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放學後初壹接她，嘴裏依舊全是趙書然。
“趙書然說小孩子不能隨便跟陌生人出去,尤其是那種用好喫的哄你要帶你去玩的大人。”
“會被賣到山裏面去每天挖煤，喫不飽飯還要被打,永遠都見不到爸爸媽媽呢！”
喬滿月瞪着眼睛說道，似乎被嚇得不輕，初壹見怪不怪。
“這種事情爸爸不是早和你說過了嗎？”
“可是趙書然說話的時候和爸爸一模一樣！”喬滿月雙手捧着腮,犯花癡了。
“他真帥。”
“…………”
“他昨天以爲你是個騙子，害怕我被拐走了。”她又探頭過來湊在初壹臉邊說，“趙書然是不是超級關心我的！”
“……坐好,我要開車了。”初壹不想搭理她,喬滿月哼哼了兩聲,自己玩着手指頭。
“不理我就不理我,明天我自己和趙書然玩,壞媽媽…”
“有本事別用你壞媽媽做的餅乾去討好你家趙書然小朋友。”初壹打着方向盤,嘴裏淡聲說道,誰知喬滿月立即害羞似的一捂臉,從指縫裏露出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
“哎呀,趙書然還不是我家的啦。”
“………”
今天喬安琛下班比較晚，初壹把飯菜都做好了,才聽到開門的動靜,她正準備過去,誰知道某人比她還要快,原本還坐在沙發上專心致志地給手裏娃娃換衣服，察覺到響動，立即騰騰騰地跑到了門邊。
喬安琛剛進來，就看到自家閨女張着雙手往他懷裏撲，他心頭一軟，立即把她從地上提起抱到胸前。
臉頰頓時收穫了香吻一枚。
“爸爸，你回來啦！”
哎，喬安琛覺得一整天的疲憊都沒有了。
“喬喬今天上學開心嗎？”一隻手託着她，喬安琛換鞋解開領帶，懷裏的小女兒香香軟軟的，讓他捨不得鬆手。
“開心~”小姑娘甜甜地說，初壹擺好最後一盤菜，對着那父女兩叫道：“趕緊來喫飯了。”
“好的。”喬安琛應着，把人抱到了廚房，柔聲說：“喬喬洗手，我們喫飯了。”
喬滿月喜歡撒嬌，尤其是對着喬安琛，小孩子擁有天生分辨的能力，知道爸爸喜歡她，而且幾乎有求必應。
打從喬滿月一出生開始，喬安琛對她就是無條件溺寵，她一般要什麼，第二天就立馬買回來了，記得剛出產房沒多久，初壹每次睡醒，都會看到喬安琛在一旁逗着小嬰兒。
那會他還只當爸爸沒幾天，初壹還在擔心他會不會不適應的時候，喬安琛已經顯露出女兒奴的潛質了。
爲此，初壹只好充當起這個家庭唱.紅臉的人，防止喬滿月上房揭瓦。
喫飯時，她仍舊賴在喬安琛懷裏不肯下來，嚷嚷着讓他喂她，喬安琛當然很樂意了，女兒這麼可愛，他做什麼都願意。
初壹擰了眉頭。
“喬滿月，下來自己喫。”
“我不要。”她一扭頭，抱緊了喬安琛朝初壹抗議。
“爸爸餵你他就喫不好飯了，他工作一天了你就不心疼嗎？”初壹深吸了一口氣，冷靜地同她講道理，喬滿月眼珠子轉了轉，還是不肯撒手。
“那我可以自己喫。”她說着，伸手去桌上拿自己專用的小碗和小勺子，一副賴在喬安琛懷裏不走了的樣子。
初壹沒忍住，瞪了眼喬安琛，他原本想說就讓她這樣喫吧，結果一接觸到初壹視線，立刻改口。
“喬喬聽話，爸爸也要喫飯，我們並排一起比誰先喫完好不好？”喬安琛低聲哄道，手裏卻沒有絲毫商量餘地的舉起她放到了旁邊椅子上，喬滿月不甘不願的扭了兩下身子，安靜了。
“哼。”她嘟着嘴不滿地哼唧，反正知道自己永遠比不上媽媽在爸爸心中地位。
喬滿月小朋友費力地捏着小勺子舀了口青菜肉湯飯塞到嘴裏，腮幫子鼓鼓的，使勁嚼着。
果然，這個世界上，只有趙書然會對她一個人好！
幼兒園佈置了作業，讓家長和孩子共同完成一個小燈籠，因爲再過幾天就是七夕了，剛好可以用來裝飾教室。
喬滿月同學自然是不喜歡做作業這種事情，回來一句話都沒提，初壹是在家長羣裏看到老師艾特全體成員，通知家長要配合小孩一起完成。
她把碗筷放進了洗碗機裏，看完消息，走到客廳。
喬滿月正和喬安琛一起拼着模型，兩人頭抵頭坐在沙發上，歡聲笑語不斷，最後一個零件歸位，小帆船在喬安琛手下完成，小姑娘拍着手，撲到了他懷裏。
父女倆親親熱熱的，氣氛正好，初壹大概就是那個反派了。
她舉起手機放在兩人面前，望着自家女兒。
“喬滿月，你是不是有什麼忘記說了嗯？”
“比如作業…？”
喬安琛看清了上面內容，再一低頭，懷裏的人已經無比心虛地把臉埋在他脖頸間，像是一隻小鴕鳥。
“小小年紀，就學會了撒謊？喬滿月你現在挺厲害啊。”初壹拖長腔調，小姑娘經不起刺激，立刻擡起腦袋大聲叫道。
“我沒有！”
“沒有什麼？”
“沒有撒謊！”
“那作業是怎麼回事？”
“我…我、忘記了！”小姑娘卡了幾秒，最後腦袋空白，找了一個拙劣的藉口，初壹冷笑。
“好哇，剛開始還只是故意隱瞞，現在是真的學會撒謊了吧？！”
她言辭鑿鑿，步步緊逼，饒是喬滿月這種聰明的小東西都抵擋不住，更何況，她也只是個幾歲的小孩子罷了。
被母親如此逼迫，喬滿月睜大眼望着她，裏頭很快瀰漫出水霧，須臾，嘴一扁，竟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我沒有，我沒有撒謊嗚嗚嗚…”她抱着喬安琛的脖頸哭得不能自已，小肩膀一抖一抖的，喬安琛連忙拍着她安慰，無比心疼。
“好沒有沒有，爸爸相信喬喬。”
誰料，他這麼一說，小姑娘哭得更大聲了，又是羞愧又是害怕，從喬安琛肩上擡起頭，偷偷去看初壹。
小姑娘雙目通紅，淚眼朦朧的，又抖着身子抽泣了兩聲，才弱弱地同她道歉。
“對不起媽媽…我錯了。”
初壹緩和了神情，“覺得撒謊丟人？”
喬滿月把頭點得和雞啄米似的，初壹嘆了口氣，從桌上抽出紙巾給她擦着臉。
“下次再敢撒謊，爸爸就不喜歡你了。”
“你看，他現在都難過得說不出話來了。”
喬安琛：“………”
他默默抱着自家女兒不出聲，喬滿月一聽，信以爲真，立刻仰起腦袋去看他，溼漉漉的眼裏寫滿忐忑，結果就看到喬安琛默然的樣子，似乎是真的難過不已。
喬滿月眸子一溼，差點又哭了出來。
“喬喬不哭了，爸爸永遠愛你。”喬安琛見狀，連忙親了親她小臉蛋說，喬滿月快要溢出喉嚨的哭聲又咽了回去，吸了兩下鼻子，情緒被安撫了下來。
“我也愛你，爸爸。”她小聲說着，喬安琛露出欣慰，兩人依偎在一起，好一齣父女情深。
初壹不得已又做了那個破壞氣氛的人。
“好了，說完了就趕緊做燈籠，明天喬滿月還得帶學校去呢。”
這種事手殘黨初壹是基本放棄的，喬滿月就更不用說了，全家上下只能寄希望在喬安琛身上。
他百度查了最簡易的燈籠做法，材料只需要卡紙和一次性筷子，剛好這些東西家裏都有。
說好要一起完成的，喬滿月被初壹教訓了一通，此時乖得不行，靠在喬安琛身上，被他握着小手剪紙，做着小燈籠。
初壹在旁邊監工，時不時提兩句意見。
夜晚靜悄悄的過去了，燈籠也漸漸在喬安琛手裏成型，雖然簡陋，但也能看出是一個紅色燈籠，喬滿月美滋滋的拿着玩了片刻，被初壹催着去洗澡睡覺了。
“你女兒到底是像了誰，怎麼這麼皮呢？”
好不容易把她哄睡，初壹筋疲力盡回到了房間，自從有了她之後，初壹生活的重心基本就是放在她身上了，只有喬滿月去上學時才能得到些許喘息。
“她還小不懂事，等大了就好了。”喬安琛依舊還是那句老話，湊過來摸了摸她的臉，初壹面露哀怨。
“你可閉嘴吧，人家都說慈母多敗兒，我們家正好相反，慈父多敗女。”
“哪裏的話。”喬安琛反駁。
“喬喬只是調皮了一點，其他都很好的。”
“好好好，你女兒反正在你心中永遠第一，我不說了。”初壹氣得拿枕頭砸他，喬安琛躲了兩下，抓住初壹的手。
“胡說什麼，你們兩個都是第一。”
“那我要是和喬滿月一起掉水裏了你救誰？”初壹玩心忽起，給喬安琛丟了一道送命題。她已經想好了，無論答案是哪個，她都可以趁機把喬安琛揍一頓。
誰知道，喬安琛沉思兩秒，最後滿臉嚴肅的擡眸望着她，認真開口。
“我明天就去把女兒送去學游泳。”
“…………”
喬滿月不在家的白天，真的很清淨，初壹獨自一人在書房畫着稿子，以前覺得平平無奇甚至還有點討厭的工作時刻，現在透着難得的愜意。
她無比珍惜虔誠地埋頭在數位板上勾着線稿。
可惜好景不長，放在一旁的手機突然躁動起來，打破一室寧靜，初壹拿起，看到時幼兒園老師的號碼。
完了。
這是涌進腦海的第一個念頭。
這清淨的一天基本要和她告別了。
老師在電話裏說喬滿月和人打架了，還是打的羣架，初壹來不及揉自己發疼的額角，提起車鑰匙就匆忙往外走。
真行。
初壹心想。
以前還是隻是捉蟲打鳥，現在竟然都學會幹架了，真是一天比一天厲害。
她壓着怒火，一路踩着油門抵達幼兒園門口。
推開老師辦公室，桌前站着一排的小屁孩，個個低着頭，被女老師教育着，旁邊還有幾位家長。
看來都是和她一同被叫來的。
初壹先看了眼喬滿月，除了早上扎的小辮子散了其他沒有問題，臉蛋還是白白淨淨的，見到她，瞳孔還心虛的閃了閃。
初壹微鬆了一口氣，又立刻繃起臉。
“喬滿月。”她沉聲叫道，剛走過去準備先訓斥她一通，旁邊有個小男孩立刻站出來擋在她面前出聲。
“阿姨，喬滿月沒有錯，是我先打人的，你不要罵她。”
初壹腳步一頓，看清楚了他的臉，正是那個長得最好看的趙書然小朋友。
她忍住心頭笑意，睨向喬滿月，她在後頭低着小腦袋，扯了扯趙書然的袖子，聲音顫顫，似乎強壓着淚意。
“沒關係的，趙書然，我都習慣了。”
“……………”
怎麼回事？
怎麼就習慣了？？
初壹接收着四面八方瞬間投過來的視線，百口莫辯，只想翻白眼。
果不其然，面前的趙書然同學小臉更加嚴肅，望着她的眼神似乎在看着電視劇裏的惡毒後媽。
“喬滿月。”初壹看着自家女兒，冷靜開口。
“聽說別人說你燈籠不好看，你就和人家打起來了？”是的，就是如此一件小事情，讓初壹大老遠的跑過來，觀摩一場孩兒們之間的審判。
“是他、是他先罵我的！我又沒有說他什麼！”
小姑娘詞彙量還不多，只仰起腦袋焦急的組織出幾句話，伸出小短手指向旁邊那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他白皙的臉上還掛着一抹傷痕，此刻瞪着喬滿月，神色複雜。
似乎是氣憤又惱羞成怒，還帶着其他不明的東西。
憑初壹三十年來的做人經驗，一眼就看透了，這絕壁是個求之不得從而粉轉黑的小男孩。
由此一想，心裏不免帶了幾分同情，初壹正準備道個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時，一旁那位家長突然開口了，聲音尖利。
“小姑娘怎麼說話的呢！我家浩浩可沒有打人，老師你評評理，看看，看看浩浩臉都被抓成什麼樣子了。”
“那是因爲他打了趙書然！我才幫忙的！”喬滿月又立刻叫道，聲音響亮無比，女家長越發生氣，手指都快要戳到她腦門上了。
“你們兩個人打一個還有理了是吧！我告訴你，小姑娘家家從小不學好，以後長大了——”
“長大怎麼了？”初壹突然打斷她，淡笑出聲。
“我剛剛還在奇怪，小孩子怎麼會隨隨便便就指責別人家的東西不好看，現在知道了，原來是跟爸媽學的。”
“小朋友，說別人家燈籠不好看的時候，請記住，那是別人家的，真正有素質的人都不會去隨便評判，知道嗎？”
初壹盯着那個小男孩柔聲說道，小孩當然有些迷糊地看着她，旁邊家長聽出了裏頭意思，氣得胸口起伏。
“不管怎麼樣，喬滿月，打人就是你的不對，快點和這位阿姨和小同學道歉。”
還未等她發難，初壹就率先轉身，一臉嚴肅的望着喬滿月說道，兩人推推搡搡上前，異口同聲。
“張浩浩，對不起。”
“好了好了，孩子這也道歉了，浩浩媽媽，你看，要不然就原諒他們吧？”
班主任老師在一旁打着圓場，大概是看初壹不好拿捏，女家長瞪着眼睛半響，最後冷哼了一聲，牽着張浩浩扭頭走了。
“都是什麼同學，浩浩，咱們回家重新給你找個更好的幼兒園！”
“可是媽媽，我想和喬滿月同學一起上課……”兩人已經走出了門外，小男孩聲音弱弱地傳來，初壹和女老師都忍住笑，隱約聽到了那位家長訓斥的聲音。
“張浩浩，你能不能有點骨氣，她都打你了——”
人走後，辦公室立即空蕩許多，初壹把喬滿月牽過來，低頭恐嚇。
“你下次再打人，我就幫你轉學去鄉下寄宿，一個月回來一次，剛好還落得清淨。”
“媽媽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你不要給我轉學。”喬姑娘嚇得要死，立刻眼淚汪汪的看着她，恨不得趴地求饒。
“阿姨，人是我打的，你不要讓喬滿月轉學走。”趙書然小朋友一聽，比喬滿月還要着急，雙目焦灼的望着初壹，額頭快要冒出細汗。
旁邊站在那裏沒說過話的另一位女家長拍了拍他的頭，臉上帶着笑，聲音溫柔。
“然然，別怕，如果喬滿月小朋友轉學走了，媽媽也幫你一起轉過去。”
空氣一度安靜，兩個小孩都嚇得半死，緊閉着脣不敢說話，互相看着對方眸中驚恐。
初壹嘴角動了動，眸中笑意氾濫，和趙家長對視了一眼，裏頭都是心照不宣。
把喬滿月小朋友領出來，她低着頭裝鵪鶉，初壹好整以暇開口。
“說吧，從頭開始講起。”
“…哦。”小姑娘委委屈屈看了她一眼，勉強陳述。
初壹聽了半天，大概就是一個三角戀的故事。
今天小姑娘拿着燈籠到學校，張浩浩小朋友無情且囂張的嘲笑她燈籠醜陋，喬滿月氣不過和他爭辯了幾句，張浩浩越發氣焰囂張，喬滿月節節敗退，正在這危急時刻，趙書然同學站了出來保護她。
兩人爭辯了幾句，看着躲在趙書然身後緊緊捏着他衣角的喬滿月，張浩浩同學被嫉妒沖毀理智，竟然揮舞起了拳頭想要拆散他們。
最後，被兩人聯手羣毆了一頓。
初壹無奈，恨鐵不成鋼的教訓。
“喬滿月小朋友，在最開始他說你燈籠醜的時候，你就應該義正言辭的告訴他——”
“我媽媽說，只有心裏醜的人看別人的燈籠纔會醜，醜的不是燈籠，是你。”
“我保證，張浩浩一定立刻說不出話來。”
“真正聰明的小朋友是不會靠打架來爭輸贏的，他們會用輕飄飄的幾句話，讓對方輸得一塌糊塗。”
“所以，你看看你，平時只知道氣我，關鍵時刻，滿腦子鬼主意都到哪去了？嗯？？？”
“可是…”喬滿月擡眸瞅她，怯怯的，又小聲。
“你沒說過啊……”
“什麼？”
“心裏醜的人看燈籠醜。”喬滿月小心翼翼望着她，又重複了一遍。
“你沒和我說過。”
“…………”
※※※※※※※※※※※※※※※※※※※※
初壹抱拳：我認輸我認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