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將夜
身
武試後的這段日子,大泉上下對於武試那日崔銘楚與慶雲山的爭吵議論紛紛,不過支持慶尚書的自然最多,如此1來,2人爭吵的事情使得崔銘楚再被推上風口浪尖,謾罵與詆譭的聲音更多。
如今崔家的事情依舊沒有個結果,那崔權澤還是被關在應天府當中,可謂悲慘。有好事者猜測,這是陛下打算肅清官場啊,或者說只是想在武試結束後再算賬,總之崔銘楚這個宰相的位置搖搖欲墜,不少人都是覺得搞笑,攀爬了近半輩子了,最後被自己兒子拉下了馬,果真是孝子。
可對於外界的謾罵之聲,崔銘楚沒有任何迴應,哪怕日日有人朝宰相府丟雞蛋菜葉,宰相府也只是默默收拾乾淨,崔銘楚就像1口水井1般,任憑外界扔任何東西進來,也不會讓他有大的波瀾。
這1日,宰相府迎來了1位極爲稀奇的客人。
1國之中,宮中事務最其紛繁。前朝聖上爲有效管理宮中諸多事宜,便專門設立的1處機構,獨立於大泉廟堂的機構場所,世稱龍門臺。龍門臺中的官員只是徒有其名罷了,真真正正掌握權柄的其實並無,無非是借皇帝陛下之權力,管理皇宮中事務。對於龍門臺的存在,大泉自前朝以來便是議論紛紛,呼籲廢除者不在少數,不過到了當今聖上繼位這數十年來,龍門臺非但沒有廢除,反而越發變好。
龍門臺上設3官,臺主以及兩位臺長,而今日來的便是龍門臺臺主,若是沒有記錯,似乎是叫師煌,年齡與崔銘楚相仿,是繼承上1任龍門臺臺主的“年輕人”。
自崔權澤事情敗露後,宰相府已經很少來客人了,況且崔銘楚也不喜待客,若不是這師煌言乃是陛下派遣而來,崔銘楚是連他見都不可能見上1面的。
宰相府正堂,此處1般是崔銘楚待客之地,常年清掃,可謂窗明几淨。
主座上,崔銘楚不斷轉動手中的茶杯,望向底下那悠閒喝茶的師煌,開口問道:“不知何事?宮中事務莫非做完了?廟堂之上恐怕還輪不到龍門臺管轄吧?”
師煌喝了1口茶水,失望的搖了搖頭,可望向崔銘楚時卻是滿臉笑意。
“崔大人說笑了,龍門臺就算權力再大,那也是宮中權力,怎麼可能管轄到廟堂呢?”
崔銘楚並未搭話,任由師煌陳述。
“此次我來只是帶來陛下口諭而已,崔宰相不必害怕緊張”師煌放下茶杯,饒有興致的看着崔銘楚,臉上不知是真笑還是假笑,總歸讓人很不舒服。
崔銘楚淡淡看了師煌1眼,冷笑道:“我有何可怕?有何緊張?”
聽得此話,師煌故作驚訝,隨即滿臉笑意,說道:“看來是我小看崔大人了”
再次拿起茶杯,師煌輕聲迴應:“還以爲崔大人會害怕自己的仕途未來呢,會緊張於自己兒子的安危呢!”
話落,崔銘楚已是滿臉怒意,他死死的盯着師煌,冷聲問道:“你什麼意思!”
見崔銘楚這番模樣,師煌趕忙撂下茶杯,笑着擺手說道:“崔大人息怒,崔大人息怒,師某這也沒說什麼啊”
崔銘楚冷哼1聲,喝茶不語。
師煌嘴角泛起1絲微笑,對於眼前這位宰相越發看輕,被親情羈絆所束縛的傢伙,究竟能有多大的成就呢?
師煌長出了1口氣,繼續說道:“崔大人,陛下有言,爲官近2十載,任宰相十年,此十年當中你盡心盡力,實屬朝廷功臣,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朕念舊情,不願因爲崔權澤1事兒而牽連崔府上下,可此等事情實屬惡劣,不斬難以威懾衆人,希望崔宰相能清楚認識到,你效忠的乃是大泉,而不是崔家,崔權澤問斬1事,朕已經放榜,武試結束後立刻斬首,不予推遲,還望崔宰相清明本心”
此話剛落,崔銘楚便有些呆滯,手中茶杯險些跌落。
師煌看着崔銘楚,低聲說道:“還望崔宰相節哀”
崔銘楚沉默不語,唯有握住茶杯的右手顫抖不止,而這1切,都被師煌看在眼裏。
半晌後,崔銘楚放下手中茶杯,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罷了,罷了,我崔銘楚效命大泉2十載,竟連自己的兒子都護不住,真是可笑,可悲,哈哈哈”
崔銘楚的話語落到師煌耳中,後者靠在椅背上,望着崔銘楚,嘴角的笑意未曾削減,反而越發強盛,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崔銘楚擡頭看向師煌,淡淡的說道:“師臺主還有事情嗎?”
師煌笑了笑,說道:“我是不是可以認爲崔宰相這是逐客的行爲?”
師煌笑了笑,悠然起身,朝着崔銘楚作揖行禮,說道:“師某告辭,還望崔大人節哀”
“不送”
師煌搖頭苦笑,轉身朝着門外走去,只不過走的極慢,他在等,在等他想看出的破綻。
然而,直到師煌走到正堂門口時,身後都未曾傳來1絲聲音,師煌有些無奈,但心中已有定論,在跨出門檻的1瞬間,師煌扭頭看向依然坐在主座上的崔銘楚,笑着問道:“崔宰相就崔權澤這1個兒子吧?”
崔銘楚眉頭緊皺,臉上已然滿是怒容,看來這姓師的是純屬找茬啊!
師煌雙手負後,望着已有怒氣的崔銘楚,開口說道:“如果我說我有救下您兒子的辦法呢,崔宰相可願意聽上1聽?”
崔銘楚當場愣住,原本打算逐客的心思也是消散殆盡,他呆呆的望着師煌,不知說些什麼。
師煌笑了笑,親情啊,真讓人覺得麻煩!
“若是崔宰相想要救令公子,明日夜半,城北白祁樓,師某請崔宰相喫酒,當然,願不願意來時您的事情,若是要來,還請崔宰相您1人前來,師某就此告辭”
說罷,師煌單手負後,滿面春風的離開了正堂。
崔銘楚依舊坐在主座上,還是那副呆滯的模樣。
不知過了多久,崔銘楚拿起桌上茶杯,神情恢復平淡模樣,他朝着外頭喊道:“來人,續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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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宰相之子崔權澤於武試結束後問斬1事兒已然傳遍整個天啓,大多數人都覺得理所應當,陷害當今建寧公主,死罪難免。
可總有人覺得不妥,或者說不對勁,比如慶忌。
崔權澤問斬1事兒慶忌是從慶若倩那裏得知的,慶忌不是什麼大慈大悲的菩薩,憐憫崔權澤根本就不可能,但也不至於恨不得讓其早點兒去死。崔權澤對於自己的百般刁難慶忌是記在心頭的,縱使沒有此次事情,慶忌也會尋這傢伙算賬,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可是如今這傢伙就要被問斬,似乎也就沒有算賬的必要了。
只是突然問斬,讓慶忌覺得事情並非如此簡單,上頭那位到底在想些什麼,慶忌越發頭疼。武試前陳對給他的紙條,慶忌如今又想起上面的內容,連喝茶的心思都沒有了。
之前買的書現如今已然讀完,本想再買新書,但1想到1樓書架上的諸多藏書,慶忌便放棄了這個想法。
慶忌粗略計算過了,1樓藏書怕是有8百本,對於那些藏書大家來說確實少了些,可對於慶忌而言,已經很多很多了。
慶忌看書不挑,基本上都會去看上1看,除非遇上實在不喜歡的書籍,否則慶忌是不會放過的。
所以父親的藏書,足夠慶忌看上1段日子了。
“北上游歷時,要不要”慶忌放下手中茶杯,靠在青華院的石桌上,輕聲說道:“把藏書搬空?”
說-app——
思慮良久,慶忌放棄了這個想法,這些書年代久遠了,況且還是父親藏儲的,還是留下較好,以免被自己帶出去損壞了,那般不美。
今日的青華院極其安靜,姐姐慶若倩帶着小慶瑤外出逛街,9白1言不發的跟着,而紫苑則是被慶若倩叫走的,慶忌實在不想外出,便待在青華院了。
可還未待多久,青華院便迎來了今日的第1位客人,1身紅衣傅紅雪。
慶忌突然有些後悔沒和姐姐1同出去逛街。
煮茶,慶忌已然爐火純青,他學東西極快,只是除了圍棋,這東西不是學學就能會的,所以這麼久來,唯有圍棋慶忌還是1知半解。
煮茶的水是直接從慶府的天井裏取的,是內城極爲稀鬆平常的地下水,比起山泉自然要差上1些,慶忌將小火爐升起,舀了1勺清水,倒入茶壺當中,然後將茶壺架上,開始燒水。
“我習慣和平常水,所以青華院裏基本上都是天井裏的水源,山泉水是半點兒沒有的,別介意”
慶忌1邊說話,1邊清洗茶具。
傅紅雪淡淡望了1眼慶忌,輕聲說道:“我又不是什麼千金之軀”
慶忌笑了笑,將第1個洗好的茶杯放到傅紅雪的面前,然後繼續洗杯子。
身
傅紅雪望着慶忌的眉眼,不知爲何,就是1直想看,挪不開眼。
“我臉上有字?”慶忌不用擡頭都能感受到傅紅雪的眼神,於是便更不敢擡頭了。
聽到慶忌話音,傅紅雪這才移開目光,望着眼前的茶杯,輕聲問道:“你要走?”
正在清洗茶杯的慶忌1愣,1秒呆滯,隨即繼續清洗,他不解的問道:“你怎麼知道?”
“若倩姐告訴我的”
慶忌嘴角抽搐,自家姐姐這是要幹嘛?
2人良久的沉默,待得茶壺水開,慶忌纔開口說道:“我要北上”
將茶葉倒入茶壺,蓋上茶壺蓋,手指輕輕按壓住壺蓋,慶忌擡頭看向傅紅雪,雪中1點紅,便是這般。
傅紅雪望着慶忌,笑問:“去找你喜歡的姑娘?”
“對”慶忌沒有猶豫,有些事兒1定要堅定。
“那”傅紅雪伸出右手,將慶忌的手打開,拿起茶壺,爲他倒上1杯茶水,然後將自己面前的茶杯倒滿,將茶壺放回原位,她淡淡的問道:“你喜歡的姑娘要是不喜歡你呢?”
“我沒想過這個問題”
是的,慶忌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他不知道當他去到白塏州,踏過千山萬水之後,將自己的心意告訴那位姑娘後,得到的迴應會是什麼,原本1張信紙便能問清的事情,可慶忌不敢,他想只有親口問過的事情,纔算真真正正的理解,他沒想過那個姑娘會不會喜歡自己,所以現在他在想。
“想出了嘛”傅紅雪笑着問道。
慶忌點了點頭,說道:“腦殼疼,不想想了”
傅紅雪噗嗤1聲笑了出來,她拿起茶杯,喝了1口茶水,茶很淡,淡的沒有味道。
傅紅雪突然不想喝茶了,她望向慶忌,說道:“答應我的《仲春》和《問天》什麼時候給我?”
慶忌放下茶杯,笑問:“你寫的詩還沒告訴我呢”
“等你走的時候吧”
慶忌笑了笑,拍拍手,起身,說道:“等我,我現在就去寫”
傅紅雪笑了笑,望着慶忌的背影,久久出神。
“咦,奇怪,沒下雨啊”
傅紅雪擦掉臉頰旁的“雨水”,靜靜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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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紅雪走了,帶着兩幅字。
傅紅雪走的時候,天邊落起了寒英,慶忌有些迷茫,只得將位置挪到看臺處,重新搬出躺椅,慶忌躺在躺椅上,靜靜沉思。
人生就像下棋,1步1步,都要沉思。
先前沒有時間,如今靜下心來,慶忌才能好好想1想這段日子發生的事情。
從最開始的北疆戰事結束,到冬會準備舉行,聽雨閣與聽雲軒的加入,1切的1切,順其自然。偏偏在此時選擇將崔權澤的事情暴露,對其進行逮捕,偏偏在此時與宰相崔銘楚鬧掰,爺爺與崔宰相的事情慶忌自然有所耳聞,如今廟堂的趨勢都向着1個點,排擠崔銘楚,很順,但慶忌卻覺得異常刻意。
“呼”慶忌朝後躺去,擡頭望天,長出1口氣,無奈說道:“這位人皇到底想要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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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斬,爲什麼拖了這麼久纔將此事兒辦理?
“拖了這麼久,拖了這麼久”想到此處,慶忌瞬間從躺椅上坐起,自言自語道:“對呀,拖了這麼久,崔權澤的情況卻沒人知道,應天府,對,得去趟應天府1趟!”
想到此處,慶忌立馬從躺椅上起身,跑向1樓屋內,隨便披了件皮衣,就這般出了青華院。
離開慶府的時候,剛好碰到正在門外向新人訓話的侍女管事秋水。
“小少爺,你這是幹嘛去呀?”
慶忌跑的飛快,聲音遠遠傳來,“秋水姐姐,我出去1趟,我姐回來了麻煩你給說上1聲”
秋水有些忍俊不禁,朝着飛奔的慶忌喊道:“成,小少爺你跑慢點兒,別摔着了”
慶忌與秋水的對話落在這些平均年齡十4歲左右的少年少女耳中可謂是平地驚雷,尤其是慶忌那句秋水姐姐,讓不少人看向秋水的眼神充滿了敬佩與仰慕,看來這位秋水管事在慶府是如魚得水,竟然能與那位小少爺如此熟絡,有心者暗暗記下,看來對於這位管事還是要走近1些纔是。
望着眼前這些少年少女的表情,秋水僅僅1眼便知道他們心中所想,不過她不會去解釋,這1切的1切,不過是那位小少爺的溫柔待人罷了,試問天啓上下,能找出第2個小少爺嗎?
或許有,不過秋水未曾聽聞。
“都給我打起精神,事情才說了1半,仔細聽着”
話落,原本已經喪氣的少年少女頓時打起精神來,秋水1驚,心中暗道:“看來下回請小少爺幫我震1震場子是要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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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天府。
王崇德這幾日腦殼生疼,首先便是宰相之子崔權澤問斬1事兒,按照上頭的意思,將會由應天府全權負責,皇帝陛下的命令,他敢不從?
可是官場上下,說句大逆不道的話,皇帝陛下總有1天要離開這個世界,此時把這等爛攤子交給應天府,這不是明擺着要讓他下臺嗎?1旦問斬了崔權澤,對於他王崇德而言,肯定是得罪了當今宰相崔銘楚,宰相大人不敢與皇帝陛下硬幹,那麼之後會不會將怒火撒在自己的身上,這誰能得知?所以說王崇德那叫個愁啊,好不容易考取的功名,如今因爲此事兒卻要掰着指頭算1算自己離任時間,只要陛下還在1天,他自然還是應天府的正主,可若是皇帝陛下不在了,他可能就要離任了。
當然,這1切都還算好,倘若宰相大人是那記仇之人,非要讓他給其公子崔權澤償命呢?
那豈不是冤到姥姥家去了?
所以說,王崇德恨不得將那崔權澤咬死,真是傻叉東西,好好做你的紈絝不行啊?非要找死,這下好了,連帶着自己的命也搖搖欲墜。
“哎呀”王崇德坐在主座上,望着1旁正在寫公文的老人,無奈說道:“師爺啊,你說我啷個辦啊?”
老人苦笑搖頭,埋頭寫字。
“報!”
此時,衙外傳來喊聲,王崇德不等手下進來,便大聲喊道:“滾蛋,老子心煩,別煩我!”
“可是可是”
“可是你大爺啊!”王崇德喊道:“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慶府慶忌少爺來了”
“慶什麼慶你得是有等等,是慶忌?”
外頭那人使勁兒點頭。
王崇德立馬換上笑臉,從主座上起身。
1旁師爺看着這1幕,搖頭嘆氣。
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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