在离开春雪瓶房裡时,又說道:“下午我們在林裡练武,你也去看看,好嗎?”
她见春雪瓶迟疑不决,忙又說道:“去吧,好姐姐。有你在场,大家会更来劲的。”
春雪瓶笑了笑說:“好,我去。”
莲姑這才满心高兴地回她自己房裡去了。
午饭后,在一阵悠扬的驼铃声裡,春雪瓶感到有些倦意,便美美地睡了一觉,一直睡到斜日照窗方才起床,她刚整理好鬓发,便见莲姑换了一件扎袖短衫,腰系彩绸,手裡握着一柄带鞘的宝剑,精神爽爽地进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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