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手的意思
比如他睡的不是牀，是一個雪白的大貝殼。
葉雲帆唯一聽說過睡在大貝殼裏面的,就只有美人魚公主。現在忽然變成了自己睡裏面,總覺哪裏有點彆扭。
【罐罐！】
【罐罐！還是罐罐漂亮！】
【罐罐最漂亮！】
小觸手們接連出現，它們似乎還記得昨晚的事情,語氣裏有些埋怨
【不可以再推罐罐！】
【不可以不可以！】
“好好.”
葉雲帆覺得自己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跟一羣心智不全的小觸手扯皮吵架。
而且昨晚那是情況特殊,現在危機解除，葉雲帆當然不會再對一個玻璃罐罐做出什麼不好的事。
而且，他也覺得那個玻璃罐罐挺好看的。
不過現在的人類科技能夠製造出那樣的東西嗎？
製造玻璃不是很難，可製造強化玻璃，甚至是防彈玻璃就需要很成熟的工業技術了。
根據這個細節推測,葉雲帆在心裏對這個世界的人類科技進展有了一個大概的輪廓。
他一邊思索着,一邊繼續觀察着屋子。
這裏的奇怪傢俱還有很多,比如飯桌不是桌,而是一個漂亮的銀質小飯盒。
甚至於原野把他喜歡金屬片片這個虛假魚設當了真,竟是真的給他尋來了很多金屬片掛在牆上當裝飾。
有鐵的，銅的，銀的
嘶.竟然還有金的？！
真的是金的嗎？
葉雲帆沒忍住取下那塊金黃色的片片確認了一下,發現竟然真的是黃金！
黃金？！
葉雲帆：“.？？？”
這到底什麼家庭啊，竟然把金子當做牆面裝飾品？！
小章魚的心臟不爭氣地在金子面前狠跳了兩下，他現在好像還真有點喜歡“金”屬片了。
咳
葉雲帆把黃金片片拿在手裏把玩了一會兒，又給掛了回去。這個插曲過後,他忽然覺得這個小房子陡然身價倍增起來。
而且這個小房子看起來是花費了很多心思的,就好像是小孩第一次養心愛的寵物時,用心給對方準備的漂亮小窩。
這個類比很是貼切形象，以至於葉雲帆忽然覺得酷酷的原野好像有點可愛。
——像小孩子那種單純的可愛。
小章魚在心中感嘆。
終於確認了自己此刻安全的處境之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乾飯！
昨晚一夜，他的體力值損失慘重，得快快補回來纔行。
於是小章魚沒有半點客氣，直接蹲在用餐區前把銀質飯盒裏面的肉丸子吃了個乾乾淨淨。
[體力值
[體力值
[體力值
[體力值：
[生命值：
[精神力：
葉雲帆又確認一遍自己的數據，就在這時他忽然發現自己的精神力數據好像增長了3點。
最初的數據是97，喫掉一隻小怪物的眼睛後變成了107，現在竟然變成了110。
難道是因爲他昨天使用技能看到了原野的記憶？
或許根據技能的熟練度，精神力會跟着增值？
不得不說，光從這個奇怪的數據面板來看，這些技能，數據，真的很像是遊戲的模式。
葉雲帆記得自己原有的兩個技能前綴都有等級，隱匿是E級，精神溝通是D級。
作爲一個遊戲策劃師，他幾乎沒太多想就覺得後面應該可以通過什麼渠道升級。
從目前已經嘗試過的經驗來看，葉雲帆發現自己可以通過吞噬異種提高各項數據，而過度使用技能會有負面效果，同時也可能得到一定的提升。
就在這時，葉雲帆想到了自己之前殺死的玩家張南。在那之後，他得到了對方的技能-擬態。
殺死玩家，獲得技能
這一刻，葉雲帆想到了第三條路。
第三條更爲快捷、迅速、且得到豐厚回報的路。
屠殺別的玩家，掠奪他們的技能。
這個念頭出現在葉雲帆腦海裏的瞬間，他的第一反應不是是否要踐行這條看似快捷的道路，而是想到自己是不是也可能成爲被掠奪者。
就好比曾經有人問：如果殺人不犯法，你第一個想殺誰？
也許很多人會被這種問法帶入誤區，然而實際上殺人不犯法並不代表着你想殺誰就殺誰。
而是每個人的身上都會貼上待宰羔羊的標籤。
這個可怕的猜測讓葉雲帆感到心底發涼，雖然目前他還不確定，但是這個猜測也足夠讓他更加堅定了隱藏自身的想法。
比如在強大的原野身邊扮演一隻可可愛愛天真幼稚的章魚寶寶。維持他之前僞裝出來的虛假魚設。
這對葉雲帆而言，是目前最安全最穩妥的存活方式。
喫完東西，葉雲帆又將整個屋子轉悠了一圈，內心再次驚歎於原野的心靈手巧。
這些手工的小東西其實葉雲帆也會一些，他小時候經常會用木頭給弟弟妹妹做玩具，但是缺乏工具之下，可遠遠做不到原野這般精緻。
這個小房子如果是放到他那個世界，基本都可以當做展覽的房屋模型，或者是高定的特別玩具。
小章魚走到門口，動作很人類地從鞋架上拿出鞋子，穿上。然後打開門。
嗒——
他原以爲看到的場景會是半山坡上的那間小木屋裏，可視野中出現的卻是越野車的後座。
咦？
小章魚探頭探腦觀察了一會兒，發現確實是在車裏。而且似乎還是陳隊長的越野車！
因爲昨晚去拿芯片才坐了個來回，因此葉雲帆很確認這輛車的主人。
可是爲什麼原野會把他放在陳隊長的車裏？
難道陳隊長已經說服原野一起同行了？
這個推測八.九不離十。
聽到昨晚那隻雙頭黑鳥說的話之後，葉雲帆就知道這次原野一定會跟陳新月一起回主城。
葉雲帆忽然有點想明白了：爲什麼之前的主城命令沒有直接讓原野護送陳新月一同回去。
因爲目前陳隊長最信任、且認爲實力最強的人只有原野，她一定想要和原野同路返程，因爲這樣安全性會更高。
可主城並沒有下達這樣的命令，而後者一向獨來獨往，表露出來的外在又很是冷漠無情，所以這種情況下，陳隊長就會主動爭取讓原野一同回城。
如此一番爭取過後，陳新月對原野的信任度會更高，在之後返程的路上，她會更“聽話”。
“.”
想到這裏，葉雲帆忽然嘆了口氣。
這一系列的佈局就好像一根根透明的線，悄無聲息拴在了陳新月和原野的身上，讓他們在無意識中跟隨着暗中的絲線，用生命給那未知的提線人演出。
可這些並不是現在的葉雲帆能插手的事情，他將腦海裏亂七八糟的想法壓下去，走出門。
小章魚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小房子。發現竟然還是兩層的，只不過上面那層應該還沒有完工，所以空空的，暫時封存着。
葉雲帆有點震驚：“.？！”
他原以爲原野只是給他做了個小平房，沒想到竟然是雙層小樓？？？
也許是華夏人血液裏流淌着對房產的執念，即便這只是個手工做的木質二層小樓，葉雲帆竟也忽然有一種手握房產，突然暴富的錯覺。
身家一套二層樓的小章魚頓時心情大好，他扭頭朝車門去，想立刻去找原野。
收了一份這麼大的禮物，他總得表示表示感謝。
這時通過貼着單向膜的車窗，葉雲帆看見了外面的景象。
——原來這是在徐老醫生臨時診所的院子裏。
或許因爲職業原因，徐老頭家的院子比別人家的大一些，院內擺放着好些木頭架子，上面晾曬着各種藥材。
以至於整個院落內都縈繞着一種淡淡的藥草氣息。
葉雲帆之前爲了瞭解這個世界，有特別去注意觀察過這個人類聚居點的各種細節。
這座供給站的居民面孔大部分都是亞洲人面孔，但也有少數白種人。這裏像是個多人種混居點，可語言卻都是中文。
他們都住着平房，同時習慣於建造一個屬於自己家的小院子，院邊留一塊小地，種些小菜。
這個居住習慣總讓葉雲帆想到自己的同胞。
他想，如果這裏真的是一個遊戲。那麼很可能是一個華夏人做的遊戲。
不遠處，原野正在跟徐老頭似乎在說着什麼。陳隊長沒有一起，她在廚房裏煎藥。
這個角度，葉雲帆能夠看見她忙碌的背影，但精神還不錯，看來喬恩的傷應該沒什麼大礙。
呼
小章魚鬆了口氣。
他收回視線，想要出去，可卻發現車門落了鎖。不過上面的車窗倒是開着一道小小的縫隙。
陳隊長一向做事嚴謹，這種小小的紕漏是不可能出現在她身上的，所以葉雲帆猜測這大概是原野給自己留的門。
於是小章魚迅速爬上去，然後如同液體般從那一點點手指粗細的狹縫中鑽了出去。
就在這時，正在聽徐老頭絮絮交代的原野忽然若有所感回頭，剛好和從車窗裏鑽出來的“小水母”對上視線。
下一秒，原野就冷酷無情地撇下的熱情的徐老頭，立刻快步朝越野車後門這邊走了過來。
葉雲帆早就知道原野感知敏銳，也沒覺得自己一出來就被發現有什麼問題，他只是困惑於原野走到自己面前後，忽然出現的迷惑行爲——
對方朝他伸出了雙手。
伸手手
小章魚懵逼：“.？”
嗯？
他看着原野伸過來的兩隻手，有些驚異地看了看對方。
這是要抱他？
伸雙手這個動作的確是要抱抱的意思，葉雲帆之前和原野實踐過兩次。
憑對方的聰明，不會不明白，所以原野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
——要抱。
這一刻，葉雲帆甚至幻視了一種【對方向你發來抱抱邀請，是否接受】這樣的提示面板。
小章魚忽然覺得有點受寵若驚。因爲一覺醒來原野不僅給他做了飯，造了個二層小樓，現在竟然還第一時間跑過來抱他？
葉雲帆記得以前都是自己主動噠噠噠跑過去，然後費力地自己勾着對方的衣服往上爬。
而且之前還被原野嚴肅告誡在外面時不允許自己在他身上爬來爬去。
可今天怎麼突然這麼主動？
小章魚小心翼翼觀察了一下少年的表情。
他臉上的紅痕已經消失了，只是脣角還有點紅。臉上的神色和往常沒什麼區別，依舊冷冷淡淡的。
因而少年此刻主動伸出雙手像是要抱抱的姿勢，忽然就自帶一種奇妙的反差感。
有點可愛。
葉雲帆的腦海裏不自覺冒出了這樣的念頭。
面對原野的伸手，他並沒有拒絕，也沒有遲疑太久，因爲這又不是葉雲帆第一次被原野抱。
抱着抱着就習慣了。
誰讓他現在是一隻可愛無害的章魚寶寶呢。
——抱抱抱！
於是緊接着，葉雲帆完全沒有心理包袱地伸出了小觸手，它們親暱地纏上原野的指尖，然後熟練又迅速地爬到了少年的掌心裏。
小章魚微微眯起眼，露出舒暢的神色，畢竟窩在手心的確是要比趴在硬邦邦的肩膀上舒服多了。
原野抿緊的脣線無聲浮現了一點愉悅的弧度，他將“小水母”舉高到眼前，認真觀察着它現在的狀態。
粉色的小身體並沒有什麼異樣的地方，沒有傷口，也沒有難受的表現。
等到原野確認小傢伙精神極好，並且和平時一樣活潑健康之後，他總算無聲鬆了口氣。
之前這隻“小水母”一直跟着他東奔西跑，晚上也鬧得不肯睡覺，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
可昨晚卻突然沉沉昏睡，原野雖然覺得它是累了，可這樣的反常總讓他覺得有些不放心。
不過現在好了，“小水母”看起來很精神，神采奕奕，大概昨晚確實只是累了，所以才睡得很沉。
原野的眼神逐漸柔和，他問：
“喫東西了嗎？”
點頭點頭。
小章魚頭點得很是歡快開心，畢竟誰一覺醒來發現有人給認真準備了早餐，總是心情愉悅的。
尤其是葉雲帆這種離開故鄉後，一直都是自己孤身打拼的人。
他忽然覺得原野這個庇護者當得可太好太好了，於是忍不住伸出兩隻小觸手給他比了個心。
葉雲帆的女同學，公司裏的女同事，甚至很多明星都喜歡做這個比心動作，可以很簡潔俏皮地表達感謝和喜歡。
當然最主要是，葉雲帆不知道謝謝的手語怎麼搞，總不可能給對方作個揖。
那就太奇怪了。
然而面對這個奇怪的肢體語言，原野露出了明顯的疑惑神色。只是還沒等他細問。身後就傳來了一道熟悉的女聲：
“原野先生——”
陳隊長的聲音在後面響起。葉雲帆循聲望去，發現她的精神很好，衣服也換了一身乾淨的，不過依舊是調查兵的作戰服。
女人半長的頭髮紮成馬尾，眼神堅定，表情沉穩，看起來十分乾練而利落。
她後面跟着喬恩，後者臉色微微蒼白，但行動倒是沒什麼問題，只是或許因爲剛喝了苦苦的藥湯，整張臉都扭曲成了一團。
“都差不多了，我們出發嗎？”
“嗯。”
原野對待別人的語氣依舊冷淡。他甚至在陳新月說話的時候都沒有回頭去看她一眼。
顯得無禮又傲慢。
不過現在，葉雲帆已經不會在心裏腹誹難怪這傢伙沒朋友了。
昨晚無意間看見了原野的記憶之後，葉雲帆才知道對方似乎有一些無法和人接觸的心理疾病，或者類似於病理性的躁鬱症？
但無論是什麼，這個病症表現出來的最終姿態就是原野無法和別人接觸，否則他就會失控傷人，甚至是殺人。所以纔有了那些以毒素爲副作用的藥物。
或許這種冷漠無情又傲慢無禮的外表，只是原野保護自己，也同時保護別人的辦法。
不過爲什麼原野沒有對他的接觸表現出抗拒呢？
也許因爲他不是人？
葉雲帆只能想到這個推測。
不過陳隊長也並不介意原野的態度。她看人並非只看表面，她很少看對方說什麼，表露什麼，而是更注重對方做了什麼。
原野幫了她，所以是可以信任的人。即便態度冷淡些，也沒有什麼大礙。
“誒，等等！等一下！”
剛纔被原野晾在半邊的徐老頭從屋內匆匆跑出來，他懷裏抱着一本巴掌大的小冊子，但卻有兩指厚。
“小原，小原，我我有個事情。”
老人黝黑蒼老的面容上罕見地露出了些許侷促，
“能不能請你幫忙？”
“.”
陳新月立刻看了一眼原野，後者沒說答應，也沒說拒絕，只是眉頭微微蹙起。
倒不是不悅，而是原野實在應付不來這個過分熱情又自來熟的老頭。
見他沒立刻拒絕，徐老頭趕緊繼續：
“你是天賦者，這次又是應王庭召喚回歸主城，所以應該能進入內城的吧。”
老人語氣忐忑而緊張，
“我我聽說大祭司閣下一直在編撰關於藥材效用的有關書籍，這麼多年從沒停止過廣泛徵集圖譜和相關內容。所以想請你幫我帶一樣東西去。”
小章魚詫異擡頭。
大祭司？？？
聽見這個詞，葉雲帆第一反應就感覺很神棍。
他的腦海中立刻出現對這個詞的刻板印象，比如在西幻背景之下，一個手持魔法杖，身穿長袍，神祕莫測的老頭。
又或者宣揚上帝、神明、宗教等奇怪信仰的傢伙。
但緊接着聽徐老醫生口中的描述，他忽然覺得對方的形象跟自己想象中的差距有點大。
對方似乎並不是個和非自然力量、神明宗教元素緊密聯繫的神棍，反而像是位致力於在這個廢土世界重修藥材典籍的老中醫。
emm廢土版神農？
葉雲帆生出了奇奇怪怪的猜測。
他觀察了一下原野的表情，雖然那依舊是一張沒什麼表情的酷哥臉，但似乎並沒有抗拒的意思。接着小章魚又扭頭去看了看陳新月。
陳隊長先是一愣，可聽見大祭司這個詞時，表情就變得十分肅穆起來。
葉雲帆看見了陳隊長眼神中的動容，她並不掩飾對那位大祭司的尊崇。
葉雲帆據此揣測，這位大祭司的地位應該不低。
可既然跟宗教祭祀無關，又是致力於編撰進化後的草藥百科書，爲什麼要被稱作是大祭司？
“我當初能夠學到一點醫術皮毛，也多虧了那位閣下多年前發放下來的基礎草藥使用手冊。”
徐老頭似是回憶起了往昔，頗有感觸。他把懷裏那本巴掌大卻很厚的手寫本子拿出來，雙手遞給原野，
“這裏有一些關於草藥的記錄，是我這麼多年嘗試過後的總結研究。可能不太準確，但也想盡些力。所以想麻煩你幫我送到王庭圖書館的編撰處。”
原野低頭，看着他手中的本子，似是在考慮。可旁邊的陳新月的眼神就已然十分動容。
“老先生.”
顯然，作爲在底層摸爬滾打過的陳隊長非常在意這件事。舊日時代那些工業精製藥劑太過昂貴，普通民衆和調查兵根本用不起。
所以她太清楚有效且平價的藥物對於調查兵而言到底意味着什麼了。
如果有一天，這些東西可以達到和那些精製的工業藥劑同等的效果，那麼也許這次的撫卹金事件根本不會發生。
“行。”
原野最終是答應了下來。他把小水母放在肩上，然後伸手將東西接過。
“好好好好，謝謝，真是謝謝！”
徐老頭頓時笑眯了眼，他拍了好幾下手，顯然異常開心，就像是完成了人生最重要的事情。
葉雲帆看見老人眼角深深的皺紋堆在一起，如同歲月的溝壑。
或許是來到這個世界的幾天時間裏，葉雲帆見到了太多陰暗的東西，好像所有人都在瘋狂地暗算搏殺，爭奪利益。
忽然間，有一個老人說他想將自己最珍貴的東西贈與出去，以此好去幫助更多的人。
可這份贈與，竟還需要他忐忑而緊張地表達懇求。
不知道爲什麼，葉雲帆忽然覺得這一刻自己的心臟有些微微發澀。
“路路上遠，又危險，我給你們準備了些東西。喫的喝的，還有些藥。雖然比不上你們那些，但萬一應應急還是可以的。”
徐老頭着急忙慌，吆喝着大徒弟小徒弟都出來給幫忙搬。於是一大一小兩個人影急匆匆大包小包把東西搬過來。
“我不需要！”
原野皺眉，拒絕的語氣很是僵硬。陳新月也很想阻止，因爲梁坤已經讓人送來了不少。
徐老頭眼底溼潤，但還是樂呵呵地笑。他沒再跟冷着臉的原野掰扯，而是轉過去跟好脾氣的陳新月說：
“不全是我送的，還有你們救的好些人。他們都把東西存在我這個老傢伙這。你們帶些，多少拿些，否則我老頭子就成貪污了。”
“.”
葉雲帆愣住。
很多人送的？
小章魚扭頭，看見院子邊那道矮矮的牆外，隱隱有人頭攢動，似乎有好些人躲在外面。
有一些十幾歲的半大孩子，膽子大些，就爬到牆外的大樹上，偷偷往裏面看。
“那個背上掛着長刀的，就是殺王種的除穢官大人嗎？”
“他長得好帥啊，不過好年輕，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誒，比我哥哥還小。”
他們交頭接耳，有些興奮地竊竊私語，
“他的眼睛好像顏色不一樣誒，一個藍的，一個綠的，真好看.”
“拉里大哥說了，他當時就這麼一刀下去，所有的異種當場就灰飛煙滅，可霸氣了！”
“哇，我也想當除穢官”
小章魚豎起耳朵，把幾個十三四歲小孩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雖然有些誇張，但好像又沒那麼誇張。甚至，葉雲帆還在門口鬼鬼祟祟的腦袋裏面看見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那晚在燈塔上和原野一起的哨兵，拉里。
徐柯一邊扛着百來斤醃魚，一邊氣喘吁吁地對外面翻了個白眼，
“拉里那傢伙是個大嘴巴，當天就把你是除穢咳咳，你救了大家的事情到處說。”
還把原野如何斬殺王種過程，加上自己的想象，總之誇大無數倍地說了好幾遍。
現在整個供給站的人都知道有個叫原野的除穢官，一刀就把王種殺了，簡直就跟天神下凡似的。
就是普通人對除穢官的印象太過於神祕強大，不敢輕易靠近。加上前兩天診所的異變暴動，以及火葬處日夜不休地處理屍體，因此就沒有人來和原野說過話。
“昨天聽說你和陳隊長要走了，就連夜把東西送我們這兒來了。”
徐柯嘆了口氣，有些無奈，
“原野先生，這些東西都不值錢只是心意，你就隨便拿一點吧。”
“.”
原野僵立在原地，一時不知道如何回覆。
他其實早就敏銳地察覺到了外面有很多人，可並沒有感知到敵意於是就沒有在意，可沒想到那些人竟然是來送東西的。
可爲什麼？
誰都知道除穢官的強大，也都知道除穢官是專門斬殺王種的職業。
可在主城的時候，原野並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場面。
少年其實不太明白。因爲他從來沒收到過這麼多.毫無敵意和厭惡的眼神。
“不需要！”
原野完全不適應這種莫名奇妙的處境，於是不再囉嗦，直接上車。
他轉身之前看了陳新月一眼，後者迅速接收到了信號，略略安撫幾句之後就立刻提着喬恩上車。
“命令緊急，我們得先離開了。”
嗡嗡——
發動機啓動。
車子緩緩駛出了臨時診所的院子，因爲外面人有點多，所以陳隊長沒法立刻加速。
好在，他們並沒有要阻攔的意思，只是站在道路兩側，看着這輛改裝越野逐漸朝前方駛去。
看着車開出院子，拉里趁機溜進診所，他呵呵笑着問徐老頭：
“誒，徐老先生，原野長官的放逐令是不是解除了？”
之所以知道放逐令的事，是那天拉里去診所拿藥，從徐老頭的小徒弟嘴裏套出來的。
“您真是，早說他那麼厲害，當初託他代我兄弟輪值的時候，我就好好跟人聊了。”
拉里一想到自己當初對原野態度不好就很是懊惱，所以這些天光是在外面轉悠，卻偏偏不敢進來。
“誒，他是不是.？”
“不該問的別問！你那大舌頭，總有一天得爛掉！”
徐老頭的語氣冷嗖嗖的，拉里摸了摸鼻子，自討沒趣，嘴裏忿忿嘀咕着走了。
與此同時，越野車已經開上了大路。
“誒——”
“等等等！！！”
小章魚聽見了剛纔那幾個半大少年的聲音。他立刻回頭望去，發現他們竟然在追車。
有幾個追不上累了，乾脆半道停下來。
可其中一個看起來乾乾瘦瘦的，竟是跑得飛快，甚至直接追到了車尾巴來。
“等一下！等.等一下！”
小章魚看見對方手裏提着東西，好像是一大串水果，只是他認不出那是什麼水果，只覺得有點像是荔枝。
因爲顏色很像，大顆大顆的，只是表面長着一層半長的絨毛。
也許這就是進化過後的荔枝？
小章魚看着他氣喘吁吁，漲得通紅的小臉，忽然從原野的肩膀上跳下去，按開了車窗。
“？！”
原野沒反應過來，但下一秒那一大包帶着樹枝樹葉東西從車窗邊往裏面塞的時候，他就反應過來了。
“給你！”
少年眉頭一緊，條件反射就要拿刀，可就在這時他的手背忽然一沉。
——是“小水母”跳了上來。
那一點輕飄飄的體重壓在他的手背上，竟是讓原野的動作陡然頓住，未能再動一下。
而就是這短暫的幾秒鐘，那一大包外形奇特的水果就連帶着茂盛的枝葉一同塞到了他懷裏。
一時間，清香的葉片混合着甜甜的荔枝味充盈了滿懷。
原野：“.”
“謝謝你啊！”
那個乾瘦的孩子總算肯放慢步子，慢慢停下來了。他氣喘吁吁，在後面拼命招手，咧着嘴大笑，
“除穢官大人——”
“.我不是。”
原野下意識反駁。
他迅速擡頭看了一眼後視鏡裏陳新月望過來的目光，用冷酷的眼神逼退對方。
然後才低頭跟手背上的“小水母”解釋道，
“他認錯了。”
小章魚從他的手背上順着胳膊爬上肩膀，他指了指後面，示意原野回頭看。
少年不明所以回頭，忽然愣住。
因爲路上站着很多人，密密麻麻的，只是因爲車越開越遠，已經看不見那些人的表情。
但原野可以看見他們都在揮手。
——他們都在朝他很用力地揮手。
什麼意思？
原野緩慢眨了一下眼睛，慢慢收回目光轉回來坐好。他認真想了好一會兒，沒有一個準確答案，只有一些隱約而模糊的感覺。
不過，有一點他可以確認。那些動作不是代表討厭，也不是憎惡。
少年低頭看着懷裏那一大把結滿了荔枝的樹椏，逐漸得到了答案。
——大概是想給他送東西喫的意思。
這時候，小章魚跳到他的大腿上，然後從枝椏間摘下一顆紅豔豔的果果，對着原野舉高高。
“.”
少年沉默片刻後，才問，
“要喫這個？”
小章魚滿眼期待，點頭點頭。
原野抿了抿脣，像是在妥協着說“好吧”。
他將前座靠背後面的木板放了下來，當做是一個臨時的小桌子。
這個葉雲帆很熟悉，幾乎跟高鐵後座小平板一模一樣。
原野把懷裏那一大把帶着枝椏樹葉的荔枝放到一邊，從中摘下幾顆，拿出一把小刀，開始剝。
因爲帶着手套有時候不方便做一些精細的動作，所以他一般都會在身上帶一把小刀。
小章魚又撿了幾顆，遞給前面蔫蔫的喬恩。捲毛小狗傷還沒好，沒什麼精神，從剛纔上車到現在一直沒說話。
不過意外得到“小水母”的投喂，他顯然很是驚喜。
“謝謝謝！”
他小心翼翼看了眼原野，見對方並沒有表達不悅後，才伸手接了過去。
陳新月看了一眼後視鏡，把速度放慢了些，開得很平穩。
直到已經駛離了供給站，她纔開口說正事。
“昨晚我用車裏的簡易通訊器初步解讀信號記錄，確認了這就是巴德小隊信號車裏面的記錄芯片，只可惜現在這裏缺少設備，無法精確解密。”
說到這裏，她的臉上並沒有太多遺憾神色，反而很從容。畢竟芯片已經拿到手了，算是萬幸。
“看來只有到哨塔，或者等到回主城才能進一步解開裏面的祕密了。”
“嗯。”
原野隨意應了一聲，表示知道了。他剝好一顆，用刀尖剃掉裏面的核，然後纔給小傢伙遞過去。
小章魚原本是乖乖蹲在原野的大腿上，但又怕等會兒弄溼了對方的褲子，乾脆爬到小板板上。
他伸出小觸手從原野的手裏接過果肉，開始大快朵頤。
甜甜的，果然是荔枝的味道！
葉雲帆心中暗喜。
味道沒怎麼變，就是進化過後長毛了。
陳隊長很顯然已經習慣了原野的說話方式，很自然地接了下去。
“梁坤送了很多物資來，包括食物，武器，汽油，還給了一輛車。這些足夠我們抵達T-06哨塔進行中途補給。”
人類版圖內共有十二座巨型哨塔，名稱以建造的時間排列，從T-1到T-12。
胡長川所鎮守的T-12哨塔就在最靠近邊境的區域，建成時間最晚。
“不過或許是因爲昨晚的事情，梁坤本人沒出現。而梁坤給的那輛車在胡長川長官手裏，胡長官說他先要回一趟T-12哨塔，說是作爲除穢官還有些事要跟那裏的守衛軍交接，差不多兩天後會追上來跟我們會合。”
主城，T-12哨塔不在同一個方向，而是相反。供給站的位置則是在中間。
所以胡長川才說到時候來追他們。
“嗯。”
原野並不在意胡長川，他現在的注意力都在剝荔枝上面，而且剝得又快又好。
這直接導致小章魚六隻觸手都同時卷着荔枝在喫，根本喫不過來。
葉雲帆一開始還有心情慢慢品嚐，後面就是狼吞虎嚥，拼命追趕原野剝荔枝的速度。
這傢伙剝好一個，就給他塞一個，而且速度越來越快，小章魚真的很懷疑原野是故意在逗他玩兒！
就在小章魚疲於被投喂時，原野忽然主動開口了。
“改一下路線，走小道從西邊繞。”
他手上的動作沒停，語氣隨意得彷彿只是順帶一提。
“？”
陳新月愣了一下，但她沒有表達質疑，只是點頭。
“好。”
原野主動的開口讓小章魚的耳朵瞬間豎了起來，他很敏銳地察覺到了這句話背後可能隱藏的意思。
要麼是原野察覺到了危險，想要避開。要麼就是他在按照所謂的計劃行事，打算開始釣魚了。
葉雲帆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就在他想要再繼續深入思索的時候，一塊汁水飽滿的荔枝肉就又遞到了他的小觸手上。
“.”
小章魚氣鼓鼓盯着原野，真的很想大喊——
喫不過來了啊！！！
“嗯？”
原野注意到了小傢伙怨念滿滿的視線，只是他並不能理解那是怨念，於是低頭湊近了些，問，
“怎麼唔！”
汁水飽滿的荔枝肉被小觸手卷着，閃電般塞進了少年的嘴裏。
大概這種事情，一回生兩回熟，小章魚的動作變得非常熟練。不過反向投喂的目的達到之後，他就收回了觸手。
觸手內側的吸盤擦過舌尖，引起一片酥麻的戰慄感。
原野後知後覺回神，下意識又去捂住嘴巴。即便已經發生過一次他還是震驚於自己沒有半點反應的戰鬥本能。
但緊接着，少年就嚐到了甜軟多汁的荔枝肉。
“.”
帶着獨特香氣的汁水在舌尖氾濫開來，讓他的喉結無意識動了動。
他有喫過類似味道的糖果。
可這個東西.比糖果好喫，好喫很多。
小章魚看着少年怔住的眼神中，似是逐漸有星星的光亮起來。
於是接下來的二十分鐘——
原野都在剝荔枝喫。
一顆餵給小章魚，下一顆就剝給自己喫。
葉雲帆很快膩了，太甜了，他表示不行，於是原野就自己繼續。
小章魚撐着頭，安靜注視着他喫。
原野這時候就像是餓久了的倉鼠，一顆接着一顆往嘴裏塞。就像他當初一顆又一顆地往嘴裏塞糖果一樣。
但好像又不一樣。
至少這次，是他自己真正喜歡喫的東西。
半個小時後，原野總算結束了沉迷荔枝的過程，他收拾好了所有的殘渣，並用水清理了小刀和皮質手套。
小章魚以爲接下來會是一段安靜而悠閒的旅程，至少即便暗中有人想要動手，也不會在他們剛出供給站的時候動手。
於是葉雲帆打算回到他的貝殼大牀上去睡一會兒。
誰料就在這時，原野遞給了他一把小刀。
下意識接住小刀的葉雲帆：“.？”
然後，原野把掛在小屋牆壁上的單肩包拿了出來。
下一秒，小章魚被掛上了白色的單肩包。是乳膠的材質，甚至防水。外形有點像是那種報童賣報的單肩包。
他窩着的話就不好掛，但是用兩隻小觸手站起來之後，就好掛了。
小章魚下意識變大了一點點，剛剛好。
咦？等等。
爲什麼他要掛包？？？
原野把包打開，內壁有幾個固定刀柄的插口。
“這個，應該剛好合適可以放。”
哦！
原來是拿來放刀的。
小章魚把自己的小刀插進去，發現確實剛好，甚至還可以裝一些別的東西。
比如一顆荔枝。
不愧是手工達人原野，這麼細緻的事情也能想到。
葉雲帆暗歎。
“把刀拿出來吧。”
“？”
小章魚不明所以地又給拿出來，他聽見原野說：
“來，我教你用刀。”
“.？”
真學？！
行吧，多個技能也不算是壞事。
於是小章魚舉起了自己手裏還沒人指頭長的小刀，認真準備接受教學。緊接着，他就看見原野拿出了一根牙籤。
一根牙籤
葉雲帆：“.”
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的魚格受到了侮辱。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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