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睡不成懶覺,楚璃索性翻身起牀,把堆了一週的衣服洗了。
她衣服換得勤,倒是沒什麼味道。
但是光放着不是個事兒。
以前在家裏有阿姨洗,什麼都不用操心。但是到了這裏,她就算再放上一年最後也得自己洗。
衛生間在走廊的最左邊,很寬敞,乾溼分區。裏面有一臺全自動洗衣機。
楚璃一身淺藍色睡衣,將頭髮挽在腦後,彎着腰,把髒衣服一件一件往裏扔。
翻到最後,是剛來那天穿的連衣裙。
棉質面料皺巴巴,上面的泥點子已經凝結成硬塊,不知道洗不洗的掉。
她盯着那串泥點子,想到樓上那位。
聞嶼擇野蠻囂張,不講道理。除了脾氣臭,還陰晴不定,像夏天說來就來的暴雨。
看着人模人樣,心裏不知道在打什麼壞主意。
楚璃哼了一聲,拎了包洗衣粉往裏倒。
不過話說回來,聞嶼擇爲什麼會住在聞琳家?
他的父母呢?
還有這棟房子。
陳舊破敝,疏於打理,雜物到處堆得亂糟糟。但格局敞亮,地板和傢俱都是實木,磚瓦用料看得出挺上檔次。
如果是租來開麻將館,也太奢侈了。
楚璃想得出神,洗衣粉倒了小半包。
她擰起眉,想把洗衣粉弄一點出來。可是看着一筒子的髒衣服,或許小半包
也差不多?
大小姐缺乏生活經驗。猶豫半天,稀裏糊塗的按下了啓動鍵。
她回臥室刷了半套數學卷子,算好時間,再次來到衛生間準備收穫乾淨衣物時,傻眼了——
空中瀰漫着濃烈的洗衣粉味,洗衣機的液晶屏報了個錯誤代號。
蓋子打開,衣服泡在水裏,上面一層全是泡沫。
楚璃無措站着,指甲掐進食指指腹,知道自己闖禍了。但着急沒用,得想辦法解決。
她屐着拖鞋,“咚咚咚”跑下樓。
這個點打牌的人還沒來,聞琳正在往餐桌擺筷子,準備開飯。
楚璃手心捏着褲擺,咬了下嘴脣:“洗衣機壞了,該去哪裏找人來修?”
“啊?”聞琳半勾着腰,回頭,“纔買半年就壞啦?”
楚璃心虛眨巴眼睛,“維修費我來出”幾個字沒說出口——
“阿擇,你下來得正好。”
聞琳直起身,目光越過楚璃頭頂,“洗衣機出毛病了,你去看看,不行就給你那家裏開電器維修的同學打電話,讓人來修。”
楚璃心口一跳,扭頭看見聞嶼擇正倦着一張臉,手抄兜裏,站在樓梯中間。
他穿一件寬鬆的黑T,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灰色運動褲配人字拖。和那天在路口看見他時一樣,散漫不羈,又透着股野勁兒。
聞嶼擇盯了她兩秒,精準拷問:
“你弄的?”
楚璃被他一臉鄙視弄得侷促。抿了下脣,算是默認。
聞琳催:“你先上去看看嘛,說不定就是堵了。”
聞嶼擇哼了聲。起牀氣還沒散,這會兒臉色不怎麼好。
耷拉着眼皮,眉毛擰成一個“川”字,調轉腳尖,慢騰騰地倒回去。
“你究竟倒了多少洗衣粉?”
聞嶼擇揭開洗衣機蓋子,望着一大堆泡沫愣住。
楚璃揉了下鼻子,如實回答:“不到四分之一。”
“......”
聞嶼擇扭頭看她,一隻手叉起腰,氣笑了:“你一個女的,衣服有那麼髒?”
楚璃知道理虧,沒接他的話,朝洗衣機擡下巴。
“弄不好就讓人來修吧,費用我出。”
“別急着財大氣粗。”聞嶼擇瞥她一眼,蹲下身,擡手扯了下出水口的管子。
“可能是堵了,先把你的衣服弄出來。”
“哦。”
楚璃溫吞應了聲,四下掃一圈兒,最後找了一個藍色的塑料盆子過來。
洗衣機裏的衣服還浸在泡沫裏,黏黏糊糊。
楚璃擰眉,伸出玉白的手。怕被污染似的,食指和拇指夾住衣服一角,輕輕往外拽。
“水裏兌硫酸了?”
聞嶼擇不耐煩,站起身,捏着楚璃的胳膊把人拽到一邊,“起開。”
窗外的自然光打在他側臉,冷白冷白的。
他額前的發垂着,手臂伸進水裏,勾着腰,一件一件往塑料盆裏扔。
楚璃幫不上忙,不知道和他說什麼。也沒好意思撇下他,自己下樓去喫飯。
她就這樣不痛不癢站着,看他扔。
直到聞嶼擇皺起眉,骨節修長手指拎起一件煙粉色文胸——單薄布料懸在半空,水“滴滴答答”往下砸。
畫面帶來的衝擊過於震撼,兩人臉色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皸裂。
“你幹什麼呀!”
楚璃大喊一聲,一個箭步上前奪回內衣。
聞嶼擇被她吼得手指一抖,操了聲。
“老子幹嘛了?”他喉結滾動,煩躁道,“你嚷什麼。”
楚璃左手抓着溼答答的布料,背到身後。她羞憤瞪着他,窘迫到極點,耳朵紅得滴血。
“我自己來!”她推開聞嶼擇。
這回不怕手弄髒了,一股腦兒將衣服全都裝進了塑料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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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弄。”
她一秒鐘都待不下去了。也不知道在跟誰置氣,小臉鼓着,脣線緊抿。
說完把塑料盆往旁邊一擱,手都忘了洗,一步不停地衝出了衛生間。
四下恢復安靜。
只有細微的,泡沫啪啦啪啦破碎的聲響。
聞嶼擇無語得很,梗着脖子站在原地。這會兒手指還燙,臉色說不上多難看,更像是一種尷尬的彆扭。
真他媽難伺候。
他輕嗤一聲,彎腰將出水管拔掉,再扯了花灑過來,將洗衣機裏裏外外清理了一遍。
水流沖刷泡沫,流入排水孔。
花了二十來分鐘,反覆弄了兩三次,水管終於通了。
折騰完,熱出一身汗。
聞嶼擇擰開水龍,捧水洗臉。
鏡前,水珠順着棱角分明的臉廓下滑,滴在T恤上,將黑色暈染得更深。
他望着那水滴,不知道着了什麼魔,腦海裏浮現楚璃那雙眼。
高傲,冷然。淡淡的茶色,激動的時候略微泛紅。
她一口純正普通話,說話時情緒收斂得很平淡。高貴自持的模樣引人仰慕,不可一世的目光叫人想要馴服。
這樣一張臉,這樣的眼神,偏偏撞進他的眼睛。
二中沒有這樣的女生。
整個寧縣都不一定找的出第二個。
……
水珠還未乾,聞嶼擇抹了一把臉。歪靠在洗衣機上,從兜裏摸出煙盒,抽出一根咬進嘴裏。
他垂着頭,剛點上,門口晃進一道淺藍色的影子。
“你…修好了?”
楚璃看他,又去盯他背後的洗衣機。
聞嶼擇修長手指夾着煙,呼出一口,斜睨着她。
“不然呢?”
掐着點兒回來就是問這句廢話?
楚璃雙手垂着,站在門口:“我的快遞到了。”
哦,找不到路了。
“出門第一個路口左拐,走三百米再左拐。”
寧縣的物流不發達,快遞站少,整個南橋街就一家。普通物件也不興什麼送貨上門,都是自己過去取。
說完半晌,楚璃仍站在原地。
“記不住?”
“不是。”她搖頭。
聞嶼擇齒間銜着煙,微仰下巴。
透過薄薄煙霧,用眼神詢問:那你還有什麼屁事?
“我的東西有點多。”楚璃輕聲。
所以?
“拿不動,你幫我一下。”
楚璃不知道這事除了找聞嶼擇幫忙還能找誰。
問過聞琳,說沒有小推車,只有一輛經久未用的木質三輪板車。
楚璃不敢想象自己拖着板車的詭異畫面。猶豫再三,只得拉下臉找聞嶼擇幫忙。
午後一點過,太陽威力十足。
寧縣的街道沒什麼綠化建設,一排老樹奄奄兒的,馬路上騰着熱氣。
一陣手機鈴聲響,聞嶼擇接起。
“喂…”
他聲音懶洋洋。
“晚點兒過去。”
……
“屁話怎麼那麼多,你管老子上哪兒認識的。掛了。”
……
楚璃從小學音樂,對聲音有一定的敏感度。
其實聞嶼擇的嗓音很好聽。
清冽,冷沉。
就是習慣拖長音,顯出些慵懶和玩世不恭。
聞嶼擇手機揣回兜裏,穿一身黑色,屐着人字拖,“啪嗒嗒”走在前面。
楚璃的衣衫被風吹動,腳尖踢到一塊小石子兒。
“剛喫過飯,能走慢點嗎?”
前面的人沒回頭,步子也不減,“還慢,想熱死人啊。”
見他態度又不好,楚璃埋怨:“剛纔讓你也拿一把,你又不肯。”
聞嶼擇肩膀一沉,停下腳步。
回頭是一把花花綠綠的遮陽傘,傘下是亭亭玉立的楚大小姐。
“誰他媽取快遞打傘啊。”
他叉起腰,氣得想笑,“老子是來下苦力的,不是來享受的。”
“......”
楚璃聽出聞嶼擇的諷刺,抿緊嘴脣。
上午幫她修完洗衣機,下午又來幫她取快遞。大太陽的曬着皮膚都疼,他還穿着一身不合時宜的黑色。現在光自己打傘,確實不太合適。
楚璃垂下眼睫。遲疑片刻,咬牙跟了上去。
“那一起打。”
倏忽間,少女舉着傘湊近。
滾滾熱風中襲來一絲淡香。
天氣太熱,楚璃扎着高馬尾,出門的時候換了清爽的T恤和短褲。
其實褲子不短,到了膝蓋。但是不妨礙兩條白花花的小腿在空氣裏晃。
陽光一曬,白得刺眼。
聞嶼擇呼吸稍滯,鬼使神差回想起剛纔在衛生間,他捏過的那塊少得可憐的布料。
胸口涌上一股難言的躁鬱,有電流順着尾骨往上爬,太陽穴猛地一跳。
聞嶼擇在心底“靠”了一句,移開視線,擡手揮開她。
“得了,誰特麼打你的大花傘。”
楚璃不知道他心裏掀起的驚濤駭浪,撇開眼。
“也好。”
她嗓音清淡,一分不讓,“我還嫌你太高,舉着手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