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主母(重生) 第81節 作者:未知 好孤獨啊,從來不知孤獨爲何物的蘇苑娘感覺到她的心都空了。 這時候常伯樊還在急切地替她擦着淚,他的手不小心碰到她的臉上,潮溼又冰冷,蘇苑娘睜着雙眼看着他,把他的急切擔憂,還有自責看在了眼裏。 她不歡喜他嗎?許是罷,有前世在前,她很難去歡喜他。 但她討厭他嗎?仔細想想,是有些討厭的,她討厭他讓她失去了母親與孩子。 除此之外,她心疼他。 心疼他對她的討好,心疼他在外的爲難和辛勞。 也許這就是歡喜了罷。 罷了,罷了,如果這就是人間,這就人間的情,那她已經知道了。 “我不回去了,”風吹在身邊,就像是蒼茫的大地在她耳邊嘆了一口氣,蘇苑娘別過頭去,追着呼嘯而去的風聲,卻什麼也沒看到聽到,她呆了片刻,悵然回頭,朝定定看着她的男人道:“常伯樊,我不跟你和離了。” 她抽出袖中自己的帕子 ,給他擦着他那潮溼冰冷的手,不由自主輕嘆了口氣:“你別難過,我心疼你呢。” 也許沒那麼歡喜,但已經不再那麼憎恨了。 對他就好點罷,人生已經那麼難了。 “苑娘。”突然地,常伯樊緊緊地抱住了她,他把頭埋在蘇苑孃的頸間,眼淚滲過她的脖子,流進了她的後背。 他的人是冷的,淚卻是熱的,蘇苑娘緩緩地回抱住他,順着他的後背,頭靠着他的胸口與他依偎着。 那高掛在她人生上的黑霧已漸漸淡去,露出了清晰的樣子,它兇險可怖、荊棘叢生,卻也有天朗氣清、閒雲自在的模樣。 要過什麼樣的日子,端看她往哪裏走了。 日子是自己的呢。 她要開始給自己一個家了。 ** 這一天傍晚,常伯樊走路都是飄着的,見誰都帶笑,晚膳後他有些坐不住,想把城裏的掌櫃們都叫來賞一遍,吩咐了南和去叫人,被南和苦着臉制止了。 南和道:“爺,這下掌櫃們已準備歇下了,他們明早一早就過來了,您有事,明天再告知他們罷,如有急事,您跟我吩咐,我這就去報信。” 當掌櫃可不是輕省活,尤其是給常伯樊當掌櫃,每天都要跟大東家彙報,忙完鋪子裏一天的營生,他們還要盤點好這日自己鋪子裏的進出,想着明早彙報的事,每每都是入夜用過飯就睡下了,明天還要趕早過來。 常伯樊是知道的,南和一說,勉強壓住了要把掌櫃的叫來說說話的衝動,又讓旁馬功過來,讓旁管事給下人去發賞銀,每人一貫錢。 一貫錢八百文,乃一兩銀子,這府裏當差的小管事一月也不過半貫錢,半兩銀子,這還是他們臨蘇城裏再好不過的差事了,旁馬功聽了有些傻眼,下意識往右主位垂着眼慢慢繡花的主母看去。 他看過去,常伯樊意會到,也隨着看過去。 主母專心繡花,沒看到兩個人飄過來的眼神。 站一邊侍候的通秋則看到了,正想提醒娘子一句,卻見姑爺笑意吟吟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了娘子,通秋被他掃了一眼,渾身一激靈,頭皮發麻,竟忘了提醒她們娘子一句。 “苑娘,苑娘……” 蘇苑娘聽到,擡起頭來,朝他望去。 “近日下人得力,你看我們家被他們打掃得乾乾淨淨,這瓦無寸草,地上乾淨如洗,你看是不是該賞?” 他樂了好幾個時辰了,之前膳前還跟她討了鑰匙去庫房拿了樽紅珊瑚樹回來非要給她賞玩,現正擺在她的書桌上,明個兒她還得讓知春她們擡回去。 他開心,蘇苑娘是無不喜的,還跟着還有些開心,但他這開心的時辰也太長了,蘇苑娘就隨他開心去了,膳後隨他折騰來回叫人,她則拿了繡框出來。 她爹爹十月的壽日,蘇苑娘前段時辰就量定好了布料,打算爲他從腳到身做一身過壽裳。 “賞。”常伯樊問,她便答。 不賞想來他睡覺都難。 “好了,夫人都說了,賞,你且去賞就是。”常 伯樊這散財童子當得那是再痛快不過。 “是,那明早小的去帳房稱銀子,上午就賞出去。” “等明早做甚?”常伯樊喜氣洋洋站起,走到蘇苑娘面前伸手:“苑娘,給我鑰匙,我帶老旁去庫房稱銀子去。” “把鑰匙拿過來。”蘇苑娘回頭。 通秋老老實實地去了。 這鑰匙收回來還沒多久呢,知春姐姐在廚房忙,還沒放回去,掛在牀邊的紗帳勾上。 “苑娘,我們書房裏是不是還缺兩個花瓶?要不我等會挑兩個回來給你插花?你喜歡什麼樣兒的?庫裏我記得有幾個色澤不錯的玉瓶。” 是有玉瓶,但那是你們常家的傳家寶,以前高祖皇帝賞給你們高祖的,記在家冊上的御賜,用來插花,我怕你們常家的老祖宗半夜來託夢,蘇苑娘心忖着,臉上面色不改:“不用了,房裏的夠了。” “是嗎?” 這意猶未盡,蘇苑娘聽着心裏一跳,怕他自作主張又搬來另一樽珊瑚樹,或是真把傳家玉瓶給搬來,忙道:“我想要兩匹耐髒的布,你尋來給我。” 耐髒的布?常伯樊看看他的鞋,又看向蘇苑娘,嘴角往兩邊咧開,眼睛閃亮發光。 蘇苑娘頭皮不自禁地發麻,無需多想就明瞭了他的意思。 他當她是想給他做鞋呢。 真是想多了,蘇苑娘要布只是鋪面擋塵的,她要開始做壽服,每天繡一點的話就要幾塊塵布遮擋。 可她不能說只是拿來當塵布的,蘇苑娘看他誤會,只能啞口無言。 “我就去尋,你別繡了,夜裏繡花傷眼睛,你讓丫鬟們給你洗好腳捶捶腿,我一會兒就回。”常伯樊接過通秋急步送過來的鑰匙,眼笑眉開,“暫且用着庫房的銀子,明天我找掌櫃的他們支帳,就把你的銀子補回去。” 那是公中的公帳,不是她的銀子,那是隻能用不能納到她私房的,怎麼就成她的銀子了,這是傻糊塗了。 蘇苑娘頓了頓,沒吭聲。 等他深一步淺一步喜顛顛帶着面無表情的旁管事走了,見屋裏沒有了姑爺和姑爺的人,通秋鬆了一口氣,小聲問她們娘子:“娘子,姑爺怎麼今晚非要賞啊?這夜了沒事的皆已睡下了。” “不賞,他睡不着。”是下人不能睡還是他不能睡,看樣子他選擇了不讓下人睡。 “姑爺好精神。”通秋誇道。 可不,蘇苑娘吩咐她:“等會兒知春她們回了,你跟她們說一下,明個兒提醒我一句,明個兒姑爺補回來的銀子,不走公中的帳。” 既然是補她的,那就算是她的。 “啊?” “我要掙錢了。”不能老喫爹爹孃親給的了,既然要自己當自己的家,那她就要開始給自己攢銀錢了,正好,這不機會來了。 “娘子?”通秋還是沒聽懂。 “對了,等會兒知春回來,讓她拿本新帳本出來。”她要給自己做她在常家的帳了。 “是,奴婢知道了。”聽不懂就算了,一五一十學給知春姐姐聽就是,通秋老實地回道。 第100章 這夜常伯樊回來,蘇苑娘已在牀上,且睡意朦朧,半睡半醒中只見他在外頭興奮地吩咐丫鬟什麼,不久,他進了房來。 模糊間,蘇苑娘聽他與她說道了什麼,她沒仔細聽,只意識到他在她的頸間磨蹭了許久,後來她模模糊糊睡去,不知下文。 第二日起來,才發覺這位當家把公庫裏最爲珍貴的那匹金帛拿回來了。這匹布單獨列了一頁帳,非重不會拿出來,前世這匹布就送入了京城作人情,這世她讓常當家隨便挑兩塊布,他就把它拿了出來。 蘇苑娘見了,一時無言,知春在旁邊咳了一下嗓子,小臉繃緊,狀作嚴肅道:“姑爺吩咐了,您進府多時,也沒做什麼像樣的禮服,以後出去見客也不方便,且拿這金帛做一兩身禮服將就着,往後尋到了好的,再給您送來。” 金帛做的衣裳,在蘇苑孃的印象裏,那是宮裏最尊貴的娘娘纔會穿的衣裳,且不說這金帛過於富貴,就是這色,單做衣飾她尚能喜歡,若是做成衣裳穿在身上? 蘇苑娘一想她穿着一身金衣,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金黃色樣子,眼睛不由地瞪大了…… 她朝知春看去。 知春一看娘子眼睛都大了,小臉頓時垮了:“奴婢不知道這禮服能不能做,娘子,我們要不要回去問問夫人?” “不用問了,不做。”蘇苑娘馬上搖頭。 可不能回去問,孃親會笑死的,心裏還會嫌常伯樊俗氣。 外祖家世代書香,家風再再清正不過,他們蘇府府中也從無過於張揚的顏色。 “可姑爺那裏怎麼說啊,他昨晚可是吩咐了我們,一定要好好給您做身像樣的衣裳。”知春苦着臉道,昨晚姑爺回來可是對着她着重吩咐了一通,話裏話外就是要給娘子做身好衣裳。 金帛在燈光下金光閃閃,當時知春頭就大了,等回到牀鋪上,一晚上沒睡着覺。 “別理他。”蘇苑娘想也不想道。 “娘子。” “我說了算。” “是。”知春還是苦着臉,擔憂不已。 胡三姐在一旁兒唆着口水,竭盡全力纔沒讓口水流出來,知春說完,她費了好大力氣把眼睛從那匹細金絲織成的絲布上拔起來,嚥着口水跟娘子羨慕地道:“娘子,這金帛看起來好貴的樣子。” 要是穿身上出街,三姐琢磨着她走路得走成王八樣,才襯得起這身衣裳。 “收起來罷,”蘇苑娘看丫鬟們除了老成持重的知春,便連老實內斂的通秋也跟着三姐明夏一樣眼睛老往金帛身上飄,腮幫子鼓起直咽口水,眼睛圓瞪,有些無奈好笑,“就放耳房裏。” “是。”知春道。 既然拿出來給她了,那就是她的了,昨晚有賞銀的帳,一早就有了一匹金絲帛,蘇苑娘想往後府裏要是拿這有用,常伯樊不拿東西來跟她換,她是絕不會輕易讓出的。 說來這就成了她的財物了,蘇苑娘心情略有些舒暢,等旁馬功急急來飛琰院說汾州府來消息的事,她臉上笑意未消,跟管事頷首道:“你準備三份賀禮,中午你辛苦些,親自跑一趟,給每家送過去,除此之外,去庫房裏支三擔鞭炮,一家一擔,現在就讓下人擡過去。” 這三家才得了消息,就算有所準備,準備也沒那麼齊全,這鞭炮也不是那麼好買,得先報備官府,領了手令才能去□□鋪經買,不過常府庫房裏還有 些前些日子他們辦婚宴剩下的,正好支出去給人湊個巧。 這人情,這三家領不領不甚要緊,但她要做常家主府主母的樣子來。 “也不知會不會來我們府上,小的去打聽一下,要是來,也好有個準備。”旁馬功應了是,又道。 “好,去打聽罷。”蘇苑娘猜不會來,畢竟中第及恩科的人不是出自主府,那三家這時候謝恩慶賀都來不及,也不會來府裏,但事情多做準備是沒錯的,難得這個管事有這面面俱到的心思。 “當家那邊去說了嗎?”蘇苑娘又想起。 常伯樊是估計着汾州府裏那邊的消息不會比他晚太多天,但來報的消息還是比他估計的要早了兩天,今天他又出門了,說是去了碼頭的常家作坊。 “沒有,家主今早跟掌櫃們在書院說到一半,還沒到往常結束的那個點,就有人來報說是有事,家主臨時出了門,小的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沒有細問。”旁馬功道。