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良宵 第33節
【小魚快遊:明早幫忙看下你家隔壁香酥鴨降價沒】
梁弋周:?
……
十六歲的崔鈺還帶着他逃過一次課。
呂婉澤去世。梁弋周哪都不想去,頭一次不停甩開她,躲着她,甚至直接逼停她跟着自己的腳步,說你煩不煩啊?他連梁騫周也照躲,躲煩了就陰沉着臉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裏。
人的意志是沒有用的。希冀也是沒用的。
第二天,梁弋周臥室房門被踹開。
崔鈺這一年住到了舅媽家,生活作息健康,力量訓練初步穩定,手臂肌肉線條流暢,她拽着領子把梁弋周揪起來,面色平平,就甩下倆字。
走了。
她帶梁弋周去了須彌山石窟相國寺,看大佛。
那是條好漫長的路。
從隴城到固原,先坐中巴,再坐火車,坐到金城轉線,擁擠的站臺上,熙熙攘攘的人羣都揹着大包小包,像罐頭裏的沙丁魚,人們奮力往前,爲了各自的目的地。
他們要去固原,但是想要到最後的目的地,還得在三營鎮攔車,前路還需要點運氣。
運氣足夠,後來就看到了。
在巨大的北周、北魏時期的佛像前,人陡然變得渺小起來,連情緒也被籠住,平靜下來,隔着千年造物,那感受帶來的震盪久久迴響。
“梁弋周,我們都會死的。造這個的人,已經死了很久了。可是我們還在跟他留下來的東西面對面。”
崔鈺很認真地對他說。
回程時,他們買的站票,一路上樑弋周沒說話,沒問她要去哪,像是被拐賣了也無所謂,他站在綠皮車連接點,望着小窗外一閃而過的荒原,一直沉默。崔鈺站在他對面,也陷入沉默了,跟周圍的喧囂吵鬧形成鮮明對比。
語文老師因爲她稀爛的成績,推薦她去多看點課外讀物。她的行動力很強,在一中閱覽室裏,借到過三島由紀夫的《金閣寺》。沒太看懂說實話。
但看着梁弋周那個樣子,她冷不丁想到書裏的一句話。
“世界像墓石一樣兀立不動。”
那一秒,彷彿二維平面被打穿,書裏的迷幻與苦澀也如同一滴凝結的瀝青,極緩慢地滲進了三維世界。
崔鈺咬着下脣,咬到都有點泛白。
最後,梁弋周的面前忽然出現了一張卡。
遊戲角色卡,一個躍起的古裝人物,仙氣飄飄的衣袂,不辨男女,戰力四顆星,右邊是加粗描邊的角色名:小周公主。左邊的戰鬥特點旁,有藍色水筆新加的兩個字。
勇氣。
崔鈺把卡和火腿腸一起塞到他手裏,指了指窗外。
金光漫溢,曠野過風,樹影的輪廓被烏雲後的陽光猛烈地照耀。
梁弋周擡手捂住眼睛。
他這輩子想起這秒都會覺得痛苦,同樣的,等痛苦淡去,這輩子想起這秒都會因崔鈺而耀眼。
回憶像一片深廣的海洋,早晨、中午、晚上回望,竟會是不同的風光。
每個午夜夢迴,他想起自己十六歲時,被最好的朋友問,你喜歡崔鈺嗎?那時確實不清楚自己的心,不過每次再回想,舊時光海面的浪都是不同景色,時亮時暗。
崔鈺在他身邊時,他會半夜起來,藉着月光,靠坐在一邊看會兒她,沉溺在那一刻的滿足中。
崔鈺不在他身邊時,他也會半夜起來,在巨大的寂靜迴響中,沉默無聲地感受那滅頂的痛苦。
他喜歡,當然喜歡。
喜歡她踽踽獨行,喜歡她意氣風發。
喜歡到想賺錢做支持她夢想的人,永遠爲她兜底的人。因爲他們共享了那麼多流水一樣的時間。徐淵其實也問過他,崔鈺結婚對象是誰,回隴城找熟人查一下不就行了?他只回答了一次,說不想讓熟人因爲自己丟工作,小地方,這些灰色地帶的事能少做就少做。
但他只是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
對方是誰他不關心,而如果壓根沒有那個對方,更糟糕。這說明崔鈺寧願編謊也不想再跟他扯上關係。
那時在預備求婚的當天被說分手,他一度以爲崔鈺在開玩笑。
可從頭到尾,他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這世界上沒有比他更倒黴的人了。
梁弋周越想越鬼火冒,乾脆扣住她的腰,捏正她的下巴,把人壓在牆上深吻,舌尖撬開她齒關,淡淡的酒意在口腔中瀰漫。崔鈺剛開始下意識要躲走,掌心幾次都放他胸膛上,想把人推開,卻被梁弋週一手抓過兩隻手臂,強硬地摁到頭頂,很快,吻又密密麻麻地向下,從脣遊移到下巴,脖頸,鎖骨——他一向喜歡,在這裏停留了很久。鎖骨的深窩和細膩胸口都印下許多深深淺淺的痕跡。
最後,梁弋周大手抓住她腰兩側,把崔鈺忽然抱起來,儘管還是壓在牆上,但崔鈺已經沒了着點,兩條腿只能被迫勾住男人勁實腰際。
梁弋周把短袖推上去,埋首。
崔鈺一直竭力控制的呼吸驟然亂了。他的吮吻從頂端滑過,綿長又有耐心,很有章法,順應她快意的那種章法。
另一邊也被收進寬大修長的掌心把玩。
慾望像潮汐一樣衝擊着她。
貼的太近,她甚至能感覺到他身上的變化。
火苗在荒原上一點便放肆地燒了起來。
崔鈺十指沒入了梁弋周的黑髮,呼吸急促起伏:“別,等會兒有人……”
她話到一半,深深吐出一口氣。
不是,就算沒人,難道要做到最後錯上加錯嗎。
“這是你答應過的,”
梁弋周擡起頭來,眉眼深不見底,脣邊挑着一絲輕佻笑意。
“怎麼,打算反悔嗎?”“我說出的話,沒有反悔的。一次也行,十次也行。”
崔鈺用手觸摸他臉頰,在黑暗裏低頭,跟他輕碰了碰額頭,聲音也一樣放到最低:“但這什麼也不會改變。你能懂嗎。”
叮——
門外的門鈴驟響,同時響起的,還有嘰嘰喳喳的小孩聲音。
她拍了拍他肩,剛想讓他放她下來,卻被梁弋周打橫抱起來,大步流星地走了幾步,把她扔在柔軟牀鋪中,崔鈺還在裏面彈了兩下。
梁弋周面無表情地擡手把領帶扯鬆,解開領口,隨即欺身壓了上去。
“行啊。”
梁弋周抓住她的手,強迫着她一路往下,直到落在自己西褲皮帶的金屬扣上。
“那就十次。”
他微微笑了笑。
第25章
隔着一層襯衣布料,崔鈺的左手被他抓着,右手自然垂下,搭在梁弋周腰間,一時沉默。
幾年來着?肌膚相貼似乎是上輩子的事了。二十出頭的年紀,那時夏日悶熱,出租屋裏倆人不捨得開空調,多洗澡就完了。事後他經常習慣只穿條深色運動褲,赤着結實精壯的上半身,腕上戴支黑色的卡西歐——
那是她賺錢後第一次捨得給他花的一筆大的,梁弋周當時收到禮物後毫不客氣地收下了,戴着表在附近三公里轉了一整天,並對韓之璟鄙視他喫軟飯這個評價照單全收,表示借他吉言——
後來除了洗澡,基本都戴着,經常戴着表在廚房哼着歌做飯,燈泡散發着昏黃溫暖的光線,照出他寬肩窄腰的背影。抽繩長褲鬆鬆掛在腰間,剛好卡在男人凹陷的腰窩上。
這裏是梁弋周的敏感點,崔鈺很喜歡用指腹打着圈揉按,最後在他想要把她抓回來前迅速逃跑。
崔鈺的手搭在了他腰上,觸到了結實的肌理線條。
時間彷彿短暫地跌入靜止,一切隨之停止轉動。灼熱的慾望裹挾着怒火,燒得人發燙。
她的理智有一半還醒着。
鄭姿寒帶着兩個孩子此刻還在門外,怎麼也不可能如他的願。
“怕了?”
梁弋周漫不經心地吻着她,黑眸懶然銳利,壓低聲音在她耳邊道:“你不開門,孩子也進不來——”
話到一半,門外傳來一道陡然提高的聲音。
“哎喲差點忘了,她給我卡了來着,估計這馬大哈還在外面沒回來,行了行了我找找,你倆別急哈!”
崔鈺整個人彈起來,順便一腳把他踹到牀底下,一聲悶響後,梁弋周摸着腦袋,咬牙切齒:“崔鈺,你要死啊?!”
“是的,”
崔鈺嚴肅點頭,扒着牀底下一看,沒位置可以藏。
迅速抓過人手腕,把他塞進了衣帽間裏,順便把領帶也塞給他,面對男人陰沉的神色,崔鈺伸出食指比出噤聲手勢,沉着冷靜地像在處理姦夫。
“爲了祖國花朵的未來着想,你安靜一點,把衣服穿好,其它的我們以後再說好嗎?”
砰——
崔鈺關衣帽間推拉門的動作,果斷迅疾,顯然不接受他任何反對意見。
不到五秒,滴的一聲過後,門已經被拉開,兩個小孩兒已經歡歡喜喜蹦了進來。
“回來了?”
崔鈺坐在辦公桌前神色如常,張開懷抱接住原馨:“怎麼樣,累不累?”
原馨兩隻小手搭在她脖子上,軟軟搖頭:“崔鈺,我想喫糖。”
“棒棒糖嗎?我這好像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