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章魚冒頭
剛纔手/雷那一聲巨響似乎驚動了藏在黑暗中的所有異種,原本安靜的地下甬道中忽然變得喧鬧嘈雜起來。
如同無數頭巨大的蜥蜴從四面八方爬行而來,同時伴隨着黏液飛濺的踩踏聲。
原野速度飛快,冷靜迅速地在前面開路。喬恩面色驚恐,跑在中間,拿着手電照明,偶爾補上幾槍。陳新月自然承擔了斷後的任務。
啪嗒!
頂部的通風口被破開,無數條血紅的觸鬚如同青蛙的舌頭,瞬間朝原野彈射過來。
後者面色沉靜,隨手一刀將其碎成肉糜。可那些觸鬚在變成肉糜的前一秒,忽然朝着原野噴出一條黏稠的射線。
小章魚看得很清楚,那些血紅的黏液裏面全部都是卵,卵心中有着一節節的短黑線,那些黑線,就像是蚊子的幼蟲,在裏面興奮遊動。
原野眉頭一皺,橫刀斜擋了一下,靈活側身躲過。
即便他擋了一下,可還是有一些朝後面的喬恩飛濺而去。捲毛小狗眼睛瞬間睜大,他只擁有普通人的視力,因此並不能看清楚那些黏液中的卵。
但是普通人一般是不能直接接觸異種的分泌物和異種的,因爲很大可能會被污染。
若是運氣逆天,則有極小可能成爲異變者,或者背景雄厚,資產頗豐擁有淨化藥劑,及時使用也沒什麼大礙。
但如果沒有以上兩者,要麼就重病一場靠自己熬下去勉強活着,不然就直接異變成爲異種。
總之一句話,異種身上的任何東西,能不接觸就不接觸。
於是眼看那一線噴濺出來的黏液即將朝自己射過來,喬恩情急之下竟是當即一個滑跪,下腰完美躲過。
“我靠!”
捲毛小狗驚魂未定,低叫了一聲。
“.”
小章魚圍觀全程,忽然覺得喬恩很適合去練雜耍。
陳隊長一腳踩踏在地面的異卵上,飛速抓住喬恩的後領子,一把就給他提起來。
“別停!繼續跑!”
“是!”
就在這時,小章魚忽然發現有一顆紅色的卵濺到了原野的領子邊。
很小一顆,幾乎也就他的吸盤那麼大一點。
可那顆卵一落到領口,就彷彿嗅到了什麼美味,表面那一層膜迅速融化,露出裏面那一節像是蚊子幼蟲的細細黑線。
它拼命地扭動着,似乎瘋狂想要靠近少年的脖頸。
嗖——
一隻粉色的小觸手從領子裏面射出來,在原野的領口上一卷,下一秒那隻黑色的短短細線就消失不見了。
[體力值
【什麼味道什麼味道?】
【沒嚐出來。】
【不知道不知道,一下就沒了】
小觸手們彼此茫然地交流着,那感覺就好像是豬八戒囫圇吞了人蔘果,吃了,但又好像沒喫。
這時原野腳步一轉,拐入下一個岔道。
小章魚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原野身上,他發現對方選擇每一個岔路口的選擇都沒有半點猶豫,似乎對這裏極爲熟悉。
看來原野的確來過這裏,而且很是熟悉。
小章魚逐漸確認了這一點。
可是他忽然又有點想不通,既然原野熟悉這裏,就應該知道這裏有這麼難纏的怪物,可爲什麼他還是要帶着陳新月他們來?
這個問題在小章魚的腦子裏轉了一圈,還沒想出答案,可就在這時,原野的速度陡然一滯。
“這這裏。”
就在這時,一道嘶啞而怪異的嗓音從前面黑漆漆的甬道中傳過來。
陳新月立刻一道手電光照射過去,同時光打在對方身上的瞬間,她的槍口也對準了光線中間的目標。
——那是一個跌跌撞撞跑過來的男人。
他中等身材,頭上戴着頭盔,幾乎將整個腦袋全部遮住。身上是一件過分寬大的黑色長雨衣。那雨衣很髒,表面似乎黏着厚厚一層類似於瀝青的黏液。
和剛纔上壁上掉下來的那部分也很像。
腳底踩着一雙老舊的泥色的軍靴,兩隻手縮在寬大的袖子裏,根本看不清是否攜帶武器。可他此刻身上的種種怪異,落在陳新月眼裏都是危險和威脅的代名詞。
只是在她開槍的前一秒,那個男人又一次開口,他像是努力學習說話的聾/啞人,發音咬字都很奇怪,不太像是通過聲帶發聲。
可陳新月還是聽清楚了,他在喊——
“原原野先生”
小章魚耳朵瞬間一豎,貓出半個頭來。
熟人?
這種地方都會遇見熟人?
還是原野故意跑進來就是爲了見這個人?
小章魚下意識擡頭望了望原野,只是這個角度唯一能看見的就只有對方的下顎,以及上下滑動的喉結。
這傢伙看起來有點緊張。
“?”
爲什麼?
小章魚並不知道扭來扭去的自己纔是罪魁禍首,他很快又低頭,將目光放在眼前這個穿雨衣戴頭盔的怪人身上。
陳新月驚異地看了原野一眼,見後者沒什麼要攻擊的意思,便將信將疑放下了槍。
“給給.”
男人見陳新月放下了槍,才跛着腳急急靠近。他從袖子裏掏出三件同樣的雨衣,在地上和牆壁上蹭了大片大片的黑色黏液,然後才遞過來。
喬恩一臉菜色,很明顯被噁心到了。但原野卻伸手接過來,披在外面,將雨衣的兜帽拉上頭頂。
陳新月猶豫了一下,示意喬恩也跟着照做。
他們穿雨衣的時候,那個跛腳走姿奇怪的頭盔男就立刻走到了他們身後。
而後面的甬道中明顯傳來了數頭爬行異種追過來的聲響。
男人遲疑了一下,還是取下了頭盔。
那一瞬間,小章魚的眼睛陡然睜大。
因爲頭盔下面不是人類的頭,而是和剛纔那些怪物一樣,是無數條紅色的觸鬚!
震驚過後,小章魚仔細觀察了一下對方。這個男人的觸鬚顏色要偏暗一些,沒有那麼鮮紅刺目。
喬恩死死捂着嘴,眼睛瞪得像是銅鈴,他看看身邊的原野,又看了看遠處腦袋變成觸鬚的怪物男人,整個人僵硬站在原地,似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陳新月臉色有點不好,但依舊保持着冷靜,她微微皺眉,側眸看了一眼原野,似乎在思索着什麼。
幾秒後,十幾頭巨蜥大小的觸鬚異種追了上來。只是臨近的時候,它們原本飛速狂奔的腳步忽然一凝,逐漸慢下。
異種們東張西望,原本張牙舞爪興奮難耐的觸手頓時變得安靜下來,遲疑而困惑地在空氣中探索。
小章魚立刻猜到這些傢伙沒有視力,全靠觸鬚搜尋目標。而現在,那些裹挾了黑色黏液的雨衣蓋住了它們三人身上的氣味。
啪嗒!
頭頂的通風欄又一次被暴力砸開,十幾只小一些的紅色觸鬚急切伸出來,忽然動作一滯,似乎也失去了目標。
它們茫然又急切地在空氣中探索着,似乎很是惱怒。
就在這時,最前面那一頭觸鬚異種朝男人靠近,它伸出一條最細的觸鬚,纏繞上男人的觸鬚。
雙方似乎在交流着什麼。
【在哪.在哪】
而就是這一瞬間,小章魚聽見了一道含糊而急切的聲音。
小章魚:“.?!!”
他竟然能聽見!
溼潤的藍眼睛微微睜大,驚愕地盯着前方兩個正在彼此纏繞摩擦的紅色觸鬚。
對了!
小章魚猛地想起,當時他第一次見陳新月的時候,對方似乎通過什麼東西進行的隊內傳訊,他好像也能聽清楚。
【那邊.那邊】
觸鬚頭男人指了指旁邊的岔路。
【跑了.】
與此同時,原野擡手,四指朝牆壁輕微煽動。陳新月立馬會意,她拉着喬恩,悄無聲息地貼牆站到了邊上。
半分鐘後,巨蜥一般的爬行異種確認了方向,它收回觸鬚,抖了抖其中最纖細,也就是剛纔和男人交流的那一根觸鬚。
【那邊!那邊!】
它的情緒陡然變得狂熱!
後面十幾頭爬行異種再次如之前般興奮起來,它們迅速扭頭,立刻朝男人指認的另一條岔路追去。
然而就在這時,掛在通風口的那一隻小異種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異樣。
它偏了偏腦袋,從上壁跳下來。身形輪廓很像是兩三歲大的孩童。
十幾條小觸鬚在空氣中細微抖動,探查。
【不對.不對】
在空氣中探測的觸鬚像是蝸牛的觸角,接着,四散開的觸鬚慢慢合攏,匯聚到屏息而站的三人方向。
拿着頭盔的觸鬚男人立刻上前,想要再次進行交流。可這時,那隻小異種卻立刻兇狠地豎起觸鬚,宛如一道道尖銳的利刺。
【這裏!就在這裏!!!】
它急切而惱怒地用力拍開男人伸來的觸鬚,迅速攀爬上牆,血紅的觸鬚伸長,似乎想要去觸碰那些卵。
它用只有同類能聽見的方式尖叫着——
【這裏!在這裏!!!】
原野微微眯起眼,似乎下一秒就要出刀,可就在這一瞬間,如壁虎般趴在側壁上的小異種動作忽然一頓。
【不,不在這,你弄錯了。】
一道陌生的男聲,在它腦海中響起。
小異種愣了愣,微微歪頭,朝原野的方向望過來。它伸出十幾條觸鬚中,最細最柔軟的那一根在空氣中顫顫探查。
【你弄錯了。】
那道聲音又說了一遍,跟同伴們含糊難聽的聲音截然不同,聽起來很溫柔。
彷彿有一種蠱惑人心.哦不,蠱惑異種心的魔力。
【錯錯?】
小異種的觸鬚像花絲一樣蜷縮起來,它變得有點茫然,但還是問:
【哪裏.哪裏?】
【在那邊,那邊。】
一隻粉色的小觸手從少年的領口處伸出來,指了指旁邊那條岔路。
【.那邊?】
小異種的觸鬚繞來繞去,似乎都要打結了,但最終它聽從了這道溫柔聲音說的話。
【那邊.是在那邊】
小異種呆呆重複着,最終扭頭,快速跟上已經遠去的大同伴們。
直到看見小異種的身形消失在黑暗中,三人才終於鬆了口氣。
只有剛纔那個觸鬚頭男人,呆呆站在原地,頭上十幾條暗紅色的觸鬚悄悄偏向原野,似乎有些疑惑。
這時候原野面無表情擡手,隔着衣領戳了一下里面的“小水母”。
戳出“嘰咕”的一道聲響。
於是原本露在外面的小觸手頓時僵住,隨即立刻縮了回去。
原野忽然從腿包中摸出剛纔那副裱好的小畫,朝觸鬚頭男人丟過去。
啪——
那些觸鬚似乎感知很敏銳。
男人立刻伸手,準確接住。他似乎也沒有視力,只能用變形的手指顫巍巍摸索着畫框。
幾秒後,他似乎確認了什麼,渾身陡然一震。
“謝謝謝”
咦?
小章魚再次冒頭,目光落在男人掌心裏的小油畫上。他有些不明白——
爲什麼那個怪物男人會對那個小畫這麼在意?
這時觸鬚頭男人回過神,把頭盔重新戴上,轉身尋了個方向,
“這這邊”
他含糊不清說着,在前面帶路。
原野擡步,率先跟上去。陳新月看了一眼臉色慘白的喬恩,也沉默跟上。
這次陳隊長沒有打燈,只是聽着前面的腳步聲走。喬恩勉強從剛纔的驚恐中回神,捂着嘴小心翼翼跟在後面。
這處地下避難所修得極大,小章魚估算着時間,發現他們從進來到現在快四個小時,竟然都沒有盡頭。
當然也有可能不是走的直線,而是在螺旋向下。
地上那些像是瀝青的黑色粘液越來越厚了,像是經年未除的油垢,散發着令人噁心的腥臭味。
走了近乎半個多小時,中途原野幾人會再往身上補一些那種噁心的黑色粘液。路上他們還遇見了不少觸鬚亂舞,焦急尋找的爬行異種。
於是那個觸鬚頭男人就會把頭盔取下來,上前交涉。
這裏的怪物們似乎都不太聰明,大部分都會被他支開,其中小部分稍微敏銳一些的,小章魚就會悄悄幫忙。
【那邊,那邊。】
他伸出小觸手隨便指一指。
【快去,快去。】
小觸手揮一揮。
【錯了錯了,這裏沒有。】
小觸手連連擺手。
這種奇怪的溝通次數多了,小章魚逐漸掌握到一點點訣竅。
於是這一路上,喬恩總忍不住去看原野長官總是動來動去的領子。他當然知道那裏有一隻調皮的粉色小水母,可每每看見還是覺得奇怪又有點好笑。
嚴肅冷酷的原野長官在領子裏藏了一隻小水母什麼的
而且偶爾還能看見原野長官的領口處時不時伸出一隻小觸手尖尖,時而往旁邊指一指,時而小幅度揮揮像是在趕客,時而又像小孩子似的連連搖頭。
喬恩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這上面,而且他發現每一次小水母伸出觸手來,原野長官的步子就會僵一下,後面實在忍不住,就會伸手去戳一戳,甚至捏一捏,以示警告。
捲毛小狗捂住嘴,忽然覺得在這種危險又詭異的情況下,他竟然有點想笑。
就在這時,前面忽然有了些淡淡的紅光。
紅光越來越亮,所輻射的面積也越來越大。
這時,小章魚發現路上散落着很多軍械彈藥,戰鬥裝備等等東西,甚至角落處都堆起了小山。
陳新月看了看前面帶路的觸鬚頭男人,走到原野身側,小聲求證:
“原野先生,他是半異種?”
喬恩驚愕,在心裏嘀咕了一句:竟然真的有半異種存在?
半異種就是指人類受到污染後異變成爲了異種,但經過漫長時間後,他又恢復了一定的神智,處於半人半異種的混亂狀態
但這種情況極其少見,而且屬於人類的部分神智也不會存在太久。
小章魚雖然沒有過了解,但是根據字面意思他能夠猜到一點。異變者大概就像是人移植了動物的肢體,但本質還是人。
而半異種就相當於不再擁有完整的人類思想,甚至脫離了人類範疇,變成半人異種的奇異生物。
“對。”
原野點頭,
“我上次來這裏時斬了一頭體型巨大的異種,而他就是其中掉下來的那部分。”
這裏面的異種很特殊,被斬斷身體部分後非但不會死,而且被斬斷的肉/體還會變成新的小異種。
剛纔原野在房間裏斬下的那一刀時發生的事情,他們都看見了。
“我我懷森特醫生避難”
觸鬚頭男人忽然開口,
“污染.污染所有人都.”
他說話很是費勁,有些顛三倒四,但小章魚還是聽得很認真,他慢慢梳理着對方口中的關鍵詞,逐漸拼湊出了故事的真相。
男人名叫懷森特,曾是一位醫生,帶着家人來這裏避難。後來避難所出現了不明污染。
這時,懷森特摸索着,指着畫裏面的左下角的一家三口,
“女兒.我女兒.米可米可”
小章魚陡然怔住。
他下意識看了看原野,忽然明白了剛纔對方和那隻半異種之間互動的原因。
——那原來是他女兒的畫。
“大大肚子.剖開全是卵.全是瘋了瘋了”
後來避難所裏的人們發現,他們所有人的肚子都大了起來。作爲醫生的懷森特心感不安,於是剖開了一個病人的肚子,竟發現裏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血色異卵。
於是,所有人都陷入了極度的恐慌中。
避難所人人自危,爭奪藥劑,搶劫暴力,徹底亂了起來。
懷森特的妻子死了,那些卵從她的身體裏孵化,變成了怪物。
他帶着女兒逃走,可女兒的肚子也越來越大。最終,懷森特剖開了小女兒米可的肚子,想要清除裏面的卵。
可小女兒沒挺過去,她也死了。
於是懷森特只能縫合好她的小肚子,給她換上漂亮的裙子,把她最喜歡的畫裱起來,放入到她的懷中。
後來
後來的事情懷森特記不得了,他沒有任何意識,直到前段時間他作爲一部分肉/體被原野斬落,成爲了獨立的個體。
懷特森給原野指路,帶他離開了這裏,並請求他一定要上報給現在的人類政府或者掌權人。
請求他們務必派人來處理掉這裏。
“求你們”
嗒——
觸鬚頭男人忽然腳步,他回頭,將聲音壓得極低。
他說:“求你們”
原本前後而行的三人慢慢向前,站成一排,朝下面看去。面前是一個極爲巨大的天坑,幾乎有一個足球場那麼大。
這裏生長着了很多紅色蘑菇,蘑菇散出孢子,幽幽飄逸,泛着淡淡的紅光。
以此,黑暗被驅散,讓所有人終於看清四周的情景。
無數的白骨屍骸作了地基,上面鋪着厚厚的暗紅色黏液、油脂、血肉。
接着,是密密麻麻堆積成山的卵。
卵山裏面依稀能看見許多人頭,他們眼神渙散,神色呆滯,如同擱淺在乾涸沙灘上瀕死的魚。
四肢怪異地扭曲着,彷彿被抽乾了脂肪和水分,乾癟而乾枯,唯有腹部圓圓鼓起,如同被灌滿水的氣球。
那些人都還活着,大部分都穿着調查兵的作戰服。小章魚能夠清楚地看見他們艱難起伏的胸口
這時,一頭巨大的爬行異種將長滿水泡的觸鬚伸入到一個男人的喉嚨裏。
那個男人的腹部抽搐着,條件反射拼命乾嘔,眼鼻口都流出了生理性的液體。
可這些都無濟於事,那些長長的觸鬚似乎伸入到了他的胃裏,將一顆顆的卵灌入進去。
男人的腹部肉眼可見地膨大起來,直至腹部的皮膚漲到透明。
喬恩不忍再看,只覺得胃裏已經開始翻涌。
他們所站的地方距離坑底足足有幾十米,加上這些怪物的聽覺似乎並不太好,所以當他們都壓低聲音說話時,並不會引來注意。
原野面色平常,似乎並沒有什麼不適,他冷眼凝視着下方,低聲道:
“這裏的異種們似乎對產卵,然後尋找人類孵化有着格外強烈的執念,所以它們劫掠了很多來這裏探索的調查兵。”
他示意性地掃了一眼四周堆積如山的武器裝備,繼續道,
“這些武器當時並不在這些倉庫中,而是在外面。後來是這個半異種將這些東西搬在了這裏。”
懷森特原本是想用這些東西將這個魔窟炸燬,得到解脫,可他只是個醫生,不懂這些東西的威力到底是否足夠。所以他認爲求助原野更爲穩妥。
陳隊長眉頭微蹙,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她她迅速上前檢查了一下那些槍械的型號和狀態,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愕然。
“這!這些武器上都有主城的編碼,一般都是配給王庭禁軍,內城治安官,以及城牆守衛軍的。根本不會配給到這種邊境地區。”
更不可能會給底層的調查兵了。
陳新月才見過樑坤手底下調查兵的裝備,跟這些在檔次上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爲什麼這些東西會在這裏?!”
小章魚聽着陳隊長的話,很快察覺到了她藏在驚愕語氣中的關鍵點,
這些武器按照正常流程不應該出現在這,除此之外唯一的可能就是——
“要麼是王庭親自下達的祕密任務,要麼就是走私。”
陳新月擡頭看向原野,後者微不可察地點了一下頭,
“有人在祕密運輸大量武器裝備,而且不止一次。雖然不知道具體的目的地,但是既然都能從主城運輸到南部淪陷區的自新之城.”
小章魚耳朵豎起,聽得認真。很明顯,原野的話是肯定了陳新月後面一個猜測。
有人竟然膽大包天從主城偷武器裝備出來走私。
“按照這個路線方向,很大可能這些東西會被送往T-12哨塔所在的管轄區。而如果按照直線方向推算,供給站的位置剛好就在沿線上。而且,它也是轄區內唯一的港口。”
這大概是原野說話最多的一次了,他聲音很低,每個咬字卻很清楚。
“我查過了供給站港口的船隻進出記錄,表面一切正常,但是診所的徐柯和哨兵拉里都說曾看見深夜有大型輪船停港,但這些並沒有被記錄。”
“!!!”
陳新月陡然一驚,
“所以你那晚出現在燈塔是因爲”
“對,我在等船。”
他點頭。
於是事情逐漸變得複雜起來,至於陳新月被指定派遣過來的目的,他是昨夜才從那隻鳥的口中得知的。
此時,看見原野點頭的這一瞬,小章魚卻愣住了。因爲他原本以爲對方之所以會出現在燈塔,是早早得知了王種會襲擊供給站的事情。
可怎麼
原野出現在供給站的祕密任務竟然是調查一樁天大的軍械武器走私案?
但細細想來,這卻很能說得通。
葉雲帆快速將供給站的事情過了一遍。
如果原野提前知道王種會襲擊供給站,或者有受到類似暗示的命令,那麼那晚他聽見供給站遇襲的事情時不會那麼震驚。
或者說,原野既然都會捨命去救人,那麼他如果真的提前知道,供給站絕不會毫無防備。
那天晚上,他也許真的只是在調查走私輪船的事情,所以以非哨兵的身份代替人守在燈塔上。
只是沒想到船沒等來,竟是等到了提前孵化的王種。
葉雲帆的腦子忽然有點亂。
因爲這意味着他之前的猜測直接被推翻了一半。
等等
可如果主城並沒有提前預料到可能會出現王種襲擊供給站事件,那麼陳新月小隊就不會被半途調過來。
因爲僅僅只是一個單純的走私案的話,憑藉原野的武力值和特殊情況,他並不需要幫手。
可現在的情況是,陳新月完全和走私案沒有半點聯繫,甚至她現在才知道這件事情。
而主城祕密跨軍區調了陳新月小隊來,很明顯是讓她和王種襲擊供給站事件牢牢綁定。
因爲陳新月熟悉調查軍團,只有她才能作爲調查軍團撫卹金事情的切入點。
而原野則是一開始就接到了祕密調查主城走私案的命令,他來到供給站也是因爲走私案,但是卻非常巧合地捲入了王種襲擊供給站時間裏面。
於是在一個暴風雨的夜晚,兩件和主城關係緊密的重大事件,同時發生在供給站這個小小的地方。
而兩個事件中的核心人物:陳新月和原野。
完全沒有交集的雙方卻被主城的命令綁定在了一起。
那麼也就是說——
主城認爲這兩件案子的幕後主使是同一個人,或者說同一股未知勢力。
可到底是什麼勢力,竟然能同時做出這樣兩件恐怖的大案子?
就在葉雲帆沉思的時候,原野忽然起身,從那一堆武器軍械裏面翻找出了一個板磚大小的金屬儀器,隨手丟給陳新月。
啪——
後者條件反射接住,目光一凝,似乎有些激動。
“這裏面竟然有解碼器?!”
她試了試,確認能夠使用過後,立刻從胸.前的衣兜裏面取出芯片。
插入。
小章魚從自己的思緒中抽脫出來,好奇伸頭,畢竟那可是他費了好一番心力才找到的芯片,他也很想知道結果。
那個板磚模樣的金屬儀器從中間打開,像是八.九十年代是那種內存只有十幾M的迷你筆記本
巴掌大的屏幕亮起微弱的光。
嗒嗒嗒
陳隊長的手指在裏面的按鍵上飛速躍動
嘀嘀嘀——
十幾分鍾後,陳新月解碼了記錄芯片裏面的信號發送記錄,以及相應的時間地點。
“是T-12哨塔。”
她忽地有些愕然。
胡長川???
小章魚立刻想到了那位自稱駐守T-12哨塔的花褲衩大叔,但很快,他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測。
——因爲時間對不上。
同一時刻,陳隊長也做出了同樣的推測。
“不,不應該是胡長官,我帶回馬林的時間剛好是喬恩遇見胡長官的時間,應該不是他”
“——駐守的哨塔可不止一位除穢官。”
原野忽然開口,
“一般的哨塔會有三位除穢官駐守,但T-12哨塔地處偏遠,又沒有什麼重要工業產區。所以除穢官目前只有兩位,一個是胡長川,另一個.”
他頓了頓,
“是新人,我不瞭解。”
陳新月眉頭微蹙,似是在仔細回想。她在接到每一個任務之前都會習慣性地蒐集一切相關信息,這次突然接收到跨軍區調任的任務,她直覺不簡單,因此也同樣提前做好了功課。
比如供給站所屬的管轄T-12哨塔,目前駐守之上的除穢官有兩位。
一位是老牌但功績平平的胡長川,一位是新晉的後起之秀。
“——魏京。”
·
“嘖”
地下避難所入口處。
身穿工字背心的魏京蹲在地上,無意識摸着下巴上的青色胡茬。
“聽這下面的動靜,那幾個傢伙應該被追了好一會兒了。我倒還真希望那個姓陳的女人乾脆直接死裏面,最好首席大人也埋在裏面,那事情就簡單了”
“呵——”
身穿黑斗篷的男人從樹陰中走出來,聞言發出一聲譏笑,
“你也知道他是除穢官的首席,要真容易那麼死了,上面就不會派我來。”
“!!”
魏京立刻起身,神色間有些驚惶,
“方方執事?!”
寬大的黑色兜帽遮住了男人的臉,只能聽見他陰鷙森冷的嗓音,
“魏京,組織費心費力送你進入主城成爲除穢官,重點目標的信息都沒搞清楚,就學會了說夢話?”
“是,是,方執事,是我不知事情輕重了。”
魏京的額頭頓時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他恭敬而惶恐地低着頭,爲自己剛纔的失言挽回,
“但我這兩年的確是按照您的吩咐行事,每一道命令我都踏踏實實落實了。”
“您需要供給站的港口,我就申請駐守T-12哨塔。抓到把柄拿捏住這裏的調查兵組長梁坤,以保證港口掌握在我們自己手裏。”
“自新之城的運輸路徑我當初也是親自勘察,只是實在沒想到這座避難所下面竟然有.”
聽到這,身披黑斗篷的方碩不悅擡手,拒絕再聽對方絮絮叨叨的辯解,
“——確認過資產的位置嗎?”
魏京微愣,反應過來對方是在說王種的屍體,於是回答道:
“應應該被他們隨身攜帶,我追蹤了他們的車,剛撬了鎖檢查完,並沒有找到。”
說到後面,魏京的聲音越來越小,但他很聰明地轉移了話題,
“方執事,上面有查到這次王種提前孵化的誘因嗎?前幾天您那邊命令實在是有些太突然,不過命令剛一下來,我就立刻讓梁坤派出了特遣調查隊下海仔細調查,可沒想到那個本該在東部軍區的女人竟然.”
魏京說到這時忽然發現自己偏了,而且很明顯方執事也沒找到原因,於是他立刻不留痕跡地轉了話頭,
“而且我.我這邊也盡力調查過,發現當晚並沒有什麼異常,除了首席原野不知因何原因出現在了燈塔上。要不是他突然出現,那個陳新月早就.”
“——好了!”
這些廢話方碩實在不想聽,他很是厭煩地打斷,
“都快被人家查個褲底兒朝天了,還什麼都不知道!”
“什?”
魏京愕然。
但方碩已經不願意再跟他多說,只是冷聲問,
“原野進去多久了?”
“大概三四個小時,裏面的動靜一直很大,不過現在都沒出來,應該是陷入了苦戰。”
魏京這次的回答還算讓方碩滿意,他沉吟片刻,擡步朝入口去,
“走吧。”
“是。”
魏京立刻跟上,稍前兩步在前面帶路,他似乎毫不擔心被異種注意到,語氣十分殷勤,
“方執事,您跟我來,我特地問塗珊珊要了追蹤香粉,很快就能找到人。等會兒就拜託您拖住原野,我這邊動作肯定快,一個女人而已,三兩下功夫的事情。”
“哼”
方碩冷哼一聲。
他們並沒有按照原野之前進入的路線走,而是扭頭轉彎,找到了一處隱祕的電梯。
電梯已經不運行了,但是下面的通道空空曠曠,從這裏下去可比走路繞彎快上數倍。
下去之前,方碩斜斜瞥了他一眼。
“你也說了,區區一個女人而已,能讓我親自跑一趟?”
魏京拿出繩索槍,小心翼翼問道:“那您今天來是.?”
“上面想要他,非常想。甚至資產的回收和那批武器的事情都可以朝後排。”
方碩微微眯起眼,輕笑一聲,
“這麼一把見血封喉的刀,我們好不容易纔讓女王陛下鬆手,可不能再讓她拿回去。”
說罷,他朝上方打出繩索槍,整個人輕輕一躍,朝下飛速墜去。
十分鐘後,最底層的異種巢穴內。
唰——
小章魚突然察覺到什麼,猛地擡頭。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好像聽見了類似於繩索摩擦的聲音。
而就是這一瞬間,他敏銳察覺到了一股惡意。
一股帶着殺機的惡意。
葉雲帆無法用言語描述,但是這一刻他就是瞬間找到了惡意來源,一擡頭就看見了遠處黑洞洞的槍口。
槍?!
這一刻他根本顧不得自己會不會暴露,精神觸手甚至快於言語,立刻朝原野發出了危機示警。
【躲開!!!】
幾乎是同一時間——
砰!砰!砰!
數道槍聲毫無徵兆響起。
可無論如何,子彈的速度可比人類反應的速度快太多太多了。
小章魚發現原野甚至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但是旁邊的陳隊長悶哼倒下的時候,他似乎全然無礙。
三發致命的子彈竟是停在了咫尺之前,就好像是.卡住了。
小章魚愣住,這不科學的一幕着實讓他有點懵。
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看子彈的時候,竟然出現了某種類似於玻璃透光的扭曲。
接着,無數道白線出現在子彈上。
原野微微眯起眼,目光越過面前的子彈,擡頭看向上方。
偷襲的人打完第一波出其不意,立刻就逃了,沒有半點猶豫,似是早有計劃。
而且他們之間的距離太遠了,幾乎隔着一整個天坑,根本沒辦法追。
這時候,小章魚發現當原野的目光挪開剎那,子彈便立刻化作邊緣鋒利的碎片顆粒,散落在地上。
圍觀全程的小章魚:“.”
我去,這是什麼逆天的能力???
原來原野沒受傷的時候竟然這麼強嗎?!!
這還怎麼打,這傢伙直接開外掛啊?!!
“隊長!隊長!!!”
喬恩這時候才反應過來,立刻去看倒在地上的陳新月,她胸口中了兩槍,竟是在心臟的位置,此刻正在大量失血。
而剛纔那幾聲巨大的槍響瞬間引來了所有異種的注意,陳新月身上的血腥味更像是夜裏明晃晃的探照燈。
剛纔一直保持沉默的懷森特忽然捂住了頭:
“不不.”
他彷彿處在某種痛苦和掙扎中,寬大雨衣下的肉/體出現了奇怪的蠕動和扭曲。
“不不行,我不是”
此刻,原本寂靜的地下避難所內到處都是急促爬行和拖曳聲,血紅腥臭的觸鬚在空氣中顫動,發出毒蛇吐信般的“嘶嘶”聲。
千百道這樣的聲音疊加在一起,讓整座地下避難所都彷彿在微微戰慄,讓人只覺毛骨悚然。
此時此刻,原野和小章魚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懷森特的身上。他們看見一條接着一條的猩紅觸鬚從頭盔的縫隙中掙扎着伸出來,以一種詭異的頻率抽搐顫動着。
“隊長.隊長”
喬恩無暇關注其他,只是忍不住地發抖,但這並沒有影響他飛快找出醫療包,對陳新月進行緊急救治。
原野眼神警惕,無聲握住了刀柄。
小章魚忽然察覺到了一種奇怪的聲音。或者說,那並不能稱之爲聲音。
而是無數條觸鬚共同顫出了同一種頻率。
小章魚無法解讀那種頻率代表着什麼意思,但是他可以從懷森特痛苦而魔怔般的喃喃自語中尋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這時候,懷森特扭曲痙攣的身體逐漸安靜,而他伸出的觸鬚顫動的頻率也逐漸和外面那些同步。
“血血”
下一秒,原野就一刀斬下了懷森特頭上那些瘋狂顫抖的觸鬚。
噗——
腥臭的鮮血從男人的脖間瞬間噴涌而出。
十幾條血紅的觸鬚掉在地上,斷成數段,但依舊不停顫抖着。
小章魚發現那些斷掉的觸鬚開始發出了新的頻率,它們正興奮而狂熱地吶喊着——
【這裏!在這裏!!!】
沒有任何徵兆地,小章魚突然讀懂了。
他瞬間心急如焚,“啪.啪.啪”奮力拍打着原野的肩膀,焦急催促。
跑跑跑啊!!!!
原野似乎理解到了這個動作裏面的焦急催促含義,他伸手,將急得要跳出來的小水母按回到領子裏面。
嘰咕!
這次他按得有點用力,因此發出的聲音格外響。
“別出來。”
原野的聲音忽然多了幾分肅殺之氣。
話音落下的瞬間,巢穴下面數百頭異種就迅速攀緣着側壁,朝他們的方向發瘋般撲了過來。
轟隆隆——
整個地下避難所彷彿正在經歷一場地震,即便空氣循環裝置這麼多年依舊能夠正常工作,可在這時卻無法散盡愈發濃郁的腥臭味。
每一個方向深處都傳來了異種興奮狂奔的腳步聲,四面八方,到處都是,彷彿每一條路都是地獄,而此刻無數的惡鬼怪物正從那裏面爬出來。
“隊隊長!你撐住,你撐住!”
短短几秒,喬恩已經哭得滿臉淚痕,他扯了一大卷膠帶,將止血包死死粘在陳新月的胸口。
“咳咳.”
女人說不出話,一張口就是大口大口的血往外涌。
小章魚心急如焚,又忍不住冒出頭,正撞見一頭犀牛般龐大的異種從下面飛撲上來。
他看見原野舉起刀,以爲又要看見熟悉的白線,但這時候,後面忽然傳來一聲粗口暴喝——
“草.你.媽的!!!”
“???”
小章魚下意識回頭,可強烈的爆破氣流讓他沒能張開眼睛。
轟——!!!
恐怖的爆炸聲驚天動地。
方纔撲過來的異種被炮彈擊飛出去,在半空炸成一團豔烈的血肉煙花。
小章魚完全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只是頭上兩隻三角耳已經條件反射地死死貼在腦袋上。
他睜開眼,看見喬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滿臉通紅。但還肩上還穩穩扛着一個火箭筒,並已經手腳迅速地裝填上了第二發炮彈。
“原野長官,你.你讓一讓。”
他哽咽了一下,同時單眼瞄準遠處那個正飛速逃離的背影,
“我我要送他上天。”
小章魚:“.”
他看了看扛着火箭筒的喬恩,又看了看地上的子彈碎屑,好像
——忽然就沒那麼擔心了。
於是,小章魚又默默縮回了腦袋。
作者有話要說
桶桶飯!香噴噴的桶桶飯!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