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第110章
原保皇派的人惶惶不可終日,生怕新帝登基之日就是他們腦袋搬家之時。
甄離手段了得,但並非沒有腦子的人。
即位之初根基不穩,除了左相於權等幾位皇帝跟前的大紅人一律收監待審,剩下的大部分官員採取安撫政策,同時大力提拔有才幹有膽識的人。
對於頑固守舊的叫囂者也毫不手軟,一天之內問斬之人逼近百人。
衆臣心驚膽戰,知道新帝手段了得,但見到識時務者均得重用,於是紛紛倒戈,反對新帝的聲音幾天之內就全部消失。
新帝命大理寺重新審理當年周家的冤案,周家軍喊冤而死之事很快就真相大白,甄離趁機血洗牽涉其中的反對派。
同時追封周文成威武大將軍,追封周文成之妻崔氏爲誥命夫人。
召回當年周家逃亡舊部,劃分土地宅院重建周家府邸。
周文成無子,只有二女,以父死王事,詔令大女兒周宜婧襲其官爵,掌管朝廷駐紮在石龍灣的軍隊。
待新帝忙完這些瑣事,終於能騰出手來處理其他要務,新增的兩百多名進士惴惴不安,他們是由廢昌帝欽定通過的殿試,卻不知道新帝認不認。
若重新考試,對每個人說既是消耗,更怕萬一發揮失常,到手的進士之名又得拱手讓人。
新帝似乎也知曉他們的擔憂,頒下聖旨,宣佈今年的殿試有效。
今年科考,主考官也有新派的人,考場之上並無舞弊行爲,也沒出現什麼大的差錯,如今正是用人之際,也是收攏人心的時候,新帝考慮再三,才做出相關決定。
學子們喜上眉梢奔走相告。
女皇命相關官員協同禮部安排新晉進士,分配到各個崗位上去。
又特別召見今年的女狀元莊婉。
甄離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心中百感交集。
一向不苟言笑的臉龐也變得柔和不少,問道:“聽翰林院說,你不願意留下來,這是爲何?”
“當年養父捨命相救,尚有祖母翹首盼望,等我歸家,如今京城人才濟濟,婉願回鄉爲陛下牧守一方。”
一般被欽點的三甲,都會先進翰林院當值。
入選翰林院對所有考生都是非常榮耀的事情,更是天下士大夫的畢生理想。
可如今莊婉言下之意是要放棄這麼好的機會,想在偏遠之地謀一小官,這讓女皇大爲不解。
“如今你母親葬在京都,你去那麼遠的地方,她泉下有知定不安心。”
女皇只提周母不提周父,莊婉心中微妙。
“家姐如今已被召回京,父母墳前自有守候,婉只是住得遠一些,並非一去不回。”
女皇嘆了一口氣,話題一轉道:“昨日收到中涼州芙蓉縣縣令呈上來的摺子,王縣令提到他有個利農妙策,說是在稻田裏養魚可以讓糧食收穫翻倍,他在一個叫做上鹽村的村子進行試驗,連續兩年百姓都獲得大豐收,向我討功來了,你這些年一直住在芙蓉縣,可有此事?”
芙蓉縣距京都有幾個月的路程,女皇即位近兩個月的時間,皇帝換了人的事情只怕還沒通知道那邊,就算知道了,可摺子已經在路上。
這摺子原本是呈遞給前一任皇帝昌帝的,如今輾轉到了女皇手中。
莊婉聞言怒極反笑,這個王仁壽,平日貪得無厭魚肉百姓就算,這樣的功勞也能搶的。
“回陛下,稻花養魚之事屬實,但卻不是縣令的主意,而是我們上鹽村有一個長年從事農田事務的小姑娘想出來並在全村推廣。”
“喔,”女皇瞬間來了興趣,“既然是長年農業勞作,可卻還是個小姑娘,那她豈不是自小就得下田?”
莊婉點了點頭:“如今鄉下百姓生活貧苦,多數孩童自小就要下田勞作。”
看着皇帝感興趣,她則一五一十地將謝錦孃的身世和後來如何擺脫曹家,又如何開店如何進行稻花養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對她說了一遍。
“天下居然有身世如此坎坷的小女子,卻又如此聰穎,先前中涼州知府王誠發來密報說的印字機,也是她研製出來的吧,此物在何處,快呈上來給朕看看。”
話說完又忙補充道:“還有那小姑娘,也一併宣她進宮。”
今日女皇特別召見,謝顏和莊婉二人早就料到她會問及活字印刷之事,故而也早早做了準備。
待宮人一到,謝顏便帶着油印機和活字印刷的模子進宮面聖。
女皇看着眼前不過十六七歲的小姑娘,是真想不到她能研究出這等機器的人如此年輕。
於是試探道:“聽說你一張刻字的油紙就可印出上千張一模一樣的紙張,此事當真。”
謝顏畢竟是來自現代的靈魂,面對如此上位者依然表現落落大方,坦然之色卻沒來由地女皇心中喜歡,示意讓她演示一遍。
謝顏心神領會,拿出一張光滑沒有刻字的油印紙和特製的鐵筆道:“煩請陛下叫來一人在這張油紙上寫下要印的字。”
女皇見狀,也沒讓其他人代筆,讓人呈上鐵筆和油紙打算自己下筆。
莊婉忙告訴她運筆用力技巧,不可過輕或過重,皇帝很快就領悟要點,遂刻寫了當年先皇送給她的一副告誡書。
大約三四百來字,女皇早已將這告誡書銘記於心,一通寫下來行雲流水,沒有停頓思考過。
謝顏見狀對女皇也多了一分欽佩。
待寫完之後謝顏將油紙套入油印機,和往時一樣,熟練上墨。
很快,,墨輪一滾,所到之處字跡清晰地印出來,眨眼之間,第一頁紙就印好了。
謝顏抽出那張紙遞給一旁的太監,太監看着白紙上一模一樣的字體,睜大了眼睛,轉身忙不迭邁着小碎步呈上去。
女皇瞧上一眼,也是滿臉不可置信,這紙張上邊的字跡的的確確是自己的,連方纔不小心多劃出來的一筆也絲毫不差。
她不顧儀態,三步並作兩步從金鑾殿上走下來,俯身仔細觀察謝顏的操作。
只見她動作利索,紙張翻飛之間,十幾張印刷好的紙張已經呈在眼前。
“妙啊,妙啊,”女皇撫掌大笑,“有了這機器,何患天下無百姓無書可讀。”
謝顏忙將自己準備的活字印刷模子拿出來,呈到女皇面前。
“此物叫活字印刷,比油印機更適用於大規模的印刷,文字字體也較爲統一,排版拆裝更爲便利。”
女皇本就是極其聰穎的人,謝顏將活字印刷的工作原理仔細一說她就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她沒想到自己新即位之初就得了這麼幾件寶貝,不,應該是得了這麼個寶貝人才。
“謝錦娘,你小小年紀,在機械製造方面居然有如此之深的造詣,不如就留在京都,爲江山社稷盡一份力,如何?”
謝錦娘沒想到女皇如此激動,趕緊回道:“這些器械,包括稻花養魚,都是在勞作中有所啓發才做出來的,倘若住在宮中,怕是沒有辦法得到如此啓發。”
莊婉也忙在一旁補充:“陛下,我們從上鹽村一路北上,沿路百姓食不果腹,不如讓錦娘回去,多研製出更多農田相關器械,再推廣到所有百姓手中,民強則國富,豈不更好。”
女皇有些不高興地道:“怎地我這皇宮這麼可怕,你們一個二個的都不願留下來。”
兩人慌忙下跪求皇帝恕罪。
女皇看着兩人相互維護的樣子,眼底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情緒。
“罷了,朕也不想強求,不過謝錦娘,你研製出來的東西,必須第一時間送到京都。”
謝顏忙點頭應下。
“莊婉,雖然你如此固執,但又念你才華橫溢,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看在你母親的面上,我就不爲難你。”
“芙蓉縣縣令這些年來昏庸無能毫無建樹,他這個九品芝麻官也做到頭了,待擬好聖旨,罷了他的官,”女皇走下來,輕輕拍了拍莊婉道,“你死活不願意在京城做官,往後這芙蓉縣,就交給你了。”
“你身邊有着謝錦娘這樣的巨匠,可別辜負了朕對你們的期望。”
“謝錦娘,看你桀驁不馴的樣子,你可想做官,封你做個農師如何?”
“多謝陛下厚愛,草民毫無做官才能,不敢託大,但不管當官與否,草民定會誓死效忠陛下,竭盡全力輔佐莊婉,把芙蓉鎮農業和經濟搞好,讓老百姓都能有衣穿有糧喫。”
女皇聽她如此一說,心中大喜。
“不單是農田糧食,還有走商經營也要搞起來,過往時代都是重農抑商,朕覺得太可惜了,一旦商業發展起來,何愁無人種田!”
謝顏聽到甄離如此豪言,忍不住也跟着豪氣萬千,心想着跟莊婉快些回去,把王仁壽趕下臺,趕緊把芙蓉縣的經濟給搞起來。
可如今周家還沒建好牌位未設,莊婉無論如何都要留下來,等拜過父母的牌位才走。
終於又過了一個多月,莊婉一行終於踏上了返程的道路。
周家現今的主人宗婧將她們送到,此時的她頭髮已經盤起,梳着婦人髮髻。
一旁高大的易徵,正一臉寵溺地看着她。
看她愈發沉穩的姿態,莊婉終於放下心來,拱手道別。
“阿姐,姐夫,此次一別,不知何時再見,保重。”
同行的還有三四十人的護衛隊,馬車上裝着金銀財寶,都是皇帝賞賜給莊婉的。
馬車裏的謝顏笑得合不攏嘴,有了這些錢財,等回到芙蓉縣也不算白手起家了。
而一旁的莊婉卻怔怔的腦子裏一直盤旋着皇帝昨晚上說的話。
“朕與你孃親相戀數年,昌帝貪戀你孃的美色,欲霸佔爲己有,當時我兩人勢單力薄無法抗衡,加上家族背後的壓力,你娘不得已嫁到周家,誰料想昌帝居然喪心病狂,即位之後更是無法無天,對你孃親勢在必得,這才指使於權藉故召回周家軍再一併殲滅,但你娘誓死也不願委身那個瘋子,自縊身亡,昌帝將此事壓了下來,這些事情我也是後面才得知。”
作者有話要說:我知道你們不喜歡宗婧,但是她的故事在我想象當中其實還是蠻難過的。
當然不只是一個桃子的緣由。
宗婧的故事寫到作者有話說了裏面吧,就不放正文了。46
………………
一篇小說裏面有正面人物,也有反面人物,先前我放到下一章的時候大家對宗婧的褒貶不一,有惋惜也有不喜歡,各種說法都有,我覺得她的故事可有可無,既然大家意見這麼大,我就刪了吧。
後面有朋友說,我對評論太執着,而且如果一篇小說裏都是正派人物就沒什麼看頭了。
這一章番外也會讓大家看到更加有血有肉的宗婧和於婉秋。
如果不喜歡她們的朋友可以直接跳過作話進入下一章。w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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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周宜婧。
自從爹孃死後,爲了躲避仇敵的追殺,我和妹妹被送到蘭姨那裏,改名叫宗婧。
蘭姨是我外祖父當年在處遊玩時造下的一筆風流債。
外祖是個妥妥的渣男,邂逅佳人春風一度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直到十八年後有個小姑娘找上門來告訴他,她叫蘭兮,是他流落在外的孩子,如今母親死了,特意來投奔他。
外祖當年是靠着孃家發家,登時被嚇壞了,給了她一大筆銀子讓她趕緊走人不要再來破壞他美滿的家庭。
小姑娘也不生氣,畢竟在她過去的十八年裏,父親已經被塑造成一個薄情寡義的混蛋形象,因此她來的時候根本不抱任何希望,沒想到還能拿這麼多的銀子,帶着銀子高高興興地又回了老家開了家鏢局。
但這件事情不知怎的傳到我娘那兒。
娘是家裏的獨苗苗,很好奇有兄弟姐妹是什麼感覺,於是偷偷地下了淼河一帶去尋找蘭姨。
結果還真的給她找到了。
蘭姨個性率真不做作,是孃親從未見過的樣子。
蘭姨也沒想到這個富家千金居然會找上門來,見我孃親知書達理一派天真,姐妹兩人竟相處得十分愉快。
但外祖父吃裏扒外是不能被人知道,否則要被趕出崔家,我娘也只能隱瞞下這段關係,回去之後和蘭姨兩人私下悄悄書信往來。
父親帶兵返京逼宮並被圍剿的消息傳來,母親大驚失色,但她似乎早就知道這一天要來臨,將我和妹妹還有爹爹部下的一衆部下的孩子安排帶出京都,朝蘭姨投奔去。
但這波動作還是驚動於賊的人,他帶領部下緊追不捨。
我和妹妹幾人走散,因父親是武將,加上我天生好動身子骨又很好,很小就被父親抓來練武,逃亡的時候我自己單獨騎着一匹馬。
與衆人走散後,我跟着馬兒來到了兔兒嶺。
在那裏我撿着個小瞎子,不知被誰給丟到了這個鬼地方。
她穿着鵝黃色的衣裳,瘦骨嶙峋的。
可就是這樣一個瘦骨嶙峋的小姑娘,卻將她自己僅剩的一顆桃子給了我。
兔兒嶺半山腰,入夜之後十分寒冷,每一道風都像是刀割在臉上入。
我與這個小瞎子朵在一個山洞裏,感受着身邊哆嗦的身子,我心想着她一定是冷得受不了。
於是我難得好心,將自己身體移過去讓她靠住,不至於被凍死。
誰知小瞎子哆嗦着抱住我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問道:“我抱着你,你還冷不冷?”
我有些愣住,原以爲是我施捨她,原來竟是她可憐我。
臉色在此時也不禁地變得有些不好。
看着我一臉冷漠,她一點也不覺得害怕,挽着我的手安慰道,“小啞巴,你要好好活着呀。”
“……”
我沒有說話,讓她繼續誤會下去。
就這樣,我倆一瞎一啞,在兔兒嶺硬是撐了好幾日。
直到山腳的馬蹄聲傳來,看到易大哥風塵僕僕乾裂的嘴脣,我知道我有救了。
當我想帶她一起走的時候卻被易大哥阻止了,我只能狠下心要跟她道別。
她哭着抱着我問我爲什麼不帶她走了的時候。
我輕輕撫摸着她毛茸茸的頭髮,剋制自己眼淚,道,“這裏是商隊經過的要道,很快就會有人來的,到時候你就跟他們走。”
我自己都在生死邊沿,憑什麼要帶着她顛沛流離一起去送死。
她沒有想到我居然會說話,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眼淚流得更歡。
附近馬蹄聲聲,不像是商隊,倒像是連日追趕我的追兵,易大哥二話不說就將我拖上馬,馬兒揚起蹄子很快就跑出了兔兒嶺地界。
這羣追兵都是於賊的私兵,個個心狠手辣,若是讓他們知道小瞎子和我接觸過,她的下場將是萬劫不復。
我哭嚷着罵易大哥爲何如此狠心容不下一個小瞎子,我的馬兒還能跑,還能再帶一個人。
易大哥卻告訴我,那小瞎子是於賊最小的女兒,卻不知爲何淪落到兔兒嶺和我一起,那馬蹄聲聲就是來找她的人,到了這裏很快就能找到她了。
我一聽說他是於賊的女兒,原本滾燙的一顆心瞬間就冷了下來。
一路上就如行屍走肉一般,被送到了芙蓉縣,直到我成了潼山土匪山寨的大當家。
唯一讓我安慰的是,妹妹被一個好心的人家給救了,可惜那人卻豁出了一條性命。
從那以後,我白天在鏢局押鏢,有空就回山寨裏住,山寨裏都是當年跟我一起逃出來的周家舊部。
我也成了遠近聞名的土匪頭子,人們把潼山的土匪描述成凶神惡煞的面帶刀疤的大漢,我聞言淡淡一笑,我若真的是,就下山去把那小瞎子給搶過來,狠狠地折磨,以報我父母的血海深仇。
直到後來我在走鏢的時候真的遇到了她,那時候她正坐在新婚的轎子裏。
沿路的人都說左相嫁女,怎地嫁去那麼遠的滄州,還是給個半百的老頭做續絃。
有人回道:“那新娘子是個不受寵的妾室所生,爲了聯姻,左相可不會考慮那麼多,不過再怎麼說,新郎年紀再大也是滄州的知府,聽說這小娘子爲此還要去上吊,卻被左相拿她母親來做要挾,小娘子只能用胭脂把脖子上的痕印給掩蓋住,穿上嫁衣坐上轎子出嫁了。”
我一聽心裏就遏制不住地痛,我告訴自己,那是於賊的女兒。
可我最終還是沒忍住,那是我仇家的女兒,要折磨她也輪不到旁的人動手。
於是我把鏢局的衣服給脫下來,蒙上面去搶親,把新娘子扛了就跑。
我把小瞎子帶回山寨,如今她眼睛不瞎了,也長大了,一雙大大的眼睛,和當年在兔兒嶺見到的時候一樣的水汪汪。
她一下子認出了當時的我,張口就叫我小啞巴。
我從想折磨她變成了折磨我自己。
這些年不知道她經歷了什麼,她似乎猜出了我心底隱祕的想法,變得異常主動。
就在那段日子裏,我眼裏只有我的小瞎子,已然忘記了那個自小就待我不同,爲了找到我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趕往兔兒嶺救我的少年。
我在山寨裏度過了一段難忘的日子,樂到極致我想起了我父母,還有周家軍死去的幾萬士兵,他們的死,都是因爲她父親。
往事如一盆冷水澆下來,我怎麼能和仇家的女兒如此歡樂,於是我忍不住折磨她,從言語上和肉/體上。
事後又忍不住心疼,忍不住道歉。
她是於賊的女兒,但她也是不受於家待見的女兒,我迷茫了。
也許我的反覆無常,讓她也變得很痛苦,懇求我放她下山,我怎麼可能。
於是我將她囚禁起來,有時候見她可憐又放她出門溜達,終於她聯繫上被關到山上那姓方的。
直到收到官兵攻山的消息,我才知道這件事情。
我沒有打她,也沒有罵她。
安排山寨的衆人從密道出去,直到最後只留下幾名青壯年和山前的官兵周旋,好掩護其他人逃走。
我問她要不要跟我走。
她搖了搖頭。
我心裏一陣刺痛:“你回去,還不是得嫁給滄州那個老頭子,這樣你還願意回去嗎?”
她目光空洞,沒有回答我。
眼看官兵的雲梯已經架起來,我心急如焚,可她卻沒有給我任何迴應,穿着一件鵝黃色的衣裳,一如我當初在兔兒嶺半山腰見到她的那副模樣。
她意已決,而且官兵到來也是她意料之中。
我咬咬牙,在官兵進入山寨的前一瞬進入了密道,將她丟在空蕩蕩的吊腳樓。
山寨的兄弟姐妹都走了,大家一直以來堅守的身份和意志似乎也跟着山寨被攻陷那一刻倒塌。
我對不起蘭姨,對不起寨子裏的兄弟姐妹。
而婉秋的離去更是讓我心灰意冷,我每天漫無目的地押鏢走鏢,若是遇到不長眼的敢來惹事,我也毫不猶豫地已到將他的頭顱砍下來。
一個多月之後,我特意接了去滄州的鏢,送完鏢後去最熱鬧的賭場,跟那些小癟三打聽着知府大人新納的小妾。
那滿口黃牙的懶漢猥瑣地笑道:“知府大人真是老當益壯,這個月連續納了兩門妾室,都是水靈靈的大閨女啊。”
我忍着胸口的噁心和顫抖的手問道:“這兩門妾室都是何許人也?”
那懶漢拿了的銀子笑嘻嘻地道:“一個姓劉,不知是哪個窮人家的女兒,一個姓賈后者來自煙花之地。”
我一把收回銀子道:“不是說左相的女兒要嫁過來嗎?”
懶漢見到手的鴨子飛了,討好地道:“聽說那女人被山上的土匪擄了去,左相氣急敗壞,可咱滄州知府並不嫌棄,說了婊//子我都敢娶,何況山寨土匪的女人,於是左相想低調行事把再女兒嫁過來,誰知那女人居然在出行前夜拿剪刀捅着喉嚨自盡了。”
“你說奇不奇怪,被山上土匪捉去那麼久一個屁都不放,如今要嫁個知府老爺去這般三貞五烈的,呸。”
此時的我猶如五雷轟動一般,一拳將懶漢打在地上,再一拳又一拳往他那張臭嘴裏打,打到他哭爹喊娘。
直到賭場的人將我拉開,我才悻悻離去。
婉秋不在了,我的日子猶如行屍走肉一般,易大哥寫信告訴我,妹妹高中狀元,周家的冤案已破,一切起由都是因爲昌帝覬覦孃親而釀下慘案,左相於權更是在昌帝的授意之下趕盡殺絕,如今新帝即位,即刻爲周家翻案,讓我做好準備,新帝不日將會召我回京。
果然第二日詔書下來,讓我召集周家舊部上京,接受皇帝冊封。
回京之後,我襲承父親的官爵,一切又恢復周家鼎盛時的所有榮耀。
可我卻開心不起來,身邊的人都不在了。
父母已經長眠,妹妹將回鄉任職,而婉秋——婉秋已經早已離去了啊。
我恍恍惚惚不知道該怎麼走,可身上這把長/jiang,是父親曾經上陣殺敵的武器,如今又傳到了我的手中。
還有身後紅色的披風,是孃親手刺繡,說將來我兒披上這披風,必定無往不利。
女皇紀念過往與孃親的情分,更是委以重任。
周家興衰全看我自己。
當然,還有當年那個眉眼燦爛的少年,如今已經長成了鐵塔一般的魁梧男人,眉眼之間還是熟悉又溫和的笑。
這個人總會危難時刻挺身而出,多年來一直陪伴從未放棄過。
已經辜負了一個人,還要再辜負另外一個人嗎。
我不知道何時才能放下過往,但曾經的那個人,他一直在等待,他願意牽着我的手,帶我一步步走出來。
我沒辦法後退,那就一直朝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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