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第91章
說到去芙蓉縣城,謝顏一想起坐馬車就覺得渾身痠痛,可印書用的紙也已經用完了,鎮上是有,但沒縣裏邊的好。
看着正在舒展着身子的曹娥，心中頓時就有了主意。
“娘,不然您帶谷兒去城裏吧，順便幫我帶點白紙回來,成不呢？”
曹娥一想到讓自己一個人帶兒子去城裏,下意識就搖頭道：“那怎行,我都不認得路。”
“不認路咱還可以問路嘛,高嬸嬸說了,她平日有事問假不能去店裏,可都是您收錢和出粉，店裏那些客人咱都能應付得了，您還怕啥。”
曹娥眼裏露出猶豫的神色,還是搖了搖頭：“去啥去,家裏活多着呢。”
“家裏還能有啥活，這些我不都能幹嘛,”謝顏想了想道，“桃花村不正有個李老漢平日趕牛車拉人去縣城,每次回來都到咱們食肆喫粉，大家都熟得很，回頭咱跟他一起去再一起回，你就不用怕了。”
曹娥沒說話,不過看着有些意動。
謝顏衝着一旁的謝元谷使了個眼色，小傢伙忙上前抱着母親的胳膊哀求，曹娥被這兩人一起勸頓時有些招架不住。
謝顏趁熱打鐵道：“再說了，我坐車不舒服，你是去幫我買的宣紙，這不都是爲了家裏的事兒嘛，娘您就幫幫我吧。”
曹娥想了又想最後才無奈道：“行行行，就去就去，你這孩子。”
謝顏見母親答應，笑逐顏開道：“婉婉那邊說不定有東西讓您幫帶去給蘭姨呢。”
曹娥一聽提到蘭兮，腦子裏瞬間涌現出那兩個肉糰子的模樣，耳朵沒來由一熱。
“行，既然都去了，就幫她一起捎過去。”
第二日謝顏就拉着莊婉去了桃花村找李老漢，跟他說了讓他明日去城裏捎上母親和弟弟，李老漢見有客坐車，自然是一口應下。
回來的時候果然給曹娥帶了一封信讓捎給蘭兮。
曹娥拿着信的時候萬萬沒想到這信是莊婉拜託蘭兮派人跟着母子二人，因爲曹娥第一次獨自帶孩子進城，生怕兩人迷路受騙。
待到第三日到時候曹娥一大早就起牀了，帶着謝元谷到寧溪口等待李老漢的車。
曹娥是有些興奮又有些忐忑，可激動的心情已經超越了一切，早些年的勇氣似乎也在此刻回來了，她並非天生就怯弱，如今日子好起來，村裏的人哪個見了不殷勤地跟她打招呼，她也沒有什麼理由自覺得低人一等的了。
心裏這般想着，背脊也挺得直直的，早上路過的行人見到她，認識的都紛紛朝她打招呼。
曹娥揚起臉，笑着迴應，一旁的謝元谷嘴巴甜甜也知道叫人。
李老漢的牛車很快就趕了過來，招呼着母子二人趕緊上車。
牛車能坐六人，已經有兩人坐在上面了，曹娥和謝元谷上車後，李老漢道：“穀子娘，小傢伙你是抱着還是讓他佔一個位。”
抱着不用給錢，自己佔一個位就要多出一個人的錢。
若是以往，曹娥肯定毫不猶豫就要省下那十文錢，可如今家裏真不差那點錢，就她今日身上都帶有二兩碎銀子呢。
“谷兒如今大了不想被拘着，就讓他自己坐一個位吧。”
說完將二十文錢遞過去。
李老漢知道谷錦食肆就是曹娥家開的，見她這麼大方也不覺得奇怪，倒是先前坐在車上的一對夫妻並不認得她，見她這麼大方給這麼小的兒子要一個位置，忍不住對她另眼相看，湊近攀談起來。
車上還剩兩個位置，李老漢也不慌張，這裏去縣城得要幾個時辰，路上多的是人要上車，於是揚起鞭子就要啓程。
就在這時後邊傳來氣喘吁吁的聲音：“等一等，等一等。”
曹娥回頭一看，臉色一黑，因爲來的正自己的二哥曹洪和兩個外甥曹興年曹興月兄弟，在曹家的那些年，謝家母子幾人受的氣，其中自然少不了這幾人的份。
但這牛車又不是自己家的，曹娥也不好不讓人上車。
李老漢看着三人道：“就剩兩個位置了，只能上兩人，不然你們等後邊的車？”
曹家人的品性李老漢是知道的，並不是很願意搭他們，果然曹洪臉上擠出油膩膩的笑道：“對對對，我們就要兩個位，這個小的我抱着。”
李老漢臉色不是很好看，有些不悅地道：“曹老二，你家這小子都十四歲了吧，養得這麼結實都比你還沉，就算不佔位，這重量也壓得我家的老牛夠嗆的。”
曹洪眼珠子一轉看到車上獨自坐着一個位子的小孩，沒想到是曹娥母子，愣了一下，但臉上很快出兩分笑容道：“你看看，這不是我小外甥嘛，沒幾斤兩重，和我家這小子剛好抵消了。”
此話不假，李老漢雖然不高興，但大家隔壁村子的也時常見面，他不好趕人。
“這次就算了，下次若是沒有小孩可不能這麼算，不過我不管你們啥關係，這小子剛剛給了車錢，那位置是他的，你可不能坐到他那位上去。”
曹洪忙道：“曉得曉得，我抱着我抱着。”
站在一旁和曹洪快一樣高的曹興月滿臉不爽，可來的時候又被父親和哥哥叮囑過了三人只能兩個位置，能省十文錢，此時也不敢吭聲，看着謝元谷的位子眼睛陰測測的。
謝元谷也感受到了來自曹興月眼裏的不懷好意，但一想到如今自家阿姐那麼厲害，豈會怕他們，擡起下巴哼了一聲，抱着雙臂靠在母親身側，一點也不給他們面子。
人齊了，李老漢的牛車吱吱呀呀地走起來。
去到芙蓉縣要兩個多時辰的時間，一路坑坑窪窪地，單坐着都難受，更何況還抱着這麼一個胖小夥，曹洪是個男人，忍着還是能忍一路，可坐在他膝蓋上的曹興月就覺得很不舒服了，而且接近七月份的天氣熱着呢，小年輕又愛出汗，很快抱着坐一起的父子兩人就汗津津的了。
看着坐得一臉安逸的謝元谷，曹興月終於沒忍住，甕聲甕氣地道：“喂，小掃把星，你起來給我坐。”
他這話一出，原先上車的那對夫婦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們父子三人，滿臉的不解。
謝元谷聞言心中雖然生氣，但卻沒有搭理他，因爲阿姐曾經教過他，遇到曹家人就當他們是狗吠，越搭理他們他們就會越來勁。
見到曾經不放在眼裏的小男孩竟然沒給他臉色，曹興月哪裏能忍，半站起身拉扯着謝元谷的胳膊道：“你聾了嗎，讓你給我讓座。”
曹洪抱着曹興月也覺得累得不行，見到兒子這般竟也沒阻止，若是能要到位置，那接下來的路程就輕鬆多了。
謝元谷見他動手，把手往後一縮，這才懟回去道：“爲什麼要給你讓座，這是我出了十文錢要的位置，你若是想坐，那你拿出十文錢來。”
出錢怎麼可能，曹興月咬牙道：“你是忘記捱打的滋味了麼。”
曹娥聽到這裏恨聲道：“你打人還有理了，這是我們的位置，憑什麼要讓給你。”
“大姑如今分家出去有錢了就不把孃家人放在眼裏了是吧，”一旁的曹興年這些日子看着謝家母子過得日子紅紅火火的早就嫉妒得不行，這時候也跟着出聲。
“不看在眼裏又怎麼樣，怎麼我過日子還得看你們臉色，我有錢就看不起你們那又能如何！”
村裏的人如今見曹娥都要給她三分臉色，曹娥已經逐漸適應了這樣受人尊重的日子，如今被這麼個大小夥給嗆聲，一股火往上冒，對着曹興年就是罵。
“大姑還真是忘了當年被謝家趕出門的那個狗樣子，若不是孃家人收留你，你還能活到今日！”
“是啊，收留我們母子三人，讓我們當牛做馬伺候你們一家子，下雨天趕着我們母子幾人下地幹活，我兩個孩子淋雨生病被燒得命都快沒了，還要把我們母子賣到妓院去，這樣的孃家還要我感恩嗎！”
“賣你們是三叔的主意，關我們二房怎麼事。”
“你們都是一路子貨色，這時候還想撇開，晚了。”有底氣的曹娥罵人也變得伶牙俐齒。
一旁的曹洪被那對夫妻給看得有些臊，有些埋怨地衝着曹娥道：“四妹，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你還計較這些幹啥。”
“我計較幹啥，你沒聽到你的好兒子還威脅我兒子讓座，不然就打他，你讓我憑啥不計較，再說了，當初分家的時候就說好一刀兩斷，你這時候也別跟我攀親戚。”
“你——”曹洪氣結，“月兒不過是嘴上說說而已，怎會去打你兒子，再說了，元谷那麼小個，坐那麼一大片位子，讓月兒坐一點又如何，再怎麼樣也是你外甥嘛。”
曹洪話音剛落，裏邊坐着的那對夫婦也看不下去了，那婦人忍不住出聲道：“你這人也忒無理了，剛剛上車的時候車老闆都說了不能霸了小孩子的位置，你們是同意了才上車，怎地剛走一半路就反悔了，莫不是剛剛說的都不算數。”
曹興年見婦人插嘴，橫了她一眼道：“我們家的事情與你何干，要你操心。”
婦人嘖嘖嘖道：“人家都說分家了一刀兩斷，你卻不要臉非要貼上去，誰還跟你一家人啊。”
夫婦二人也是周邊村子的人，本來不認識曹娥，但方纔和曹家父子的一番爭吵，就想起幾個月前上鹽村鬧得沸沸揚揚的一樁事情，就認出曹娥是寧溪口哪家粉鋪老闆的孃親，再加上這曹家父子也太過奇葩，就出聲幫說話了。
曹興年被說得掛不出臉，剛要吼回去，旁邊婦人的丈夫站了起來怒視着似乎在警告他最好閉嘴，頓時啞火不敢出聲，典型的欺軟怕硬。
這一幕早就被前邊的李老漢聽到了，方纔不出聲就怕曹娥對曹家還有情心軟，自己出聲怕是討不了好，如今見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這才停下牛車背過身子道：“曹老二，你咋回事，還要不要坐車，你要是看不起我老李頭不願意坐就說，現在下車我也能把車錢都退給你，當做沒拉人算了。”
曹洪這才慌了，附近幾個村子拉牛車的沒幾人，而且那幾人經常走一起關係好着呢，若是得罪了這個老頭，以後坐車什麼的怕是難了，忙討好着笑道：“不不不，剛剛小孩子開玩笑而已，坐的坐的。”
說完轉身呵斥曹興年道：“讓你說話了嗎，還不趕緊坐回去。”
又一把拉住小兒子坐到自己膝蓋上，閉上嘴巴一句話也不敢說了。
作者有話要說：曹家本來死透了，想給蘭老闆英雄救美的點機會拉出來讓他們再死一次，別擔心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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