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年少 往事(增加)
再一次見到葉梅瑩是在酒吧。
那天,是鄧蕙貞的忌日,早上姜瑜和姜凱東大吵一架,姜凱東下午病發緊急送去醫院。
年少時候的姜瑜,特立獨行,冷漠高傲且叛逆執拗,隨時張開滿身尖銳針對任何一個想要靠近她的人。
包括齊悠,包括當年苦苦追求她的趙爾佳。
就像兒時從外祖母家裏偷跑出來一樣,當姜凱東病危的時候姜瑜還是偷偷的去看他。
感情是說不清的,人心是迷宮,幽曲彎折走不出又看不清,姜瑜從未原諒過,但心底始終有矜持感情深藏。
她想好藉口,就說保姆熬了粥給他喝,她只是順路來送
她走到姜凱東專用的病房,門沒關,姜凱東揹着身坐在輪椅上看窗外風景,張管家站在他旁邊披一件毯子在姜凱東肩上,她正要走進去卻聽到張管家說,“小姐還小,長大之後一定懂得老爺的用心的”
姜瑜門邊縮了縮,她想聽姜凱東的回答。
只聽得姜凱東嘆了口氣,“她啊...和蕙貞一樣...固執的不像話,平時安安靜靜可一旦用力比誰都要狠心...”說着他又搖頭,“不...蕙貞不是狠心,她是魔怔了...當年她騙我出去要和我同歸於盡,我以爲她恨透了我,結果她又救了我...”
姜瑜呆呆站在門邊,只覺得腦袋嗡聲不斷什麼都聽不到。
天地顛覆,眼前景象全都扭曲變形她認不得。
原來這纔是所謂真相?
不是意外,是謀殺?
姜凱東和張管家的對話還在繼續可她什麼都聽不清了,那個時刻,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醫院,也不知道自己又是怎麼坐上趙爾佳的車來了酒吧,她喝了酒,趙爾佳一杯一杯遞過去,她來者不拒大口大口灌進去。
齊悠的電話打過來,姜瑜說“趙爾佳的”,齊悠會意囑咐幾句最後說,“一會兒就到”
臺上有駐唱的樂隊,正唱一首哀慼瘋狂的搖滾歌。
冰涼的酒液一路涼進心裏,心臟不斷收縮再收縮疼得她視線模糊渾身止不住的顫抖,趙爾佳守在她旁邊不說話,一隻手慢慢撫上姜瑜的脊背輕輕撫摸。
姜瑜遲鈍的側頭看他,趙爾佳溫柔關切,“醉了麼?不要喝了...”
姜瑜眯着眼,慢慢靠近他,微紅的臉頰幾乎貼上他的鼻尖,趙爾佳屏住呼吸心中竊喜勝利在望。
卻聽得姜瑜噗嗤笑了出來,趙爾佳定神一看,才發覺姜瑜的眼神清亮不見醉意甚至是淡淡的不屑。
跟在姜瑜身後幾年也知道她的脾性,已預備好沉默聽她一頓譏諷。
姜瑜卻是一言不發,單手拄着臉看他。
姜瑜發育的早,十七八歲的年紀五官正慢慢長開,像一朵未完全綻放的玫瑰,有着含苞待放的清純也有風情嫵媚的顏色。
越是得不到越是惦記,越是野性越能引起男人的征服欲,繁花過盡他始終惦記這一朵,日日夜夜的惦記,只恨不得化成空氣纏在她身邊纔好。
年少的愛情總是簡單衝動且帶着一股無知甘願的奉獻,趙爾佳暗暗的想,要是此刻能得到這一朵,此刻讓他獻出他的一切他也毫不猶豫。
“趙爾佳”她看他半晌終於開口,紅潤嘴脣半開,果不其然是譏諷,“你別裝了行不行...”
趙爾佳目光炯炯,“你不就是喜歡細心溫柔的麼...”
姜瑜嗤笑一聲,拉着他的衣領湊近趙爾佳的嘴脣,趙爾佳渾身一凜,情不自禁的親她一下,姜瑜毫不在意,甚至身體貼近趙爾佳,拿着趙爾佳的手放在自己已經發育豐滿的胸脯上,趙爾佳不可置信的呆怔着,直到手掌裏溫熱綿軟的觸感越來越清晰,他動了動,姜瑜卻按住他,只見姜瑜眉眼都是波光,笑着問他,“你喜歡我?”
他欣喜若狂,趕緊點頭連連的說,“喜歡!當然喜歡!不,我是愛你,我愛你!”他亟不可待趁這機會要推進他們的關係,“姜瑜,做我女朋友吧,我一定好好待你,我...”
她掐斷他的話,一根白嫩手指擋在他的嘴前。
趙爾佳怔怔的,聽她說,“那你有多愛我?”她聲音更近,像是蠱惑又像是諷刺,“你能爲我去死嗎?”
趙爾佳說不出話,因爲他知道姜瑜不是說假,她從不是喜歡假設的人。
姜瑜笑容擴大,笑的眼淚都要流出來,微紅的眼角里有隱隱淚光,她猛地把趙爾佳推開,趙爾佳仍處於呆愣之中沒防備被推得踉蹌幾步差點跪在地上。
姜瑜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他,眼神輕蔑,“不就是想搞我,沒必要裝的自己多清高”
她伸出手指擦擦眼角,呵呵的笑起來,“說什麼愛...你就不覺得噁心?你們男人都是這樣麼?爲上個女人臉都不要”
姜瑜說着越來越激動,血液流竄加快,酒的後勁兒也跟着上來,她扶住桌角站穩,眼睛裏不斷的涌出眼淚開始胡言亂語,“你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告訴你我全都知道!我全都知道!”
趙爾佳眼珠動一動,看出姜瑜的不對勁兒,怕是酒的後勁兒衝上來,他不動聲色接近姜瑜,低聲哄她,“好、好,都是我的錯,我知道我錯了,咱們別喝了快回去”
姜瑜頭暈腦脹,淚水不斷,甚至嚇壞了攙扶她的趙爾佳。
他從沒見過姜瑜這樣的模樣,一滴眼淚甚至一個軟弱的表情。
她對姜凱東對那個女人的恨意越深越重就越覺得撕心裂肺的痛,這種痛,這種難過洞穿她的四肢百骸,將她的神經催折的越來越脆弱甚至不堪一擊,但她又必須強撐着與對姜凱東十幾年的感情對抗。
恨意消磨精神,她越來越累。
姜瑜拿起桌上的酒瓶仰頭灌,趙爾佳伸手奪她的酒杯,爭奪之間酒瓶倒頭酒液淋在趙爾佳的胳膊和脖子上,見酒瓶空了姜瑜終於安靜下來,一動不動看着酒瓶似乎在恍神,趙爾佳一身酒氣忍不住去沖洗,對姜瑜說,“你待在這,我等會回來”
趙爾佳去了洗手間,姜瑜踉蹌坐起來,前面燈紅酒綠歌舞一片,她眼神迷茫,從這一邊看到那一邊,突然眼神就不動了,緊緊盯在一個角落。
角落裏,男人把身穿暴露酒吧制服的女人按在牆面上親吻,男人的手撩起女人的裙底鑽進去狠狠的揉捏,女人嬌笑着仰起頭——
姜瑜眼神一瞬間結冰,身體僵硬心裏像是點燃一把火,直燒到胸口,火焰竄到頭頂把理智殆盡!
她順手抄過酒瓶,腳步虛晃走近正親吻的兩個人。
角落和洗手間是對角線位置,趙爾佳從洗手間出來一擡頭正好看到眼底猩紅的姜瑜。
他頓覺要出事,大叫一聲“姜瑜!”
哪知姜瑜聽到聲音動作更快,把酒瓶利落在牆面磕碎,瓶身破碎只剩周邊尖銳玻璃,身邊的人尖叫着跑開,角落裏的兩個人剛聽到聲音,男人還沒來得及擡頭便被姜瑜一腳踹開,沒身上的人阻擋,葉梅瑩一眼就看到了拿着酒瓶的姜瑜,驚恐過度面容扭曲還來不及尖叫一聲就被姜瑜按住,尖銳的玻璃刺深深捅進腹部!
“啊——啊——殺人了!”
葉梅瑩大張着嘴□□不出聲音,酒吧的人鬨然退後,大叫着:“殺人啦,快報警!”
姜瑜用力按進酒瓶,葉梅瑩嘴巴張的越來越大死死瞪住姜瑜,姜瑜大腦一片空白完全沒了理智什麼都聽不到也看不到,眼睛裏只有葉梅瑩笑意盈盈畫面,她只知道手上用力,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要她死!要她死——
她大喊:“你爲什麼還要回來!我說過——”
葉梅瑩胸肺鼓起,“噗—”的噴出一口血在姜瑜臉上,她的話也斷了。
音樂戛然而止,那一剎那,姜瑜眼珠突然動了,外界的聲音全都衝進耳道。
越來越多的血液從葉梅瑩的腹部流出來在地板上蔓延開。
“天吶,好多血!太可怕了!快叫救護車...”
姜瑜眼神空洞而惘然,看着地板上的鮮血慢慢回神,她擡頭去看葉梅瑩,葉梅瑩已經陷入半昏迷的狀態,眼白上翻眼簾低垂
趙爾佳隔着人羣看姜瑜,最後下了決心衝上樓。
姜瑜跪坐在地上,歪着頭看她,聲音極低的呢喃:“你把媽媽還給我啊...”
說完閉上眼仰倒在血泊上。
齊悠趕過來的時刻正好看到這一幕,躺在泊中的姜瑜以及剛剛趕來的救護車
這件事已經過去好多年,齊悠有時還會想,如果自己能早來一點的話是不是就能扭轉這一切。
姜瑜被姜凱東關了起來,她再見到姜瑜的時候是在一年後了。
誰也不知道,那一年裏姜瑜被關在哪裏又經歷了什麼。
又或許,那只是姜瑜自己的消失。
她也沒問過,她們之間始終有遺忘這件事的默契。
酒吧是趙爾佳的父親投資開的,趙爾佳第一時間把監控毀壞,接着姜凱東高額收買那些顧客。
齊悠想,所幸當年沒有智能手機,錢才能發揮那麼大的作用。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一點都不假,天秤的兩邊,哪一邊有錢道理就在哪邊。
年少的時候覺得那女人做第三者罪有應得,到了這個年紀有時想起來更多的是對葉梅瑩的可憐,不關乎道德,只是女人之間的憐憫。
因爲最重要的證據被趙爾佳毀了加上受害人並不起訴,這件案子就這樣不了了之。
至於,葉梅瑩?
死了葬在何處,活着又去了哪裏?
沒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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