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39
因为学校放假,奶茶店裡沒了往日的热闹,這個時間点只有她们一桌客人,显得有些冷清。
“许愿吧。”施映点燃蜡烛,熄灭打火机,笑道。
蒋显允的目光落到蜡烛燃起的火苗上,眼裡有火光跳耀,她嘴角含笑,闭上眼许了個愿。
许完愿,吹灭蜡烛,蒋显允眼裡的火光消失,她沒有說话,气氛凝滞下来。
戚生生和施映对视一眼,都在心底叹了口气。每□□夕相处,蒋显允的变化二人都看在眼裡,她逐渐消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初识时的洒脱和爽朗被沉默替代。
這一切的改变,二人也能猜到是因为什么。
“我妈她,很可怜。”沉默良久,蒋显允低声道,“高考失利,相亲遇到我爸,潦草结婚,生下了我,结果丈夫出轨,又和小三生下了個儿子。”
女生的声音低哑,垂着眼睛,长睫轻颤,施映看她這幅样子心头跳了跳,总觉得她会随时消失一样,下意识握住了她的手。
“她最希望的就是我出人头地,考上医科大,完成她沒有实现的梦想。”蒋显允轻笑了声,手被施映攥在手心,沒有动。
“可是我不想当医生。”她仰头吸了吸鼻子,眼眶微红,“我想报航天大学,我想离开她。”
女生的声音越說越哽咽,像是积压了好久的情绪找到了一個释放的口子。
“我不喜歡看书刷题也不喜歡长发裙子,我喜歡漫画,喜歡摇滚,想要剪短发,染一头最耀眼的蓝发,可是……可是我喜歡的一切在她眼裡都是错的!是异类,是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眼泪再也止不住地从她的眼角涌出来,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我好想逃啊,逃到她找不到我的地方……”
戚生生闻言鼻头一酸,握住了她另一只手:“不是,這些都不是错的,你当然可以喜歡這些。”
“我好累啊,我真的好累……”
“我每天晚上都要到凌晨才能睡,可我睡不着,我已经失眠好久了,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吃不下东西,看见试题就会想吐,只要考不好我就会不由自主地害怕,我真的好累,好累……”蒋显允再也忍不住,咬着下嘴唇,呜咽出声。
“小允……你别這样。”
施映听着這些话,心裡难受,抱住蒋显允哭到颤抖的身体,跟着大哭起来。戚生生也哽咽着抱住她俩,三人瞬间哭成一团。
窗外寒风萧瑟,店内暖气充足,三人毫不掩饰的哭声在屋裡回荡,引得店员都跑過来查看。暖色的灯光罩在三個崩溃大哭的少女身上,這個场面怎么看怎么奇怪,可又显得格外珍贵。
這個年纪的友谊最是纯粹,会因为朋友的难過而难過,多年后回想起来,戚生生都会眼眶温热,如果時間能停在那一刻该有多好。
自从时忱上了高一之后,除了一起上学之外,戚生生就很少在其他時間看见他了。
他好像总是很忙,假期也不见人影,只是在每天晚上都会发一句晚安過来,時間不固定,但大部分都在戚生生睡着之后才发過来,早上起床她才能看见。
戚生生眼见着时忱眼下的黑眼圈越来越明显,自己高一的时候都沒他這么累。
冬日的早晨太阳還沒出来,公交车上光线昏暗,时忱照例一坐下就开始睡,戚生生看着他,不由皱了皱眉。
“你每天晚上怎么都那么晚睡啊?”戚生生歪头凑過去瞧他,“高一的作业很多嗎?”
听到女生低软的声音,时忱撑着头沒有睁眼,用鼻音嗯了声。
“是嘛,我高一的时候基本在晚自习就能把作业写好了。”戚生生嘟囔道,“我每天晚上都能很早睡。”
听到這句话,时忱闭着眼轻嗤一声,声音低哑道:“谁跟你似的。”
“上辈子是头小猪吧。”
“……”
戚生生瞬间沒了话头,坐直身子不再管他。良久沒等到对方的回答,时忱撩开眼皮,斜睨了她一眼,眉骨在昏暗的晨光裡格外明显,他语带笑意道:“你是在关心我嗎?”
這话问的奇怪,不是关心他,那她问干嘛?戚生生沒有迟疑地点点头:“当然,你這個样子很让人担心。”
时忱放下手,慢悠悠地坐直身子,手臂自然地贴近戚生生,显出几分亲昵,他垂眸认真地看着她,眼裡的疲惫明显,但嘴角却含着丝懒散的笑:“我沒事,不用担心我。”
少年气音浓重,呼吸轻轻地喷洒在耳边,有些痒,戚生生微微往后缩了缩脖子,抬眸撞进时忱晦涩不明的眼睛裡,心头跳了跳。
戚生生下意识垂下长睫,声音轻软:“你以后发晚安能早点嗎?我每次都是早上睡醒了才看见。”
這话說得正常,但不知是现在气氛太好,還是因为困倦导致的脑袋不清醒,落到某人耳朵裡总觉得有几丝撒娇的意味。
时忱喉头一紧,瞬间移开目光,心跳失了节奏,良久才哑声道:“知道了。”
三個字說的很生硬,时忱在心底暗骂一句,又补充道:“寒假期间有個小提琴比赛,等過了這阵就好了。”
“比赛?”戚生生睁大了眼睛,“所以你這阵子不光要复习期末考,還在忙着准备比赛么?”
时忱懒散地啊了声,沒骨头似的靠在椅背上,眸色漆黑,声音裡沒什么情绪:“习惯了。”
“……”戚生生皱了皱眉,忽然想起蒋显允,她也這么說過。
“小忱。”戚生生叫他,眼睛裡划過一瞬间的担忧,“你累不累?”
“嗯?”时忱挑了下眉,沒想到她会问這個,倒是想笑,“怯生生,你今天怎么回事?這么在意我。”
他撑在前排的椅背上,身子往□□,两人间的距离霎时缩短。
那阵熟悉的薄荷味萦绕在呼吸间,戚生生下意识放慢呼吸的节奏,沒有逃避他的眼神。
明明才過了一年,也只是从初三升到高一而已,怎么感觉,這小子好像长大了不少。
身高长了点,五官硬朗了些,声音愈发低沉,连气质都沉稳了点。好像哪裡都有改变,可是又好像什么都沒变。
戚生生不自觉摩挲着包上的小火龙挂件,眨了下眼,往后坐了坐:“沒什么,就好奇问问……”
时忱闻言轻笑一声,目光落在她手裡的小火龙上,伸手抢了過来。
“哎,你干嘛?”
戚生生沒反应過来,眼见着小小的挂饰被时忱捏在手裡,她想要拿回来,却被时忱用手臂挡了回去。
他盯着這個小东西,瞳色很亮:“我看你一直带着這個,很喜歡?”
戚生生沒有反驳:“喜歡啊,不然我带着它干嘛,好了,快還给我。”
她伸手刚碰到小火龙的边,就被时忱握住了手腕,有些烫人的温度从手腕处传到四肢百骸,戚生生一愣,一时忘了抽回手。
气氛安静下来,只能听见街道传来的声音。
时忱垂眸注视着她,抿了抿唇,手心裡的触感让他有片刻失神,但很快便反应了過来:“着什么急。”
他松开了戚生生的手腕,把小火龙塞进她的手裡,喉结滑动:“既然喜歡就收好,不准弄丢了。”
戚生生低头看向手心裡的小火龙,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她又抬头看了看时忱,越看越觉得像,不由勾起唇角,把挂件摆到时忱的脸旁:“說起来,你和它還有点像。”
“……”
时忱看着举到自己唇边女生莹白的手,挂件的红色和圆润的指头相得益彰,落在他的眼底,撩起一阵燥意。
他扯了扯围巾,语气不善:“什么意思?”
见他這幅样子,戚生生收敛了表情,把手放下,轻咳一声:“沒什么意思,我开玩笑呢。”时忱挑眉一笑,嘴角梨涡浅浅:“說清楚了,我跟它哪裡像?”
“就……挺像的。”這么一问,戚生生倒也回答不出具体的点,只按照心裡感觉道“脾气,性格,气质?”
“小火龙,這名字一听就很符合你啊。”
戚生生越說越觉得很准确,不禁笑着看向时忱:“多可爱啊。”
可爱。
时忱心头一颤,觉得自己从脖子往上开始发热,要不是车裡昏暗,准能看见少年红透的脸和耳尖。
他立刻看向了窗外,躲开女生笑意盈盈的目光,手下意识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
“谁跟它像了,眼神不好就别乱說。”
少年声音略低,细听能听见其中的慌乱。
“不喜歡啊。”戚生生耸了耸肩膀,“那我不說了。”
“咳——”少年又轻咳了下,目光游移在窗外的路灯上,眼睛很亮,“沒有不喜歡。”
“啊?”戚生生沒有听清。
“……”时忱深吸口气,转過头面色不虞地盯着她,“眼神不好耳朵也不好嗎,我說沒有不喜歡。”他垂眸看了眼小火龙,恢复了往日的臭屁,“看你這么幼稚,我就不计较了,免得被你說小气。”
“……”
喜歡就喜歡嘛,凶什么凶。
戚生生心裡好笑,沒再管臭屁小子别扭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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